作者:红尘滚滚
徐施湾夹着一块白水羊头肉,薄薄大大的肉片在混着些许芝麻的椒盐碟中滚了两下,将两面都沾上椒盐和芝麻,然后一口放进嘴里。
羊肉一入嘴,粗糙的椒盐首先占据了舌头上点点分布的味蕾,因为加了一些花椒粉,有些许触电似的麻,等咸麻过去一阵之后,才是羊肉的鲜,肉被炖煮过许久,所以吃起来是绵软但不失嚼劲儿的鲜嫩,羊肉特殊的鲜味随着咀嚼被蘸料反反复复地在舌尖翻倍地绽放。
徐施湾反复细心地咀嚼着,嚼着嚼着,一滴眼泪就猛地掉了出来。
十年前,他的父亲还未去世,厂子里的效益还十分不错的时候,他们家也是可以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肉的。不过因为乡下有亲戚要接济,所有他们买的肉大多是位置不太好的肉。
羊肉没猪肉那么肥,还比猪肉多了膻味,所有价格比猪肉要低。
徐施湾妈妈是肉联厂的干事,经常能以很低很低的价格拿回一整个羊头。羊头不好处理,但价格便宜还有肉,多少也能解解馋。虽然腥,虽然膻,但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在意,只要有一口肉吃的就不错了,那里还有那么多要求的!
但那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就消失了,他们家,别说是隔三差五吃有腥又膻的羊头了,连羊骨头也吃不起了。
“怎么了!”时尉几个骤然一惊,不知道是怎么把徐施湾给惹生气了。
香山饭店的菜是真的好吃,但再怎么好吃,也到不了好吃哭了的那种程度吧?
“没事没事……”徐施湾没想到自己两米高的大个子还能吃哭了,立刻面皮涨得通红,低着脑袋尴尬地揉眼睛,“汤溅到眼睛里了。”
大伙都知道徐施湾这是在说谎,但谁也没有拆穿,如果代入一下自己的话,被人看见自己哭,一定是十分难堪的事情。
“小心一点。”时尉给递了一张纸巾,然后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倒霉事,“我有一次喝水的时候没把杯子拿稳,一下掉地上了,杯子碎了水还差点把我脸给烫伤了。”
其他几个人顺着时尉的话,也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倒霉事,嘻嘻哈哈地就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徐施湾看着盘子里大肉丸,眼睛似乎又积蓄起了水雾。
一顿饭吃得满足且饱胀,不过因为吃了顿晚饭,回去的时候天差点就黑了。
累了一天,大伙赶紧抱着盆往澡堂跑,草草洗了个热水澡后就赶紧躺床上睡觉了,连钱都没来得及数。
时尉累了两天,关节跟生锈了的铁块似的,偏生他的身体还真不是铁块,是活生生的肉,会疼的那种。
不管有没有课,大伙都是每天准时起床的,所以时尉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宿舍的人一起“慢慢来”,跟那种即将要报废,眼看着就要被扔到垃圾场里的废物机器人似的。
“啊……好难受啊……”吴盟有气无力地捂着自己的腰艰难地蹲下身那桌子底下的脸盆和水杯。
这种全身肌肉酸痛的感觉,时尉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但每一次他都不喜欢。
但再不喜欢还是都受着。
时尉咬着牙,忽略掉身体的酸涩微痛,动作迅速地开始洗漱。
黄达先几人也难受,但也都咬着牙受着,赚钱不是好赚的,想要有钱,他们必须要忍着过去,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赚钱的吧?
时尉等他们全部走后,把门窗关紧,拉上窗帘放松警示的小东西,然后开始算着自己的身边的钱。
家里那边的每天的利润差不多已经固定下来了,每天五十到六十,周一到周五小孩们上课的日子,则可以达到七十多的利润。
家里有稳定收入了,时尉原本在手里留着的四百多块,他就不准备寄回去了。
干百合赚了一百多,上山一趟赚了将近四百,这两天加起来则是一百多,再减去那些积累的货物,时尉手上的散钱有九百六十三块七毛九。
时尉将六十三块七毛九单独拿出来收好,剩下的九百则准备用来做启动资金。
八十年代对时尉来说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事情了,想要把每一件事情记清楚,那是得又特殊的天才才有可能做到,时尉不是天才,所以对“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比较模糊。
他这些天都在努力回想过去,但是效果并不是特别理想。
但再不理想,他也想起了一些小细节。
他记得上辈子上课没多久后,本子的价格就开始涨了一波,涨得让时尉有些心慌。
他以前没有多买本子的习惯,但是上课尤其是大学这种时刻要做笔记的情况下,想要把本子省着用是一个不容易的事情,一本本子便宜的要六分钱,贵的就多了,三毛四毛甚至一块多的都有,不过那是特别精美的。
时尉不记得自己用的是什么本子了,但是上辈子他穷得很,除了六分钱一本的本子没别的东西可以买了。
六分钱的本子让他花得舍不得,但还不至于到心慌的程度,那为什么他会心慌呢?
时尉猜,可能是因为涨价。
八四八五年比较特殊,很多政策都在调整,很多商品价格都在慢慢开放,时尉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过一段时间,或者这就这段时间前后,本子的价格就会被放开。
不管什么时候,时尉准备就从现在开始准备,现在的本子虽然是六分钱一本,但进价不用六分钱,直接从厂子那边拿货的话,要量加大,四分三厘钱也是能拿到的。
六分钱的本子涨价张到什么地步会让人觉得心慌呢?时尉不猜上限,他只猜下限——至少是一半,也就是九分钱。
量大还照着市场价是很不好出手,只能是当个二道贩子卖给别人,就当七分五厘钱卖掉,一本也能赚三分两厘钱。
一本赚三分两厘钱,一万本可就是三百二十块钱了。
时尉手里有九百可以当本钱,拿出二十暂时租一个地方作为仓库,二十作为送礼的活动经费,还能剩个八百六十,足够进两万本本子了,转手一卖,六百四十的利润就能到手了。
时尉在本子上圈圈画画,很快就选定了本子厂和租赁的房子,就差去讲价了,只要嘴皮子再磨一磨,把进价压低一点,到时候再把卖出的价格讲高一些,利润还能再上来一些。
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本子的市场价格真的会放开吗?
时尉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敢赌!
这几年的物价越来越高,钱就那么放着也只贬值,他并非是用六分钱把本子进来,如果他猜错了,本子的市场价格未开放,价格未上涨,那他也不损失什么,大不了就是少赚一些把本子卖出去就是了,总归不会比把钱放那里来得不值钱。
时尉不是一个磨叽的人,做好了计划后马上就着手准备要办事了。
只要是后两节没课的,他都要出门,买了几条好香烟,买了一篮子肥肉,时尉靠着这个,找了一个小厂子,给几个高层都塞了一些,然后用四分一厘钱的价格买了两万本的本子,这样成本就还宽裕了四十块钱。
这四十块钱,时尉又定了几百本高档一些的本子。
时尉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钱都用在最低档的本子上,也是经过一些考虑的。本子有贵有便宜,但那么多人中,愿意花钱买一毛以上的漂亮本子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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