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忽正偷偷看着,就听到“咳咳”两声轻咳,险些吓了他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东郭牙。

召忽看到是东郭牙,莫名松了一口气,说:“大牙啊。”

他说着,又转回头,继续“偷看”吴纠。

东郭牙见他平淡淡的说了一句“大牙啊”,然后就没有后话儿了,顿时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说:“中庶子,你也不能因着东郭知道了你的心境,就如此毫不忌惮的袒露罢?”

召忽一愣,随即脸上一红,竟然还有几分不自然,说:“什么心境,你别乱说!”

东郭牙突然抬起手来,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中庶子,你不觉得,东郭这番话,应该重点不在心境上么?”

召忽轻笑了一声,说:“反正你都猜到了。”

东郭牙拱手说:“东郭是否该敬一番中庶子的坦然?”

召忽拱手笑着说:“不敢当。”

东郭牙这回彻底无语了,召忽心里突然又酸又爽的,那感觉还真是前所未有,毕竟一路走来,东郭牙是油盐不浸,他是个文人,真不愧对“牙”这个名字,灵牙利齿,有的时候说的召忽百口莫辩。东郭牙虽然力气大了点,但始终是个文人,召忽又不能真的动手揍他,所以一直都处于下风。

哪知道今日搬回一盘,东郭牙竟然也有无话的时候。

东郭牙看着吴纠快速的将青豆倒入大锅中翻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召忽一愣,用手肘撞了一下东郭牙的胸口,咬着后槽牙,轻声说:“大牙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可莫有非分之想!”

东郭牙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召忽,说:“东郭若有非分之想,岂不是正好?中庶子正好也捏住了东郭的把柄。”

召忽“啧”了一声,东郭牙见他要生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蹙眉低沉的说:“中庶子放心罢,东郭只是敬佩公子,公子能忍旁人所不能忍,他日必大出天下,举世惊叹。”

大出……天下……

吴纠炒好了青豆,指点了村/民做饭,还有随行的膳夫打下手,很快晚膳就出炉了,摆放在带来的青铜食具中,很快开始布膳。

晚膳摆在房/中,齐侯自然不能和村/民们一起用膳,不过晚膳倒是这些个人一起用的,大家一人一个席子,因为时间仓促,旁人席上都没有青豆,唯独齐侯席上有青豆,一掀开盖子,喷香扑鼻,那种豆子的醇香一下充斥了逼仄的农舍,让人食指大动。

齐侯对于这个特殊待遇,虽然这只是一盘鄙陋的青豆,但是竟然十分满意,众人都对吴纠另眼相看,一盘鄙陋的青豆,竟然讨了君上欢心,恐怕吴纠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晚膳很快用完,寺人们还没来得及前来撤掉席案,齐侯端坐在案前,正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手,笑眯眯的看向众人。

吴纠见齐侯这幅表情,心中已经了然,定然是齐侯有什么想说的,而且必然是语出惊人的话。

齐侯笑着说:“方才孤仔细想了想,这房间么……二哥与孤一间……”

他说着,又把目光一转,意义不明的落在召忽身上,召忽早知道齐侯会和公子一间,已经没什么惊讶的,此时低着头,看着案上的青铜空豆。

哪知道齐侯就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那目光犹如恶/鬼,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召忽稍微抬起一些头,险些对上齐侯笑眯眯的目光。

齐侯又继续说:“还有劳烦召师傅也与二哥和孤一间房,召师傅自幼习剑,也好保护大行之驾。”

他这话一出,召忽吓了一大跳,因着齐侯那目光,似乎有些不友善,他虽然笑着,但是笑意很深,召忽顿时后背发凉,头皮发/麻,但是也不知齐侯到底在笑什么,又洞悉了什么。

召忽一愣神,吴纠看了他一眼,连忙给他打眼色,但是召忽没看见,还兀自愣神出冷汗,一向关键时刻淡定的召忽都不能冷静了,毕竟若是他的心思真的被齐侯看穿了,不光是自己的事情,还会连累公子。

东郭牙也出了一身汗,他最善观察别人颜色来揣摩心情,看到齐侯那似笑非笑,又游刃有余的表情的时候,一瞬间东郭牙都捏了一把汗,他见召忽愣神,离得又近,连忙暗地里轻轻拍了召忽一下。

召忽这一惊,终于醒过来,对上东郭牙的眼神,一瞬间就镇定下来,连忙拱手说:“召忽领命。”

齐侯笑了笑,看向吴纠,说:“二哥之意呢?”

吴纠垂首说:“但凭君上示下。”

齐侯笑着拂了一下袖子,说:“那便这样罢,撤席,孤有些乏了……”

吴纠听到这里,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明白刚才齐侯为何突然刁/难召忽,不过还是松口气,看来今日一天算是熬过去,然而就在吴纠松口气的时候,齐侯突然顿住,笑着说:“对了,二哥。”

吴纠精神又是一紧,每每听见他亲切的喊着“二哥”,吴纠的精神就绷得死紧,立刻拱手说:“君上请吩咐。”

齐侯挥手笑着说:“何来吩咐一说,这是孤方才听隰朋说,这山脚下有一眼泉,格外清亮,一路车马劳顿,二哥可赏光,与孤去沐浴一番?”

众人都面面相觑,君上要与臣子赤诚相对的沐浴,这可是闻所未闻,所有人面色都不太一样,有懵懂的,有奇怪的,有不屑的,有微愠的。

吴纠却脸色淡然,依然非常冷静,语速也不急不缓,说的十分巧妙,只见他拱手说:“君上沐浴,纠自然愿服侍左右。”

齐侯听他偷改自己的意思,但是也无伤什么大雅,不由“呵”的低声一笑,说:“走罢。”

第28章 痴情如此

齐侯也不知是不是来了兴致,反正突然要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沐浴,这地方能有什么沐浴的佳处?定然还没烧水洗的干净。

然而齐侯的话一出,也没人敢反驳,帝王和贵/族们就是这样,他们的两片嘴皮子一碰,不管是天上的月亮还是星星,只要想得到,下面的人必然会前仆后继的为他们卖命。

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沐浴呢?

齐侯先走出房间去了,他一走出去,公孙隰朋赶紧吩咐寺人准备沐浴的东西和衣物,公子元因为被分配到另外一间房间,正好不用跟齐侯一起,也可以发放松,当下很不屑的看了一眼吴纠,然后晃晃悠悠就走出去了,回他的房间去。

公孙隰朋还有公子元一走,召忽猛地发出“嗬——”一声,双手一撑,撑在案上,险些倒在地上,旁边的东郭牙动作很快,一把捞住了召忽,说:“中庶子?!”

吴纠也吓了一跳,他可不知召忽的心思,吴纠这个人虽然通透,但是他没谈过恋爱,也从没对谁有心动的感觉,而且他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谈恋爱,必然也是找一个可爱的女性,并不会是男性,所以自然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因着这些,吴纠根本不知道召忽怎么回事,一副要脱力的样子,满头大汗的趴在案上。

吴纠赶紧走过去,说:“召师傅?”

召忽摆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心脏还在不停的乱跳,几乎夺出腔子,不止如此,召忽一回忆起方才齐侯的目光,那种了然透彻的目光,感觉整个身/子都要麻痹了,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这感觉一点儿也不浮夸……

召忽喘着气,也不敢去看吴纠,东郭牙连忙说:“大行人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君上沐浴的事情罢,中庶子可能是水土不服,东郭来照顾中庶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