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 第119章

作者:步帘衣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可传闻中,定国侯还是王子顾昭的舅舅,是公子雳的后人,长于秦州青城山的清涧之中。

  可父母当年,就是于秦州遇害,大哥也是在秦州走失。

  兰延之满心都是期望,同时又不敢期望,定定地看着狄其野,险些忘了拜见陛下。

  狄其野虽然没有兰延之那么震动,却也颇觉惊异。

  他如今这副身体,长相身高等等都与上辈子星际上将狄其野一模一样,连血液中,也都有薄荷香。

  因此一开始狄其野也疑惑过,到底是借尸还魂,还是小时候的他落入了平行空间?但这问题没有什么意义,早就被狄其野丢之脑后。

  所以面对兰延之,狄其野首先考虑的是这副身体是否还有亲缘关系,若有,该怎么办。其次,是惊讶于隔着不知多少时间空间的距离,竟然有个古人和自己长得这么相像。

  宇宙真奇妙,狄其野收回了视线,抬头去看顾烈,却发觉顾烈情绪不是太好。

  顾烈比兰延之的心绪还要复杂。

  顾烈此生,尤其在楚军争霸时期,可以说是致力于给狄其野增添关系,让他心生眷恋,不要再生出前世那样决绝的心思。

  但二人两情相悦之后,顾烈的占有欲翻倍增长,就心生矛盾,明明那些人是他亲手推到狄其野身边的,他却越来越不想让狄其野过于在乎他们。

  好在狄其野就算将牧廉他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却也从来没有重视他们超过顾烈。

  尤其是知晓前世种种之后,狄其野对顾烈的妥协,简直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让顾烈在楚初五年这开头的四个月,过得甚是惬意。

  然而,顾烈亲手推到狄其野身边的这些人,和突然冒出一个长相相似的兰延之,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即使狄其野根本不是原本的那个人,可一想到兰延之与狄其野这副身体可能是兄弟,拥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联,比他给狄其野和顾昭硬安的舅甥关系更为亲近,顾烈就控制不住坏了心情。

  所以,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的这一瞬,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心里都热闹得不得了。

  “陛下。”

  定国侯忽然出声,笑着说,“恭喜陛下又收了这许多栋梁之才。这一榜的探花郎,众位大臣可都想着拖回家当女婿呢。幸亏卓大人远在钱塘,不然,看着诸位同僚这虎视眈眈的模样,不知有多伤心。”

  狄其野说完,心底给无辜躺_枪的卓俊郎赔了个不是。

  他这么一说,群臣看着虽比不上兰延之但也颇为英俊的探花郎,想起那位被陛下青眼有加的年轻同僚,都凑趣地大笑起来。

  这一榜探花也是个识趣的,被定国侯借去开了玩笑,也大方道:“定国侯慧眼如炬,在下确实尚未娶妻,也无媒聘在身,待字闺中呢。”

  这下,连顾烈都被他给逗笑了。

  与机灵的探花郎想比,兰延之就显得不那么会人情世故,也不会太多奉承之语,轮到他说话时,也只认真说了“愿为大楚、为陛下倾力效忠”,明明是他先赚足了注意,却在探花郎的灵巧面前退了一射之地。

  三人正要告退之时,忽而有大臣挑明了问:“陛下,我观状元郎与定国侯,真是出奇的相似,不知状元郎是何方人士?家中可有兄弟?”

  狄其野一挑眉,顾烈一皱眉,兰延之终于回过神来,他心想陛下既然让小王子喊定国侯舅舅,不论如何,其中必有深意,因此竟然大胆地赶在顾烈开口之前,对着询问的方向一礼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问话,恕兰某唐突了。兰某自幼失怙,父母大哥去秦州走亲时遇害,幸有祖父慈爱,一手将兰某抚养长大,今日高中,是慰祖父养育之恩,也望能慰父母在天之灵。”

  说着,兰延之垂眸敛目,似是极为伤心,对着顾烈深深一拜。

  他说的这好几句话,就两点最重要:大哥遇害和去秦州走亲。

  去秦州走亲戚,意味着秦州有亲戚,既然有亲戚,长得像又有什么奇怪?狄其野就算是他亲戚,也不是他大哥,因为他大哥已经遇害了。

  所以,谁都无法拿他来质疑定国侯与王子的关系,再说,陛下从来没明说过,定国侯和王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到这时,顾烈才认真看了兰延之一眼。

  顾烈在要害位置上用了对狄其野忠心耿耿的下属,一方面是这些人有才忠心,几乎各个都没什么家族牵扯,另一方面,是以防万一。

  他毕竟比狄其野大了九岁。

  这也是顾烈用心让狄其野和顾昭培养感情的原因,帝王无情,权势无情,若是自己先走一步,谁能保证顾昭那时不嫌狄其野碍眼?谁能保证朝堂那时不会清算狄其野?

  所以,若是自己不能守着狄其野走到最后,朝中有人站狄其野,顾昭也对狄其野有父母般的濡慕,这是顾烈能留下的最好局面。

  因此,顾烈摒弃了心中酸意,看着现在就知道维护狄其野的兰延之,有了考察的意思。

  姜通、左朗远走边疆,钟泰早就远在云梦泽,在京城中的,唯余敖一松和牧廉。姜延毕竟是顾烈的手下,根本不能算是定国侯的势力。

  若此人能堪大任,顾烈不介意扶他一扶。

  “状元郎仁孝,”顾烈毫不吝啬地称赞道,“不愧是万里挑一、一举夺魁的一甲头名,想必兰家祖父也是忠君仁孝,才能培养出如此儿郎,该赏。”

  顾烈这一出口,就把言官手里的把柄都一笔勾销作废了,陛下亲口夸的忠君仁孝,谁还敢说兰延之欺君?难道谁敢出来打陛下的脸?

  兰延之本心是尽力维护狄其野,没想到陛下会赏祖父,这倒好似是他存心攀高枝似的,但龙威浩荡,而且赏的是祖父,兰延之碍于君威孝道实在不能推辞,只得重重叩首谢了赏。

  照例,一甲三人都点了翰林,入翰林院。

  满朝文武暗中传递着眼神,这下子,京城八卦又要热闹起来了。

  *

  近日,满京城都在议论新科状元郎兰大人。

  首先是兰大人长得好,长得不仅好,还像定国侯,一样的白皙,一样的俊俏。

  因此打马游街那天,兰大人被姑娘们扔了满身的花朵手绢,甚至有姑娘仗着坐在酒楼厢房里,毫不矜持地大声喊“此生难嫁定国侯,愿能一嫁兰延之”,被京城百姓引为笑谈。

  其次,兰大人着实是富贵人家出身,娇生惯养得不得了。

  喝水要用玉杯,轿子布帘用的全是蜀锦,四月份了,还因为京城风大染了风寒,倒是没有耽误办差没有请假,只是从此出入都披着轻薄暖和的兔毛披风。

  于是一时间“愿嫁兰延之”的风潮又迅速褪去,这么个身子单薄的金贵人,得什么样的仙女才敢和他配啊。

  但这风潮一褪,八卦他与定国侯关系的风潮就又起来了。谁不知道定国侯打仗时爱穿戴着手套大氅?虽然定国侯一点都不体弱多病,但这感觉当真是像啊。

  不论京城百姓如何兴致勃勃地八卦,颜法古此时只有一个心情,悔不该不听姜扬的话,没事瞎算什么?

  整个京城热议的小兰大人站在他面前,正儿八经地一拜,请求道:“在下走投无路,听闻颜大人有神算之称,请颜大人帮忙算算。”

  颜法古小心翼翼地问:“算什么?”

  兰延之又是深深一拜:“算我走失的大哥身在何方。”

  颜法古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124章 同党共谋

  颜法古被兰延之堵得到处躲, 又成了京城一大趣谈。

  要是一般人事, 好不容易有人欣赏自己的算命技术, 他颜法古为了慧眼识英的知己,怎么也得好好给算上一卦。

  可这不是一般人事。

  当时兰延之奉天殿面圣,颜法古在殿上就捏指算了一卦, 算出来狄其野和兰延之是血浓于水的关系——颜法古仔细一想,汗就下来了,这俩血浓于水了, 小王子和谁血浓于水去啊?公子雳可不姓兰呐。

  这卦简直和当年算顾烈子嗣的卦一样催命, 而且也许和那副卦一样不准,颜法古吃过一回嘴巴不把门的亏, 让姜扬削了这么些年,这回是死活不肯开口。

  再说了, 小兰大人虽然执着,说到底不是熟人, 但人家念着亡兄那么些年,甚至到了连找颜法古算卦这点希望都不肯放过的地步。颜法古毕竟年纪上来了,心里不落忍, 也不可能编瞎话骗他, 只能见着兰延之就跑。

  得亏俩人年纪差得有点大,要不然,京城百姓能给他们编一出凤求凰来。

  京城哪有事能瞒住顾烈,于是清明祭祖那日,到了夜里, 狄其野陪着顾烈在奉先殿守夜,就听顾烈提起:“颜法古被兰延之堵得到处钻呢。”

  这事说起来,狄其野觉得好笑,不为别的,就为颜法古天天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模样:“他堂堂一个道士,当年到处讨命来算,不让算都非给算,现在因为不给人算命被追着到处跑,是不是叫天道好轮回?”

  狄其野可还记得当年颜法古非给他算出了一个旺夫命。

  他说颜法古堂堂一个道士,把顾烈也弄得无奈了,颜法古也真是开天辟地来头一个拼了命想往钦天监调任的大臣,顾烈摇头笑骂:“胡闹。”

  正说着话,顾昭来请安,说也想为祖宗们守夜,顾烈不许,把人劝回去了。顾昭下月十四生辰,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守什么夜,好好睡觉才是正理。

  奉先殿今夜不关殿门,到底是春寒还没过,炭火盆摆了好几个,两人坐在蒲团上说话,狄其野裹着张大软毯,越发衬得面如冠玉。

  顾烈看他裹着毯子毛茸茸的,忍不住把人软毯掀了,让狄其野靠自己怀里,抱住了,再把软毯给人盖好。

  他在顾烈怀里伸手捏顾烈的下巴,笑问:“陛下,你就是这么给祖宗守夜的?”

  顾烈不以为意,他要是信什么地下有灵,刚才就不会赶顾昭回去睡觉,因此先是把狄其野的手捉回软毯盖好,不让狄其野乱动,才一本正经道:“定国侯有辅定天下之功,若是为给楚顾祖先守夜着了凉,岂不是祖先不保佑我大楚功臣的过错?”

  睁眼说瞎话莫过于此,狄其野都听呆了,回过神来只能笑,他家陛下着实不是一般人物。

  “关于兰延之,”二人数日避而不谈,顾烈到底是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看的?”

  数日时间,尽管忙于筹备并进行清明祭祖诸事,但也足够顾烈把兰延之和兰家查个底儿掉了。

  兰延之的父母,确实是在秦州行商时遇害的,当时同行的长子,也确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兰家祖父不愿相信长孙已死,但毕竟怕有个万一,若是长孙真的没了,不给他立个坟岂不成了无处可去的野鬼?所以尽管兰家家里一直供奉着长生牌位,也还是给长孙在父母坟边立了衣冠冢,外人也都以为兰家长孙和父母是一同去了的。

  因此,兰延之不会成为一个大问题,但能不能得用,用到什么位子,顾烈当然得视狄其野的态度而定。

  狄其野却反问:“你是怎么看的?”

  “他可能是你,”说你似乎不对,顾烈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这个身份的亲兄弟。”

  说到亲兄弟三个字,狄其野察觉到搂抱着自己的臂膀不自觉地僵硬收紧。

  狄其野漫不经心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就算是,我‘活’过来的时候,这个壳子里的人也已经死了。我认不认兰家,都可以算是欺哄,除非我将实情坦言相告,但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上,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重要的是,你对兰家,怎么看?”

  真是熟悉的决绝。

  可顾烈却并不觉得不好,甚至,他必须承认,狄其野对他人的决绝,他并不是不乐见的。

  然而顾烈毕竟不是真的不重视亲缘,否则他不会将亡燕复楚视作一生奋斗的目标。于是强忍下独占欲,提示道:“你不想要亲人?你们毕竟,血浓于水。”

  这样相似的长相,这样巧合的时间地点,若不承认狄其野很可能就是兰家大哥的事实,那是自欺欺人。

  狄其野轻笑道:“顾烈,我上辈子,是人造的人。”

  他一睁眼,看见的不是欣喜若狂的家人父母,而是冷静地取走他的血,根据气味与血液分析,判定他能否活下去的实验员。

  在他成长过程中,见得最多的,就是戴着防护面具的实验员。

  “长久以来,我对任何人,不论是上辈子那些身体基因就与我有本质不同的人,还是这辈子这些也许和我同源同宗的古人,都没有太多的亲近感。”

  也许是基因缺陷,也许是本性冷淡,他从来没有像其他实验品那样试图亲近实验员,也从来没有想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他在各项测验中都遥遥领先,一旦实验员发觉他的基因改造失败,只是一个原始人,就立刻丢弃了他。

  用报告上的话来说:疑似冷血,无法培养忠诚度。

  但他自认绝不是一个冷血之人,他只是冷淡,而且,他自认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忠诚勇敢,这一点,绝不是他自夸,他已经用生命证明了他对联盟的爱。

  “其实一开始,我对古文对成语的兴趣,表现出我对人类、尤其是古人类的迷恋,也是为了让军校、军队高层放心。后来才真正对古战术,对你,产生了兴趣。”

  狄其野仰起头看着顾烈:“你是上位者,我也是,我们做一件事,从来不是只为了眼前这一件事。在这个时代,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兰延之你用不用,关键要看你觉得他有没有用。”

  顾烈的筹谋,狄其野明白,所以选择了配合。

  这种配合,并非是利益上的,而是纯粹感情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