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也在艰难求生 第6章

作者:今夕故年 标签: 年下 甜文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小弟子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嘴里骂骂咧咧地跑过来,看到满地狼藉,忍不住怒火滔天,一叉腰开口就要骂人,忽然一阵风起,旁侧一个碧绿的不知什么东西猛地糊上了他的脸。

  啪,好大一声。

  小草芽揍完人,非常自觉地一溜烟钻进沈知弦的袖子里,只露出个小叶尖看热闹。

  小弟子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可他什么都没看清!

  在晏瑾面前被戏弄,他自觉脸面大失,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谁在这儿放肆,看我不把你——”

  声音戛然而止。

  沈知弦眼皮轻抬,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袖子,把那棵鬼机灵的小草芽抖了个倒栽葱,轻哼一声道:“要把本长老怎么着?说,本长老听着。”

第9章 泪痣

  虽然沈知弦一度暗自吐槽“本长老”这个自称又土又傻气,一点都不适合他,但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刻,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小弟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的地面上,脸色涨得通红,眼里全是恐惧,喏喏着不敢说话。

  晏瑾沉默着捡起打翻了的木桶,转身正要再去打水,便听沈知弦道了声“放下”,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的手,让他无法将桶放下去。

  “阿瑾过来。”

  晏瑾顺从地将水桶放在岸上,却没有立刻过来——在他眼里,到沈知弦身边去,远比每日打水给严深用更为麻烦和可怖。

  然而师徒一年有余,他很清楚沈知弦是个很看重脸面的人,他要是当着小弟子下了他的脸面……

  晏瑾抿着唇,蜗牛似的挪了几步,在离沈知弦三四步远的时候便停住了,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尊。”

  沈知弦喊他过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灵泉边灵气冷冽,晏瑾身上还带着伤,不好在湿冷之地久留。

  随手将这几天练得最熟的清洁术往晏瑾身上扔了几个,见那湿漉漉的衣袖重新变得干爽,沈知弦转头问:“谁让晏瑾来打水的?”

  小弟子惶恐地话都说不清:“是,是严师兄……啊,不是,是我……”他发现这样说好像会让人误会严深,赶紧又结结巴巴道,“是严师兄,让,让我打水,我、我偷懒才让晏……晏师兄……这和严师兄无关……”

  看着生怕牵扯到严深而不断解释,连自己都顾不上的小弟子,沈知弦微微眯了眯眼。

  严深。

  小小年纪,倒是很会笼络人心。

  看这情形,晏瑾也不是第一次来打水了,说不准在别的什么事上也被刁难过,要说严深对此一无所知,沈知弦不信,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就是严深在暗中推波助澜造成的。

  是他的疏忽,那天送晏瑾回来之后,每日也只吩咐人去送药,自己顾着练习术法,竟再没来看过。

  沈知弦音色微凉:“近日文县那片谷田正缺人,你收拾收拾就去帮忙吧。”

  这么大个宗门,必定会有长期合作的食材来源,文县就是其中之一,专门生产灵米。最近正值收割期,文县的人忙不过来,便来宗门求助。

  小弟子脸色发白,这相当于是要将他流放一阵子了。宗门里弟子无数,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他少一天修炼,都要比旁人落下许多。

  可他不敢反驳,沈知弦的阴晴不定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他连自己的亲传大弟子都能下得了手抽三鞭,遑论他只是一介小弟子……

  他什么都不敢说,惨白着脸领命,退下时手脚都在发抖。

  无关人等一退下,小草芽立刻从沈知弦衣袖里翻了出来,舒展了一下小叶片,毫不记仇地又要往晏瑾身上扑。

  沈知弦的东西,晏瑾仍旧是不怎么敢碰的,可方才那一泼可以用无意来解释,眼下再故意躲避的话……眼见的小草芽就要扑过来了,他到底没忍住,轻微地侧了侧身,小草芽就扑到了他的袖子上。

  沈知弦当然注意到了晏瑾的小动作,但是他更觉好笑的是再次吃瘪的小草芽——这小家伙真是太过分了,他拿昂贵的灵丹兑水好好养了那么几天,结果就养来了这么棵叛变草!

  他正想说话,眼角忽然瞥见晏瑾肩膀处薄薄的衣衫上渗出来淡淡的血色——惩戒鞭的伤口裂开了。

  这几日沈知弦虽然没有亲自去看他,但每天都有请四长老门下的小弟子去送灵丹伤药,惩戒鞭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但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至于动一下就裂开吧。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最后沈知弦只道了声“跟过来”,转身便走。

  身后的少年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上了,谨慎又防备地距离他几步之远,沈知弦放缓脚步,他便也跟着停下,一点距离都不肯缩短。

  小草芽优哉游哉地扒拉着他的衣袖荡秋千,对这紧张的气氛毫无察觉。

  沈知弦对之无可奈何,大概这次的事是真的伤透了晏瑾的心,小刺猬对他竖起了满身的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愿意放松下来将软乎乎的小肚皮摊给他戳。

  他想象着晏瑾卸下敌意后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出神。在原书里,沈知弦还是很喜欢这个主角的,前期沉默而隐忍,后期被伤透了心终于黑化爆发,黑发赤瞳邪气肆意的魔尊,真是戳爆了沈知弦一颗深藏的中二心。

  他现在是不祈求当主角的好兄弟啦,他只求将自己在晏瑾心里彻底洗白,无论晏瑾以后是一路顺畅走下去,还是仍旧黑化走魔尊路线,他只求晏瑾清算旧账时把他划拉出去。

  ……千刀万剐什么的,真是太恐怖了。

  晏瑾身为主角,以后注定是要呼风唤雨的,他一个患着心疾的小配角,还是自个儿过小日子悠闲去吧。

  沈知弦心里正琢磨着,突然一阵晕眩感冲上脑海,眼前一黑,脚下便踉跄了一下,迷迷瞪瞪地要往后倒。

  好在旁边刚好有一棵树,沈知弦迷糊中凭借本能扶住树干,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是他踉跄的同时,本就距离他几步之远的晏瑾下意识就又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才露出些许惊疑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这阵子眩晕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沈知弦闭着眼缓了一瞬,也就平复过来了,只是隐约还有点心悸。

  ——心疾发作?

  可他的心疾不只是偶尔才会发作的吗……前些日子刚来了一回,这会儿也没受什么刺激,怎么会无缘无故发作呢。

  沈知弦思忖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想到身后还跟着晏瑾,他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回头望了一眼,道:“走吧。”

  ……

  沈知弦居住的院落里是有一间小空屋的,就在他自个儿主屋的旁边,挨得挺近。

  晏瑾看着沈知弦吩咐路上随手揪来两个小弟子收拾整理那间小空屋,心头一跳,莫名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这预感就成为了现实。

  “这屋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过来住。”沈知弦装作随意地看着两个小弟子忙前忙后,眼角悄咪咪地关注着晏瑾的神色,“为师……咳,也好照顾你。”

  ——这近水楼台的,还不能好好刷好感度么!

  沈知弦小主意打得美滋滋,见晏瑾脸色微变,显然是很抗拒,张口就要拒绝,他赶紧打断:“先进屋,看看你的伤。”

  少年抿紧了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十足的防备,就连小草芽顺着他的衣袖爬到他的肩膀,晃着叶片啾啾啾也没有理会。

  沈知弦瞧着他,唇角压不住地就露出一点轻微的笑意来。

  其实沈知弦一直都有点嫌弃眼下的那颗泪痣,他觉得那看起来让他整个人都给里给气的,于是这几日他都有刻意练习面部表情,努力端着架子稳重起来,以减少泪痣带来的影响。

  这确实是有点效果的,可此时一笑,又前功尽弃了——笑意染上眉眼,那滴泪痣便跟着鲜活起来,如云破月出,整张面容都瞬间舒展昳丽起来。

  晏瑾从来没见过沈知弦对他笑,更不知道他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像摄人心魂的妖怪。

  然而他只愣了一瞬,下一瞬就看见沈知弦笑容一敛,撸了撸袖子,朝他走前一步,认真而不容拒绝道:“这么大个孩子了,还这么不听话,是要师尊给抱进去吗?”

第10章 道歉

  当然最后沈知弦还是没能抱到小刺猬徒弟,真抱上了,他怕是要被当场扎到漏气……咳,扎成蜂窝。

  自认摸到了拿捏小徒弟方式的沈知弦心情愉悦地掀开少年薄薄的衣衫,然后心顿时就沉了一半。

  这伤口,比他想象中还要惨不忍睹。

  惩戒鞭独有的寒意萦绕在伤口上,淤血黑沉沉地堆积着未曾发散,看起来极为可怖,暗沉的血从裂开的痂口涌出来,冲散了黑乎乎的药膏。

  那药膏一看就是普通药膏,味道微妙效果极差,和他送过来的那种上等品质的灵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大概这几天晏瑾用的都是这种药膏,所以伤口才久久不好。

  沈知弦用纱布沾了特制的药水替他重新清理伤口。甫一触碰到肌肤,晏瑾就微微一颤,肌肉紧绷起来,伤口受到挤压,血流得更欢了。

  沈知弦另一只手便随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放松。”

  一块纱布很快就染透了污血。这样处理伤口极疼,沈知弦担心晏瑾受不了,有意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芽芽呢?还勾着你吗?倒是奇怪,这小家伙这么亲近你……”

  他讲了好几句,晏瑾才轻微又谨慎地小声“嗯”了一声,后背绷得更紧了。

  沈知弦:“……”

  他自认已经非常努力地散发善意了!原身到底做得什么孽!把好好一个小少年逼成这个模样!

  沈知弦没奈何,也沉默了下来。本来他还想问晏瑾怎么不用他送去的灵药呢,现在一想,多半是不敢用罢。

  怕他动过手脚。

  一圈一圈缠好绷带,最后一段要绕到身前去打个结。沈知弦干脆将那两截儿绷带塞他手里让他自己系结,起身去净了手,在储物袋了翻了翻,翻出来晏瑾那根流云纹锦带。

  就这片刻,晏瑾已经沉默着系好了绷带,其熟练程度让人心酸。

  沈知弦唤了声 “阿瑾”,深吸了一口气,将流云纹锦带递到少年面前,郑重道:“抱歉。”

  晏瑾看见熟悉的锦带,浑身一颤,几乎是抢一般地夺回手中,珍重地反反复复翻了一遍,确定是自己丢失的那一条,心底松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知弦方才说了什么?

  一片寂静中,晏瑾紧紧拽着失而复得的缎带,只感觉很荒谬。

  抱歉。

  沈知弦竟在对他说抱歉。

  抱歉什么呢,是抱歉以往的各种事情,还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方式,又或者……

  晏瑾侧头,望着沈知弦,黑漆漆的眼底隐约有轻微的讽刺,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他缓声道:“师尊,您是被夺舍了吗?”

  沈知弦:“……”

  主、主角都,都这么敏锐的吗!

  他艰难地开口否认:“夺舍?怎么会……”顿了顿,又正色道:“为师这几日想了许多,以往许多事情,确实是为师过分了,以后为师不会这样了。”

  他自认态度还挺认真诚恳的,最近又是亲自把人接下思过崖,又是找回缎带,送药上药的,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洗白了……

  可晏瑾听着他的话,只垂头捡起衣衫,自顾自地穿了起来,用沉默来无声地表达了他的不相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冻也不只是片刻之事……沈知弦在心里疯狂地安慰自己,才能忍住抱住少年嗷嗷嗷求他原谅的冲动。

  没关系,他还有救。收晏瑾为徒的这一年多里,原身唯一动过手的事是这次藏剑阁一事,多数情况下,原身都是漠视和纵容严深连同其他小弟子在琐事上为难晏瑾。

  最过分最残忍的那件事,断晏瑾灵根的那件事,还没有发生——沈知弦记得,那事就发生在晏瑾下思过崖后,还好原身还来不及造孽,就被他穿了过来。

  也算是掐了个好时机,没让事情坏到更可怕的地步。

  沈知弦刚悄悄松口气,转念就想到了藏剑阁的事,又有些头疼。

  藏剑阁的事他这几日一直有关注,奈何严深背后的人尾巴收拾得太快太干净,他初来不久,还没摸清各种人的底,说要重新细查,其实也只能说说而已。

  这事注定是不能水落石出了——至少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