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乡异客
弟弟从来就爱胡说八道,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他也舍不得训斥,只说:
“臭小子,就会贫嘴,你是小爷,我们都是你的仆从行了吧,你也该学点好了,等再大些,还敢这样,看兄长罚不罚你,到时,二哥可保不住你。”
应长乐做了个鬼脸,笑着说:“略略略,等长大再说咯。”
……
皇帝最喜欢看他们兄弟玩闹,一时竟看得出了神,就连群臣都举荐了些什么人,也没听进去。
他就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们,谁跟谁兄弟关系特别好的,完全没有,明面上没有反目成仇都算可以了。
前不久太子犯了大错,如今被禁足东宫,就算他明言永远不会废太子,那些年龄稍大点的儿子就已经开始动心思。
还真是应了那句,天家无亲情!
皇帝忽然问:“阿乐,你来说说,该不该给你二哥封侯?”
应长乐玩的正开心呢,突然被问到,一脸懵逼,还是二哥轻轻捏了捏他的屁股,他才反应过来,立马就说:
“皇伯父,你问,问我啊?”
应慎独想提醒弟弟说不应该,但被皇帝眼神阻止了,只能闭嘴。
皇帝笑道:“阿乐,这回朕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真的啊?听我的?为啥听我的?不是,你要封就封,不封就算了,干嘛到处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笨,你要这么说,我肯定说封啊,那你可别不高兴。]
应长乐实在懵逼,也懒得再想那么多,直接说:
“皇伯父,那我就是想要二哥封侯嘛。”
应慎独轻拍了弟弟屁股两下,急忙站了起来,恭敬道:“微臣弟弟年幼无知,陛下逗他玩,他也不懂,还请陛下宽宥。”
皇帝严肃道:“朕可没有逗他玩,封骠骑大将军应慎独为冠军侯,带着弟弟一起接旨。”
应慎独赶忙抱着弟弟走到了大殿中央,带着弟弟一起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领旨谢恩后,又带着弟弟行了再次大礼,却也没有站起来,一直带着弟弟端正跪着。
应慎独当然明白,皇帝是在告诫他:群臣反对,朕也给你封侯,你弟弟甚好,朕甚爱之,你亦笃爱之,便更要好好为朕效力,朕自会对你弟弟更好。
群臣再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也不敢再说什么。
更何况,他们完全看懂了皇帝的深意:挚爱幼弟宫中藏,何愁猛虎不归山!
皇帝笑道:“爱卿快快平身入座。”
应慎独这才抱着弟弟坐了回去。
[啊,真的给我二哥封侯了啊,我没做梦吧?!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好像脑子短路了一样。
不是,我不懂,还真听我的啊?为啥啊?
哎呀,算了,不管了,我这猪脑子要是能搞懂皇帝在想什么,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群臣:呵呵,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你要知道圣上是用你威胁牵制你二哥,怕是不能天天傻乐了罢。
皇帝:臭小子,你偶尔也挺有自知之明。
方才应长乐完全没反应过来,二哥带着他干嘛他就干嘛,如同提线木偶,直到这会儿如梦初醒。
应长乐笑着问:“二哥,我的话真这么管用啊?”
应慎独忙道:“圣上哄你玩,你还当真了,好了,不许再问。”
应长乐笑着说:“哎呀,我才懒得问,二哥,你快接着给我说,铠甲上的这些兽头都是干嘛用的……”
即便弟弟根本记不住,应慎独还是十分有耐心的讲解,还让弟弟随意把玩,逗弟弟开心。
皇帝虽不忍打扰他们兄弟亲热,到底还是收回了思绪,问道:
“冠军侯,你可有举荐之人?冠军侯?”
应慎独只顾着逗弟弟玩,并且也还没习惯自己的新封号,皇帝喊了他两遍才反应过来,赶忙站了起来回话:
“圣上恕罪,微臣方才没听清,圣上可是要微臣举荐副将?”
应慎独已经许久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赶忙看向了旁边的兄长,只见兄长脸色十分阴沉,顿时吓的冷汗直冒。
皇帝笑道:“正是,无妨,爱卿快快坐下,不用如此拘谨。”
应慎独谢恩后才敢坐,又如实答了,他才刚回朝,还未考擦过军营,暂时没有人选。
皇帝点了点头,道:“副将人选是需得再三斟酌,不用急着定,诸位爱卿今日推荐的人选也写了折子呈上来。
匈奴不同一般蛮夷,实在难对付,如今只有冠军侯一人可敌,实在单薄了些。
况且,再过两年冠军侯也该回京娶妻生子,到时若无人应战,岂不给匈奴可乘之机?”
应慎独连忙说:“回禀圣上,臣只想打仗,不破匈奴誓不还!”
皇帝笑道:“虽是如此,可爱卿也得为子嗣考虑,后继无人亦为最大憾事,你还太年轻,往后就懂了。”
应慎独又说:“陛下,微臣定选出最好的副将培养,不仅要培养,还要多多培养,臣毕生所愿,唯有灭了匈奴!”
皇帝爽朗大笑道:“好!好!好!极好!甚好!爱卿有此志向,何惧区区蛮夷,何愁匈奴不灭!爱卿,朕竟不知还能怎么疼你才好。”
应慎独连忙说:“三军百战百胜,所赖陛下神灵护佑,圣上福泽天下,德被黔黎,威慑蛮夷,四海咸服,万国来朝,微臣亦不过仰圣上神威。”
这番话自然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群臣也全都跟着称颂了皇帝一番。
自是,君臣尽欢。
应长乐一点儿也不想听文武百官怎么吹皇帝的彩虹屁,更对皇帝虚情假意关怀臣子这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是越来越困。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他已经趴在二哥的怀里,睡眼朦胧。
他的睡眠向来很好,即便能隐约听见许多官员都在给二哥道喜,还是越睡越沉。
应慎独原本就十分不耐烦与百官交际,一心只想回家,但也还是少不得要敷衍一番。
应慎初一边拿了小棉被给幼弟包上,一边说着:
“给我罢,我来抱,你忙你的。”
应慎独哪里肯,只接过小棉被裹住弟弟,应慎初自然明白二弟不想交际,抱着熟睡的幼弟,众人也就识趣了,不会过分纠缠。
果然,不出片刻,群臣便纷纷说:“我们也莫要吵了冠军侯爱弟睡觉,改日再登门道喜。”
待群臣散尽,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应慎初赶忙就将幼弟抱了过来,到底还是怕二弟不会抱孩子,铠甲又太硬,幼弟睡不舒服。
虞幻实在忍不住,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们一番: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惯着阿乐,给我弄醒,大白天的睡什么睡!
再则,硌着就硌着,能咋的?!还给他按揉,当玉皇大帝伺候?
阿乐怎么说也是将门虎子,眼见着就长大了,再这么惯下去,只怕真要惯坏。
你们倒是乐意惯着,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点道理,还要我给你们讲?如此下去,将来又待如何?
阿乐的坏脾气,都是你们惯的,若将来实在管不住,我看你们又怎么办。
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的阿乐什么都好,只是你们这些当爹当哥哥的不好!”
四人自然赶忙安慰,纷纷把错拦到自己身上,只要虞幻消气。
虞幻训斥了这番早就消气,赶忙就让萧承起与应慎独多聊聊,也让他们兄弟俩熟络熟络。
萧承起专门研究过大宁与匈奴的局势,即便没上过战场,在这方面的见解,就连应慎独都啧啧称奇。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也能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虞幻自然高兴的不行,之前她还担心萧承起太沉闷,应慎独又是个暴烈脾气直性子,只怕处不来。
回府后,应鼎、虞幻知道长子又要教训次子,他们从不掺和,借口去了衙门办事。
一直以来都是长子教导次子,他们从前忙着打仗、报仇,几乎没管过,如今就是想管也没法管了。
更何况他们也实在没有脸面如何去管教两个儿子。
他们的长子次子都出生在军营,长子五岁次子三岁那年,军营被敌军偷袭。
匈奴是趁着他们都在前线指挥作战,偷袭大后方,即便得知立即就往回赶,还是三天后才赶到。
军营早被屠戮殆尽,就连周边村寨也未能幸免,妇孺老幼都没放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海,万户千门绝人烟!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两人发疯一般的只想找到孩子的尸首。
残肢断臂堆叠成山,人头就像西瓜一样到处乱滚,三日前还那样鲜活的面容,如今却是发青的双眼死不瞑目,紫涨的面皮腐烂流脓。
两个孩子是躲在尸山里才活下来的,他们无法想象,两个那么小的孩子都经历了什么才能活下来。
他们找到两孩子的时候,长子抱着次子坐在尸山上。
次子已经精神失常、眼神涣散,拿着一颗人头当球玩。
长子眼神狠戾如十殿阎罗,将尸山当掩体,在尸山中刨出一条隧道,刚好够两孩子滑入中层藏起来,洞口用残肢和衣服盖上,不会窒息而死,又不会被敌军发现。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就是因为长子太警惕,有一丝风吹草动,就抱着弟弟钻到尸山里藏起来。
后来,过了许久,长子才说出,其实他们刚到军营的时候,长子就已经看见了。
但过去几日出现过太多次幻觉,看见爹娘回来了,早已分辨不清虚幻和现实,只怕是敌军还没走,不敢出来。
即便找到了两个孩子,但次子精神失常,长子病入膏肓。
他们延请四方名医,好不容易才将长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逐渐,次子的精神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但彻底失忆,不再记得三岁前的任何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不敢再将两孩子养在边塞,直接送去了盛京,那年长子才七岁。
从此就是长子带着次子,但府里一个成年主子都没有,长子不得不当一家之主。
他们嗜杀成性,也都是被匈奴逼出来的,那年的尸山血海,开启了两人未来十年与匈奴大战不休的序幕。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十年后,两人回京,长子已连中三元,次子出战,皇帝却不许他们再出去打仗,才不得不留京做官。
入府后,应慎初便将幼弟给了萧承起,他自带着二弟去了祠堂。
应长乐睡醒就已经是晚上,二哥陪着他玩到了大半夜,兄长也任由他们玩,他还觉得兄长变的好好!
此后好几日,二哥都在家休息,他自然也没去上学,整天粘着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