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寄雪泠
我太坏了。
我真是一条被宠坏了的坏鱼。
令行冬放在鱼尾上的双手瑟瑟发抖，原本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鼻尖也透着绯红，看上去快要哭了。
一个大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中充满了温柔。
令行冬漂亮的眸子往后边转，眸间似乎也有泪水在转动，透着一股可怜的味道。
对方哄道：“没事的。”
仇予的声音依然低沉，此刻却多出了酒般的醇厚感，能够轻易地让人安心下来。
令行冬的鼻尖透红着，软糯地嗯了一声。
然后，令行冬钻进男人怀里，安分了一会儿后，抬起了脸，不明白地说：“如果我没有怀孕，那我的肚子为什么会不舒服。”
仇予的视线落在他的小腹上，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令行冬摇了摇脑袋。
仇予不是医生，却也大概猜出了原因：“应该是你前段时间桃子吃多，引起了肚子不适。”
“这样啊。”令行冬得知自己真的没怀孕后，表现得很失望，头顶的呆毛都蔫蔫的垂下来了。
仇予却轻拍他的背，说道：“没事就好。”
“嗯。”令行冬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慢慢的，放下了心结。
怀孕不怀孕，都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会一样相爱。
忽然，令行冬圆圆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直线。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前边的一缕白发。
男人的白发夹在漆黑的发丝中，特别显眼。
令行冬看盯着它，喃喃道：“老公……你有白头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会看着另一半渐渐衰老，而后死别。
不行！
令行冬趴在仇予的胸前，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仇予抚摸着小鱼，关切地问道：“怎么哭了？”
“我不想看你变老。”
“嗯。”仇予正要说自己有白头发的原因，又听对方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不想要变成寡夫鱼，呜呜呜。”
仇予一愣：“嗯？”
令行冬攥紧了仇予的衣服，抽泣道：“你不要死。”
仇予停下了安抚他的动作，声音低沉：“我不会死。”
令行冬咬紧了唇，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圆润的手指头抚摸男人俊美的脸，哀伤地说：“可是你已经长出了白头发……以后，你会长出皱纹。”
但令行冬想，即使这张俊美的脸长出了皱纹，改变的也只是会多出韵味。
他只是担忧他总有一天会与他生死别离，就和虐心小说描述得一样。
仇予的脸被对方摸着，眼睛没有眨一下，就这么深沉地看着他，回道：“不会。”
令行冬没再摸他的脸了，而是揪了一下他的白头发，疑惑道：“那这是？”
“染发剂掉色。”仇予冷静地说。
令行冬顿住，表情疑惑，好像听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染发了？”
“……嗯。”
令行冬眯着眼打量他，仿佛第一次才认清这个男人。
令行冬在无声地质问他。
仇予：“因为……我想用最完美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
令行冬伸着手指，拨了拨他那一缕白发，声音里依然有着疑惑：“你不染头发，也很完美呢。”
仇予顿了顿。
“我知道了，”仇予说：“我以后不会染发。”
“嗯嗯。”令行冬凑了过去，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口。
他们身上的气息交融到了一起。
仇予正要回吻的时候，小鱼又灵动地躲了回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白了头发。”令行冬戳了戳他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结论道：“你不老呀。”
仇予握住了他作乱的手指，道：“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何时一夜白了头……在你当年离去之后。
他守了你的躯壳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你”醒来了，将他杀死。
他倒在了冬天中，又重新从雪地上站起，无言望向苍茫大地，已没有你的身影。
世界意志说：【你快死了，我只能附到你身上，帮你维持住生命体征。但你一定很不好受，很痛苦，与其这样生不如死，你也可以选择放弃活下去，平静地死去。】
他似是疑惑：“痛苦么。”
世界意志理所当然地说：【你当然痛苦，你的生命被定格在了濒死时，你体温冰冷，脉搏微弱，呼吸不上空气……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感受到濒死的体验。】
他平静地说：“我无碍。”
【你真的没事？】
“对。”
他迈步，往前行，神色自若道：“感觉和以前没差别。”
世界意志闭口无言。
它才明白，失去所爱之痛。
思念之苦。
……
竟如此刻骨铭心，已叫人生不如死。
【你现在要去哪？】
“……”
“找他。”
【唉，我希望你不要报复他，杀你的不是真正的他……“他”是……】
“我知道。”他依然平静地说，没有在意胸口的伤还在往外淌血，滴滴的血落在雪地上，一步一血印。
世界意志看到他恐怖的惨状，突然打了个激灵，问道：【那你找到“他”之后，会怎么做。】
“我会阻扰“他”毁灭这个世界，”白发青年说：“你需要借我力量。”
世界意志狐疑：【这倒是可以，但你真的只做这些？】
“不。”
【你还想做什么。】世界意志的语气很慌，很害怕他现在已经疯了，会乱来。
“学习怎么做完美的追求者。”他踏过自己所流的血路，此言由天地见证。
时间在走，他在停留，固执地守望着曾经。所以对他来说，时光没有在身上留下任何变化。
长达九万年的孤独路程中，他看过，路过，无数个朝代，无数次日落西山，他爱着这个曾经满是你身影的世界，纵使已满目疮痍。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他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如何让对方爱上自己？
他会用一生来寻找答案，也一生……深陷在欲望最深处的淤泥中，不知满足，贪婪，偏执地祈求鲛人的爱。
在鲛人回来后，他已经学会了用完美来掩盖自己的不完美，用温柔来掩饰冷酷，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鲛人会一定爱上自己的自信心。
幸而结局非常美好。
鲛人没有只爱他伪装出的完美，也爱真实的他。
他们深爱彼此的全全部部。
仇予靠近鲛人，吻住了对方柔软的双唇。
海水在两人间流淌着，然后有一串小气泡冒了出来。
令行冬看着对方眼底的青黑，抬起手，抚上他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庞，微微凑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缱绻的爱意在其中流转着。
-
今夜，令行冬又做了那个梦。
在这个梦中，鲛人坐在礁石上，而青山上细雨蒙蒙，桃花盛开。
不远的地方，黑衣青年执伞望着鲛人，白伞挡住了他的目光，也挡住了那里面含有的深沉爱意。
令行冬探到青年的伞下，没有错过那目光。
接着，令行冬走向鲛人。
这个鲛人是谁？
会是原主吗？
不会。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都知道的，是我自己。
这时候，海水涌过来拍打礁石，带出了一些白沫。
苍茫的天地中，海的声音只持续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