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执
他轻微扯着盛如翡的衣襟，一双耳朵因为警觉支棱起来，担心自己掉下去，又怕连累盛如翡。
“师兄，你要不先放我下去吧。”
他一边小声提议，一边担心地瞅着不远处的黑雾，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有一些吓人。
盛如翡看着怀里的少年，抱紧他热乎乎的一团，他背脊略有些僵直，嗓音冷淡，“别害怕。”
在话音落的那一瞬间，饮冰剑在半空中分裂成无数道剑光，不远处的妖邪发出惨叫声，林似锦在黑雾散去的那一刻看清了里面的妖邪长相。
他看见了一张苍白的人脸，像是在池子里泡过的发青肿胀，那双眼没有眼白，整个都是凸出来的漆黑，像是两块死肉缀在上面，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落了。
人脸表情扭曲中带着不甘心，很快化成飞灰，在半空中消失。
林似锦整个人脚下一滑，眼前跟着一黑，大脑几乎是当场宕机，心里砰砰砰跳的飞快，脸色都白了。
简直比他看过的最恐怖的恐怖片还要吓人。恐怖片是假的，他刚刚看到的是真的。
在他向下滑的时候，担心他掉下去，盛如翡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
盛如翡原本便是虚虚地揽着少年的腰，因为少年站不住，他便又扶了一把，这么顺势向下，指尖也到了腰际以下。
他先是碰到了软绵绵的一团，然后少年抓紧了他的衣襟，指尖在这时传来毛茸茸柔软的触感。
怀里的少年耳朵垂下来，就差把眼睛遮住了，背后多了一小团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怂唧唧的，尾巴在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晃动，耳朵和尾巴都充分地体现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林似锦都要被吓死了，他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那张人脸，耳边嗡嗡作响，在盛如翡怀里抱着盛如翡不肯撒手。
他在心里想盛如翡脾气真好，居然没有把他扔下去，又怕掉下去又怕方才的妖邪，不敢松手，扯了一点盛如翡的衣襟。
“师兄，方才的那真的是妖邪吗？”
为什么他在最后只看到了人脸，却没有看到属于妖邪的特征。
“是妖邪。”盛如翡十分肯定的回答，指尖略微顿了顿，他不动，少年的尾巴还在他手里，因为被他抱着，还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少年本人似乎还并不知情，兴许是因为害怕，脑袋里思考问题的方式太单一，光顾着害怕，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冒出来了。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人。”
“那是化形之后的样子，”盛如翡，“城中最近戒严，便是因为妖邪作乱。”
林似锦“哦”一声，他缓过来了，还在盛如翡怀里，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好意思，耳尖微微透红。
“师兄，我们先下去吧。”
盛如翡长剑落地，剑光化作一道银光飞回，落地之后便松开了他，目光在他身后略微停顿。
“为何妖邪会过来袭击我们？”
林似锦还在问，他察觉到了盛如翡的目光，若有所觉地顺着向后看，看到了自己小幅度晃动的尾巴。
林似锦：“……”
空气中气氛仿佛有一瞬间的凝固，盛如翡略微沉吟道，“兴许是因为我如今的身份是斩祟使，斩祟使与妖邪相对立，他们极其仇恨斩祟使。”
林似锦默默地把自己的尾巴收回去，闻言又被盛如翡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问道，“那这般，斩祟使的身份岂不是很危险。”
会被心怀怨恨的妖邪追杀。
盛如翡在少年眼中看到了担心，以前从未有人问过这般的问题，在许多人看来，他很厉害，自然不用担心被妖邪追杀。
他握剑的指尖略微动了动，“嗯”了一声。
林似锦觉得盛如翡有些惨，偏偏抽中了斩祟使的身份，还要被妖邪追杀，虽然盛如翡能打过，但是也很麻烦呀。
他也不好直接说，于是顺口安慰道，“早些完成任务，离开秘境便好了。”
盛如翡并未言语，知道少年是好心，又“嗯”了一声，觉得自己有些敷衍，又补上一句，“你在城中，我会保护你。”
林似锦听了有亿点点感动，不过他还有任务，而且他们两个人立场不一样呀。
“师兄，我还有任务，虽然我在宿莲师兄身边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在你这边，是不是算你给我放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瞅着盛如翡的神色，装作不在意道：“你若是抓我，我也不会介意。”
如果盛如翡愿意放过他，他就更加不介意了。
盛如翡看着少年支棱起来的耳朵，因为隐隐的期待他的回答，耳朵小幅度的动了动，少年看着他也眨眨眼，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般的妖邪放入城里，他倒是不用担心妖邪害人，只担心少年反而被人骗跑了。
“他们给你的任务，不是让你跟在我身边监视我？”
盛如翡这般开口问，眼里情绪很淡，已经猜出来了宿莲的目的。
“谁说的？”林似锦有些心虚，他手里还有宿莲给他的定位符，他认出来是定位符，但是总觉得宿莲的话，肯定不止是定位符这么简单。
“他们让我监视你，我也不会真的告诉他们。”林似锦含糊嘟囔一句，毕竟盛如翡才是他亲师兄，还会保护他，他又不是傻子。
盛如翡看了他一会，指尖放在他脑壳上，揉了两下他的脑壳，带着些许奖励的意味，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耳尖。
长了耳朵后比之前更敏感，林似锦耳尖抖了抖，总觉得盛如翡揉他脑壳仿佛是在奖励他，但是揉脑壳还挺舒服的，他喜欢盛如翡揉他脑壳。
“先随我回去，我想办法把你的耳朵遮上。”
“尾巴……”
盛如翡话音顿了顿，少年尾巴又“咻”地一下收回去了，脸上有些红，小声道。
“尾巴我会收回去。”
他发现盛如翡看了好一会，没有再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马车已经毁了，府邸离得并不远，城中非特殊情况禁止御剑，盛如翡捏了一道瞬身术带着他回去。
*
城门客栈处，宿莲穿着黑色兜帽长袍遮住了大半的身形，他眉心紧拧，“你来此处，便只是为了报复盛如翡？”
少年一身黑衣锦袍，原本便是深邃偏异域的长相，此时那张脸的真面目显现出来，深邃的五官中带着几分邪气，眼里似笑非笑。
“自然不是，”薛凝眼里阴沉了几分，“盛如翡害我险些死在禁行山，此仇不能轻了。”
那时盛如翡捅了他一剑，他被送去禁行山，表面上盛如翡是把他交给门中处理，实际上却在禁行山让他与妖兽关在一起，分明是要他死在那里。
“我会送他一份大礼。”薛凝眼底带着几分浅薄的笑意，修长的指尖按着兜帽袍遮住了大半张脸，薄唇向上微掀。
“那两个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36章 “秋水问剑”
盛如翡领了人回去, 府邸门口守着穿长剑挽月长袍的斩祟使，守侍见到他们二人全部让行，显出来身后墙壁上的宜修鬼王图纹。
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 轻轻地扯着盛如翡的一角袖子。他看着长剑挽月的图案便本能地害怕，上面的月牙图案略微松散, 看上去不像是月亮，倒像是一截被斩断的尾巴。
府邸有重重结界，盛如翡指尖碰上去，全部都解开了。
“师兄, 这些结界都是你布下的？”
盛如翡微微点头, “这边不能让妖邪混进来。”
说着又顿了顿，“你除外。”
林似锦有点开心，他扯着盛如翡的袖子, 随着一起踏入正殿。这边的正殿保持着千年前的形态, 殿中和外面有些差异，整体来说依旧是装的繁复，只是风格不太相同。
柱子上刻的有许多图纹, 有字也有画, 林似锦看不懂，扫到了一处, 看着隐约有些眼熟, 又盯着看了一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师兄, 这柱子上讲的是什么啊。”
林似锦坐在小桌旁，桌上有凤仙图案, 上面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点心和茶水, 还有小人儿书。
他没有动, 被柱子上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上次在罗刹城便察觉了，各个城中的代表图案都不一样，他们似乎很重视这些。
“上面是千年前的历史典故，典故名秋水问剑，”盛如翡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纹，只看了一眼便知晓了讲的是什么，“讲的是名剑秋水，和扶衡仙君有关。”
盛如翡见少年好奇，慢慢地跟他讲这个典故，“传闻此剑来自无间地狱，剑开之时，半边天都会染红，此剑是一把沾满无尽邪气的剑，拥有了它，在三界几乎可以恣意妄为。”
“此剑天生被诅咒，未曾有人驯服，凡是触碰者，皆会身中诅咒，不出半个月七窍流血灰飞烟灭。”
“千年以来，唯有一人驯服了秋水，扶衡仙君当年斩九蚩妖兽，用的便是这把剑。”
“典故来源于扶衡仙君问剑之时，此剑显出心象，问扶衡何以为剑，扶衡只回答了一句话。”
林似锦听得入迷了，原本是瞅着柱子上的图案，结果盛如翡说一半不说了，他又看向盛如翡。
“他说了什么？”
盛如翡看一眼柱子，对他道，“柱子上只讲了这么多，后世只知其典故，不曾知晓扶衡当年说了什么。”
林似锦：“……”
这种听一半被人告知没有后续的感觉十分不好受，话怎么能只说一半呢，这个典故也是奇奇怪怪的。
他顺着去看柱子上雕刻的扶衡仙君，上面雕刻的十分概括，只能看出来是男子的身形。他的目光落在最后的人像上，扶衡穿的是一身道袍，背后背着黑色长剑，指尖似乎拈着一朵花。
看不出来是什么花，像是梨花或者海棠。
青年负剑拈花一笑，能够看出来千年前的容姿。
林似锦还在看着，面前被挡住了些许，少年站在他面前，淡声问他，“喜欢他？”
喜欢扶衡仙君很正常，三界里哪有人不喜欢的，人人都慕强，几乎是一种天性。
林似锦被挡住就瞅不见了，他摇摇头，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很厉害。”
他又看看自己拿着的剑，他的剑是扶光弟子常用的佩剑，平日里虽然练剑，但是没怎么用过。
盛如翡：“你也能变得很厉害。”
林似锦眼睛亮起来，他很高兴盛如翡愿意这么说，平日里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毕竟他练剑练的很差，也不算很差，平平无奇，跟盛如翡一对比便差的远了。
“师兄也是，”这殿中只有他们两人，他便把帷帽摘了，两只耳朵晃来晃去，开心道，“师兄在我眼里就是最厉害的。”
他一心情高兴便忍不住花言巧语，现在也不过是顺口说出来，他说出来，盛如翡好一会没有回答，又变成了闷葫芦。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盛如翡的耳朵似乎红了些许，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
“师兄，我要待在这里吗？”林似锦看看四周，“我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一会有任务给你，”盛如翡想了想说，“可以收集玉片，能收集多少，看你自己。”
“跟我来。”
还有这种好事？林似锦有些意外，他满心期待的跟着盛如翡到了府邸后院，一路上都在想着到底做什么能收集玉片，总共也就三种方式，不知道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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