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月光成亲后,小狼狗竟变渣攻/下堂男妻 第46章

作者:折梅西洲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一夜辗转无眠,齐鹤唳怔怔看着晨光照透纱窗,无论多么留恋不舍,黎明总是要来,他揉了揉着酸胀发沉的额头,起身梳洗更衣,绛香捧了热水进来,齐鹤唳哑声道:“去多雇几辆车来,叫些可靠的人来帮二少夫人...”他语声一顿,很久后才接着说:“...帮江公子搬嫁妆。”

  齐鹤唳之前已改过一次口,那时江梦枕为了避嫌,让齐鹤唳叫他表哥,齐鹤唳不愿做他众多表弟中的一个,宁愿生疏地喊他“江公子”,如今曾经同床共枕的人,终是又一次成了形同陌路的“江公子”,齐鹤唳怅惘至极,洗脸水打在脸上,烫得他鼻腔酸涩、眼角发红。

  没一会儿,秦戈跑进来道:“二少夫人...不对、我是说江公子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

  齐鹤唳忙赶出去,天色实在太早,街上还浮动着淡淡的雾气,府门外停了三辆车,碧烟站在打头的马车旁对他敷衍地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说:“齐二少爷,我们能进去搬东西了吗?”

  “当然,只是雇的马车还没有来,你们只赶了两辆空车,哪里装得下?”

  碧烟脸上露出一个很难描述的神情,她没再说一个字,只带着几个人径自走进齐府。齐鹤唳踌躇地走到马车的小窗旁,半晌后才开口道:“梦枕...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小窗里很久都没有反应,齐鹤唳直直站在原地,他觉得入秋后的天气果然冷了,寒凉的露水似乎打湿了后背,指尖也冻得僵直发颤,在他以为江梦枕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一只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帘,江梦枕围着风帽,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精致而苍白的脸,“我已好多了,劳你挂念... ...你真有心了,还特意来送我。”

  齐鹤唳一看见他,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想哭,他从小到大的眼泪总是为了江梦枕而流,无论齐鹤唳变成了什么样,他在江梦枕面前永远是那个卑怯的孩子、永远渴求着他施舍般的一顾,齐鹤唳侧身挡住晨风,轻声地说:“为什么这么急?你不该赶路的...能不能不走?”

  江梦枕垂下眼眸,勉强笑道:“难道还要我留下,看着新夫人进门?我虽主动腾开了地方,却还没大度到那个程度...还是早些走吧。”

  齐鹤唳的指甲刺在手心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江梦枕看看,但事实上却连一张认罪的画押都拿不出来,只有喉头发哽地说:“没有什么新夫人,我绝不会娶别人的,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肖华,我一定会为你和孩子讨回公道的...”

  “你不必顾及我,也不必心存愧疚,我们以后大约也不会再见面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江梦枕淡淡一笑,“你该高兴才是,恭喜你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一心一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多少人的祈望?你该珍惜,别再负他。”

  齐鹤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是他自作自受、直至百口莫辩,“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江梦枕竟用这句诗祝福他和别人!江梦枕无法相信,齐鹤唳心中真正深爱、希求与他白首不离的人,正坐在马车中即将远行。

  下人们搬着箱子走出府门,齐鹤唳无言地立在马车旁,他知道他已失去了挽留江梦枕的最后一个机会,他只有一瞬不移地盯着江梦枕的脸,想把心爱的容颜牢牢的记在心里。

  红漆箱子很快都装满了两辆车,碧烟走过来回报道:“公子,嫁妆已经清点装车,咱们可以动身了。”

  “等等!”齐鹤唳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车,他还记得成亲那天轰动了整个京城的绵延红妆,“怎么可能这么快?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几个箱子?!”

  他疾步冲到后面的马车上随手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放着的并不是江陵侯府的累世之财,竟是一摞摞数不清的当票!他脑中“嗡”地一声,而后倏然迸现出一线灵光,如同在乌云散去后,明月洒落了一地的清光、照得周遭纤毫分明,齐鹤唳想到江梦枕说已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他、又想到由武大哥转交的一叠叠银票,其实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军饷,不过是江梦枕散尽家财、不想让他冒险为难!

  江梦枕何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爱意总是飘渺的,总要归于某种实在的东西方能让人看清,而江梦枕给他的东西,实在太过震撼人心,再也由不得齐鹤唳不信——“你疑心我想着你哥哥,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的...”

  齐鹤唳在极度的恍惚和震撼中,眼泪决堤般的涌了出来,他一直觉得江梦枕是从来都不属于他,事实上江梦枕真的爱着他、远超乎他所想的对他用了真情!是他骨子里的不安与卑怯让他看不清江梦枕的心,偏执地从他身上反复榨取着爱意,却永不平衡、永不满足,直到耗尽榨干了江梦枕的一切,才恍然发觉他早就得到了奢求的一心一意,却又已然把深爱着他的人逼得离他而去。

  碧烟冷冷的声音传进车厢,“齐二少爷,请您下车,我们该走了。”

  齐鹤唳神魂俱碎、五内如焚,他不管不顾地挥开阻拦的众人,钻进江梦枕的车厢里,用尽全力抱着住他哽咽地说:“梦哥哥,你是爱我的...你很爱我的,是不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江梦枕心里也有些悲凉,他不相信齐鹤唳、齐鹤唳亦不信他,这些日子真是全然虚度了,他推着齐鹤唳的胸膛道:“放开手下车去吧,我并不想让你愧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齐鹤唳哭得像个孩子,他摇着头眼泪滴在江梦枕脸上,“我不放手、我不让你走!我也爱你,我从十二岁就喜欢你了,那时候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笑我痴心妄想,我藏起大哥的香囊,也是因为我不想你喜欢他!我带肖华回来,也只是想让你更在乎我一点,我不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才放手让你走的...”

  他说得悲切抽噎、断续颠倒,江梦枕静静听着,表情不置可否,只叹息道:“你从十二岁就喜欢我了?那这个结局,还真是遗憾啊... ...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齐鹤唳捧起他的脸,执拗地去吻江梦枕的嘴,江梦枕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在不大的车厢里、在极近的距离间,他们四目相对、呼吸相闻,这个姿势让江梦枕想起曾经做过的梦,他忍不出轻声问:“那年在凝碧池,救我的到底是谁?”

  “...是我、是我救你的,”齐鹤唳亲了亲他的手指,毫无把握地问:“你还会信吗?”

  “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江梦枕呆呆地看着他,真觉得是天意弄人,他们曾有无数机会可以坦然地相爱,却终究有缘无份、各奔东西。

  “我想要你纯粹地喜欢我,并不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才对我好...那不是成了挟恩图报了吗?我最恨的就是挟恩图报!”

  江梦枕一阵默然,他从袖中取出手帕,为齐鹤唳仔仔细细擦干了脸上的泪,而后很慢地说:“原来是你救我,知道这个我心里已大感安慰——我这几天总想着,若孩子的命是替你还了肖华的救命之恩,我是怎么也不甘愿的,但若孩子是替我还了你的恩情,倒算是果报循环了,我们今后可算是两不相欠,我不会再怨你,你也就此丢开手吧... ...现在请你下车去,别再叫我为难,好吗?”

  齐鹤唳使劲地眨了眨眼,想把江梦枕的模样看得再清楚一些,泪水从眼眶里滚出来,江梦枕又抬手帮他去擦,齐鹤唳顺势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终于垂头吻到了江梦枕血色浅淡的嘴唇。

  齐鹤唳没等江梦枕反应过来,已把心一横、放开手转身下了车,他紧紧盯着那扇小窗,可他能看到的只有随着马车的移动而轻飘起来的一角帘幕。马鞭的破空声仿佛响在耳畔,拉车的马嘶鸣一声朝前走去,齐鹤唳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越行越远、直至不闻,他忽而浑身一颤、忍不住拔腿去追!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江梦枕闭着眼靠在车壁上,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城门行去,他不喜欢浮艳的杏花,更爱雪里清寒的梅,只可惜那一树白梅也被人狠心摇落了。他眼睁睁地瞧见片玉碎雪般的花瓣落了一地、再不能开放,也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和齐鹤唳的这段姻缘,终是走到这一步无可挽回的境地,无论有什么苦衷、什么原因,他都已再无力继续。

  马车出了东门驶入官道,齐鹤唳直追到城门外,一路上不知与多少人擦身而过,但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齐鹤唳喘着粗气望着官道上的车马行人,往来如云、匪我思存,而他所思所念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齐鹤唳紧攥着手里犹有余香的手帕,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心魂神意全被那滚滚而去的车轮碾得稀碎,从今以后再也拼凑不全。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他雾鬓云鬟,冰肌玉骨;花开媚脸,星转双眸。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间艳冶...

  “四目相觑,各有眷心,从今已后,这相思须害也...”

  ——昆曲《墙头马上》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曰如云,匪我思存——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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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一下,还是让齐二小岳岳追柳岩了,哈哈哈哈,比较有画面感,

  “梦哥哥、梦哥哥你回来!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第72章 天下大乱

  齐鹤唳躺在营帐里, 自江梦枕离京后,他便直接搬到了军营再也没有回过齐家,他说不清失去江梦枕是什么感觉, 只是独立在辕门之下望着日升月落,常常生出一种诡异的迷茫感, 他的生活已经全然崩碎, 可这个世界依然运转不息,白天日头高照、夜晚月色凄迷, 竟然一点也没有改变。

  “小齐, 军器处方才送来一批佩刀, 刀刃上用的全是精钢!”张哥兴奋地拔出刀来往桌上一砍,木头桌角应声而断, “你看看这刀多快!”

  “我听说别的营连饷银都发不下来,咱们怎么还有钱打新兵刃?”老李往齐鹤唳肩上捶了一拳,笑着道:“莫非你把家里的钱财全贴进了营里?怪不得最近不敢回家了!”

  齐鹤唳只觉得那柄钢刀仿佛斩在他的心尖上, 喉头泛起一股血腥味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身体的不适感强压下去。江梦枕离去前轻飘飘地说他们“两不相欠”, 其实哪有这么轻巧,他欠江梦枕的明明永远也还不清!青州兵的重铠、马匹、佩刀和军粮,一分一毫花的全是江梦枕变卖嫁妆得来的银钱, 他以一己之力养了一支军队整整半年, 花光了半个江陵侯府的积蓄, 齐鹤唳怎么还得起这百万巨资?而比钱财更重的,是江梦枕对他脉脉无声的情义,有人把恩情挂在嘴边、生怕人忘了,有人反而羞于提起他们的付出, 而世人的局限和可笑就在于标榜要挟者往往能得到重视与支持,而静默奉献的人常常被误解和忽视。

  从小厮身上的钱袋到托人转交的军饷,若不是事到临头、齐鹤唳永远也不会知道江梦枕为他做过什么,当他在江梦枕面前刻意提起肖华对他一心一意的时候,江梦枕会是什么感觉呢?齐鹤唳简直不忍心去想,他恨透了自己那时的偏执和幼稚,这句话一定伤透江梦枕的心,以至于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还特意恭喜他找到了“想要的一心一意”——他究竟糊涂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把江梦枕对他的用心拿去和肖华相比,这分明是一种羞辱、无异于把江梦枕的心扔在地上去践踏!

  有些人不愿将爱意宣之于口,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是极郑重的事,齐鹤唳其实是最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可是他的自卑与疑心让他无法将心比心地去理解江梦枕,反倒对肖华的大胆表白产生出某种类似钦佩的错觉,因为那是他不敢做的事。到头来,对他“一心一意”、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肖华害死了他的孩子,和瘦猴儿一起畏罪潜逃,而对他“三心二意”的江梦枕却为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家财散尽、身心俱伤地回乡,这真是莫大的讽刺!齐鹤唳想要的从来就只有江梦枕一人而已,而对他最是毫无保留、一心一意的人也正是江梦枕,他们明明是互相深爱的,却落得个劳燕分飞的下场,怎能不叫齐鹤唳痛彻肺腑、悔断肝肠!

  相比齐鹤唳,江梦枕的内心反倒平静许多,并没有如此的波涛翻涌、不能释怀,他只觉得累。从京城到江陵的路上,江梦枕沉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他的身心都亟待修复,武溪春让孙大夫和他们一起上路,一路上有名医调理身体,江梦枕虽在小产后赶路,却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偶尔听着马蹄声怔然呆坐,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孙大夫私下对碧烟说,别看江梦枕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内里郁结于心、耗损得厉害,让她想办法宽慰几句,将江梦枕闷在心里的郁气略微开解一些。碧烟怕他憋出病来,有心起了几次话头,却都被江梦枕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他口中只说“没事”,还反过来劝碧烟看开些,但话风一转到齐鹤唳身上,他就立时闭口不言、仿佛是撬不开的河蚌一般,只是那蚌壳中没有珍珠,唯有一滩淋漓的血肉。

  “你看多怪,那只大雁一直跟着咱们!”两个车夫靠在树下歇脚,其中一人指着天上道:“还一直叫个不停,怪不得人说秋天的猿鸣雁叫最不堪听了。”

  “秋天雁向南飞,咱们也向南走,只是顺路罢了...”

  江梦枕默默撩开窗帘望向天上,见云中果然有一只孤雁奋翮而飞,他倏然想到彩礼中那一对系着同心结的大雁,离京时未流的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问世间、情是何物?元好问的这一问,问住了千古的人,在孤雁哀哀的叫声中,江梦枕一个人在马车里痛哭了一场,碧烟听见声响方要去看,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孙大夫向她摇了摇头,看着天边的孤雁低声吟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江公子矜贵自持,非把泪憋成了血才肯哭出声,你就让他哭个痛快,若这眼泪再不流出来,他到了江陵也不过是挨日子,早晚要生大病。”

  碧烟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公子不是个能放得下的人,若不是齐家老二做的太绝、里头还隔着孩子的一条命,公子就算熬干了自己也不会离开他的... ...我只怕公子今后都走不出来,让这负心人毁了一辈子。”

  “发肤之疾易治而心病难医,你看那只孤雁,现今飞腾在天上、鸣叫声遏行云,可我断定不出十日,这雁必死——兽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只孤雁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江南,突然有一天,江梦枕没再听见断续的哀鸣声,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如洗的碧空,向碧烟问道:“那只雁呢?你今天可看见过它?”

  碧烟含糊地说:“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有......许是它与我们不同路了。”

  江梦枕将信将疑,那只孤雁从此后再没有出现,马车行至江陵城外,气候已是深秋,江梦枕暗暗猜测那只雁八成是死去了,不知有没有多情的人把它埋葬于雁丘,而这世上又有多少痴情和执着是连坟墓也没有的。

  马车驶进江陵城,江梦枕撩开帘子望向熟悉的街景,却见人们交头接耳、面带仓皇,他在江陵侯府门前下了车,江梦幽早在门口等他,姐弟俩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只听城中钟鼓齐鸣绵延响彻,江梦枕吃了一惊、紧紧握住姐姐的手,“怎么回事?这是丧钟么!”

  江梦幽拉着他快步走进府内,令下人们紧闭大门,压低声音道:“圣上十日前驾崩了,消息这才传到州府...我在京里留了人,时不时会递来快马飞鸽的书信,三天前已知晓了这事,宫里还传出消息来,说是大行皇帝留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了晋王。”

  江梦枕手心里全是冷汗,急急地问:“那贵妃和三皇子呢?他们承认遗诏了吗?”

  “我想大约不会认,幸而你回来了,京城估计乱得厉害,说不定已经动起刀兵了。”

  江梦枕心里一紧,犹豫了许久,最后只问:“晋王若是顺利继位,你和瑜哥儿怎么办?!侧妃生的也是个儿子,她还能容得下你们吗?若三皇子篡了位,你们也一样很是危险!”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等京里分出胜负,他们便该腾出手料理我和瑜哥儿了...江陵侯府的目标太大,你还记得蘼芜山顶的家庙吗?我已让人收拾了那里,情况不对我们就去山中避一避,只是连累了你!你和齐二少爷的事...”

  “姐姐现在面对的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我的事不过是小情小爱,姐姐万勿为我忧心分神,更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江梦枕打断她道:“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护着我,我没本事去保护姐姐,但这回能陪着姐姐经过这些事,总算是做弟弟的能尽一份心。”

  江梦幽甚感欣慰,近来她也是日夜担惊受怕、不知如何是好,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身边连个能商量几句的人都没有,此番江梦枕回来,她不免长松了一口气,姐弟俩使劲握着对方的手,都从心里生发出一种在惊涛骇浪中相依为命的感觉,为了皇位血亲相残、血流漂杵的事难道还少?他们已卷进了这世上最凶险可怖的斗争,前途未卜、无所依靠,能信任的人只有彼此而已。

  随后的几天,京城的消息不断传来,一个比一个更为惊心:先是三皇子不认遗诏,满朝文武分成两派、吵闹不休,又是五皇子引西狄铁骑入关,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指京城!京中的晋王一党纷纷出逃,三皇子党则在京里等着西狄人把他们的主子捧上皇位,戍卫京畿的三支守军被勒令不许出击,哪想到西狄人进了京城一路烧杀抢掠,根本不听三皇子约束,三皇子怒火中烧地去找五皇子要个说法,却被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一刀砍了脑袋!

  没人相信本朝的兵马能赢过西狄铁骑,晋王离京前的最后一道旨意是要羽林卫、京畿戍卫营和青州兵全体出击,拖住追击圣驾的西狄人,他自己带着侧妃在镇国公的护送下逃向北蛮。

  那一日,京城中火光冲天,西狄人要把繁华的古都一把火烧成放马的平原,在京城人绝望的哭喊声中,竟有一支极精锐的军队从城外杀了进来,人人铠甲雪亮、钢刀耀目,在混战中西狄的大将被一柄长/枪挑下马来,这些被当作炮灰的京城守军,竟在已被放弃的情况下,打赢了这殊死的一战,逼得西狄铁骑狼狈地逃窜而去!

  但这场胜利并非终结,而是中原大战的开始,五皇子引着西狄兵步步紧逼、北蛮打着晋王的旗号趁虚而入,天下由此大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最后改了一点,让齐二小岳岳跑了哈哈哈哈

  有没有课代表还记得五皇子是谁!2333

第73章 唐突佳人

  三年之后。

  一队西狄残兵在江陵城外游荡, 为首的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高声骂道:“奶奶的,玄甲军是不是疯了?疯狗似的死咬我们!他们不去争京畿要地, 反而紧追在我们屁股后头过了江,本想着让义军和蛮子杀个两败俱伤, 咱们趁机在江南劫掠一波坐收渔利, 现在可是失算了!”

  “这玄甲军也是邪门,竟有一队佩着钢刀重铠的骑兵, 马匹也是纯血的良种!月前在江边的开阔地让他们一波冲阵, 把咱们打得七零八落, 我们纵横草原的铁骑哪里吃过这种亏,在平原上两军对冲竟然输了!”

  “哪儿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定然是官军的底子,那些民勇散兵组成的义军岂有这样的军备和战力?”五皇子摸着脸上的血口“哼”了一声,“他们自称义军, 不过是为了不受蛮人的牵制罢了,否则蛮子用晋王的名义下旨让他们缴械投降,他们从是不从?当年京城大战, 三支戍军被打散,咱们也吃了好大的亏,我看这玄甲军就是当时的京城守军——八成是羽林卫的余部!”

  为首的将领又道:“真是要命, 北蛮号称是勤王正统, 义军占着民心, 里外里只有咱们是人人喊打的!要不然抢掠一番,带着金银美人早日回西狄去罢了!”

  “我反了的那天就已经失去了天下的民心,我也不求做皇帝,只想出口恶气!我身上也流着先皇的血、我也是先皇的儿子, 可我在宫里过的就是奴仆牛马般的日子!人们说我引兵叛国,那北蛮打着晋王的旗号进兵,就是正统了?”五皇子冷笑着说:“江南自古繁华富庶,我们既已过了江,怎么能空手而回?前面就是江陵城,里面黄金美人无数,我们先收拢残兵,杀进去快活一番再说!”

  狄人们闻言怪笑欢叫,这群人残暴凶蛮、唯图痛快,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脾性,他们徒有蛮力而脑袋空空,只想着大不了兵败后逃回到西狄继续牧马放羊,根本没有长远的战略与计划,以至于他们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味抢劫破坏。京城之人已深受其苦,现在他们渡江到了江南,更如同老鼠掉进米缸,誓要把这未接兵祸的鱼米之乡糟蹋得不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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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蘼芜山在江陵城外五十里,山顶的水月庵是江氏家庙,山下的田庄也是江陵侯府的祖产,庄里人世代都是侯府的佃农。近一年来,佃户中常有人说曾在蘼芜山上看见观音显圣,传言讲的有鼻子有眼,说是观音身边还跟着金童玉女,金童大些、玉女年幼,俊秀得好似年画上的娃娃,还有人画了观音像挂在家中上香祭拜。

  乡野村人的画技不佳,只能勉强看出这观音眉心生着红痣、一双凤眼斜飞上挑,南宫凰袖着手上下打量着那副画像,眯着一双狐狸眼笑着道:“看来这观音长得颇有姿色...”

  “阿弥陀佛!”村人急急地说:“客官怎么如此轻薄?我是亲眼见过观音显灵的,你万万不可当作儿戏!”

  “你是在山顶的水月庵附近看见观音的?”

  “正是呢,他与庵里的水月观音像长得一模一样,还能有假?”

  南宫凰微微一笑,留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将画像卷了卷收进袖口转身离了农家,侍童见他一身轻袍缓带施施然出了村口,忙上前道:“军师,可找到人了吗?”

  “八九不离十了,”他指了指宽大的衣袖,“大业就在我的衣袖里。”

  “那可太好了,方才我收到飞鸽,将军追击西狄兵也过了江,大军离我们不过百里!”

  “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怕将军贪恋京畿之地的分寸之争、不肯南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南宫凰腹有韬略,常常自比管仲乐毅,他本来出身名门,只是父辈时家道中落,他不稀罕科举后从五六品的小官做起,干脆效仿先贤隐居避世、以待时机,眼见着时乱势危正是大丈夫当有作为之际,他烧了草庐投入玄甲军麾下,正欲有所作为,他翻身上马一路往山顶走去,仿佛游山玩水般从容悠闲,“不知我们能不能见到观音显灵,真让我好奇不已。”

  他们主仆二人走进水月庵中,见大雄宝殿内盘腿坐着几个耳聋眼花的老尼姑,问什么都说不清楚、只顾嘟嘟囔囔的念经,南宫凰也不着急,只在庵中转来转去四处查看。他发觉庵堂后头有一片竹林,林中似乎有几个脚印,他心里一喜,沿着脚印的方向穿过竹林,果然在竹林之后发现了一座精舍。

  “你是什么人?”有个青衣女子从精舍中走出来,看见南宫凰立刻大声斥责道:“大胆狂徒,不请自来非礼也,快快退出去!”

  “相逢即是有缘,姑娘何必生气?我有话想与你家主人详谈,请姑娘行个方便。”

  “我家主人不见客,你请回。”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南宫凰故意大声说:“我有晋王的消息,难道你家主人不想知道?”

  青衣女子脸色一变,仍道:“我家主人与晋王有什么相干?你莫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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