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riest
赵父看了他一眼,调转车头,把他带到了一家本地人开的比较僻静的小餐厅,打开酒水单,推到赵云澜面前:“点吧,我买单。”
然后对服务员点点头:“给我上一壶铁观音。”
父子两个相对坐着,气质上有一些微妙的相像,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谁也不吭声,谁也没打扰谁。
赵云澜喝酒不上脸,喝得越多脸色越苍白,在他面前的空瓶子已经过了两个的时候,赵父按住了他叫服务员的手,回头说:“给他拿一杯蜂蜜水——虽然有时候心里不舒服可以喝一点,但我是你爸,我得看着你,别让你酒精中毒或者胃穿孔。”
赵云澜顿了顿:“还没吃饭呢,再给我一盘炒饭。”
“现在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吗?跟老师吵架了?”赵父问。
“怎么可能。”赵云澜艰难地笑了一下,“我早过了因为一点屁事跟人吵架的年纪了。”
赵父:“那是怎么了?”
赵云澜好一会没言声,眼睛盯着大理石的桌面,似乎把那些毫无规律的纹路看出了个花来,直到他点的水和饭都上来了,他的眼珠才轻轻地动了一下,低低地说:“很多事……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怎么办?”
赵父点了根烟,沉默了一会:“我可以跟你说说我的感受,我活到这个年纪,感觉人这一辈子,有四件事不能太执着,一是长久,二是是非,三是善恶,四是生死。”
赵云澜抬起眼看着他。
“执着有时候是种美德,但是如果太纠结‘长久’,你就容易患得患失,看不清脚下的路;太纠结‘是非’,你就容易钻牛角尖,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绝对是、或者绝对非的东西;太纠结‘善恶’,你眼里容不得沙子,有时候会自以为是,希望规则按着你的棱角改变,总会失望;太纠结‘生死’,你的视野就小,这一辈子最高只能成为二等层次的人。”
赵云澜默然不语地听着。
“有些东西,经不起拷问,也经不起琢磨,更不值得深陷,我觉得你既然做了,就没必要想对还是错,你与其用这些东西折磨自己,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你说呢?”
赵云澜听完,二话不说,把一整杯蜂蜜水都喝了,然后镇定地说:“饭我吃不下去了,要去吐一场,吐完你开车送我回去吧。”
赵父一路把他送到了楼下,没上去:“那个老师在你家吧?人家没准备好,我就不便突然上门了,你自己上去吧,等以后再约。”
赵云澜背对着他,冲他挥了挥手,披星戴月地走了上去。
沈巍一直在等门,听见钥匙响,立刻走过去在他没拧开锁之前打开了门,赵云澜看起来还算清醒,可是身上一股酒气,抬脚就被门槛绊了一下,沈巍忙扶住他:“喝了多少?”
“没事。”赵云澜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靠了一会,才冲他笑了一下,“我先去洗个澡……有吃的吗?”
“……”针对赵云澜自作主张地上昆仑,沈巍其实是有很多账想和他算的,可是看着他可怜巴巴地按着胃的模样,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末了,沈巍只是叹了口气,“ 那我去给你热盘点心。”
赵云澜在他颈子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根细长条的木头盒子,塞进沈巍手里,说了声“礼物”,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沈巍低头打开木头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根非常细的笔,木笔杆,下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毛,乍一看,竟然是金灿灿的,拿在手里沉重得有些惊人,宝光流转,华润内敛,豁然就是传说中功德古木做的功德笔。
沈巍愣了愣,就在这时,卫生间里的水声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沈巍吓了一跳,赶紧把这圣器收好,走过去敲了敲门:“云澜,没事吧?”
赵云澜家的浴室里有个浴缸,浴缸上面装了淋浴,有时间可以泡澡,没时间冲一下也行。赵云澜不小心把水温开得太高,本来三分酒意,勉强清醒,被热气一蒸,顿时开始上头,光脚踩在浴缸上太滑,他一个没留神,直接五体投地,重重地栽进了浴缸里,险些摔出个脑震荡。
满眼都是晃动的金星,压根没听见沈巍说什么。
得不到他的回应,沈巍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
第75章 功德笔 …
没有人洗澡会穿衣服。
赵云澜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淋浴器里的热水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直冲着脑袋,冲得他越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双手抓着浴缸的边缘,艰难地企图爬起来,弓起的后背露出分明的肩胛骨,流畅的肌肉线条被收进窄窄的腰线里,绷成一条说不出好看的线条,下面是……下面沈巍实在没敢看,仅仅是那被热水蒸得发红的手腕上的淤青,就几乎刺瞎了他的眼。
沈巍觉得浴室里实在太热,一秒钟就差点把他烤熟了。
他慌忙从旁边抽出一条大浴巾,刚想囫囵扔过去,又想起水还没关,于是手忙脚乱地关上淋浴,非礼勿视地移开眼,伸长了胳膊,把浴巾罩在了赵云澜身上。随后又隔着厚厚的浴巾,面红耳赤、小心地把他抱了起来。
幸好赵云澜没有用他绝顶尺寸的脸皮雪上加霜,他没给沈巍任何反应,实在是因为整个脑子都被酒精和热水搅合成了一团油腻腻的浆糊。
浴巾很快就被人体的温度浸透,遮不住的两条长腿影影绰绰地露在外面,沈巍一边听着自己太阳穴上动脉乱跳的声音,一边轻手轻脚地把抱着头缩成一团的赵云澜放在床上。
然后才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飞快地缩回双手,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有些手足无措地在一边站了一会。
直到沈巍看见枕头上被蹭上的水渍,这才如梦方醒地先拉过被子,盖在赵云澜身上,而后才敢拉住浴巾的一角,想把它从被子底下轻轻地往外抽。
可是这时,赵云澜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湿润而温热,醉鬼的力气大得惊人,微微睁开的眼睛几乎没有焦距,眼神比他什么也看不见的那几天还要迷茫些,脸颊绯红。
沈巍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是着了火,喉头干涩地动了动。
赵云澜含糊不清地开口说了句什么,沈巍弯下腰,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赵云澜的手又紧了紧,这一次,沈巍听清了他的话。
那人呓语似的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沈巍一愣。
赵云澜攥着他手腕的手却越来越紧,最后简直让他有些发疼。
沈巍缓缓地侧身坐在他床边,小心地隔着被子,伸手揽过赵云澜,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赵云澜一翻身抱住他的腰,赤裸的上半身全露了出来,沈巍抬起的手再也落不下去,只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中,僵硬成了一块石头,额角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过了一会,他才发现,赵云澜浑身都在颤抖。
沈巍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想把他的头抬起来,可赵云澜却死死地收紧了双臂,随即,沈巍惊觉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湿了一小片,他伸手掰起赵云澜的下巴,见他脸上虽没有泪痕,眼眶却通红一片:“你……”
赵云澜原本有五分醉意,还能装得人模狗样,此时酒气上了头,又摔了那么一下,更是昏昏沉沉,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沈巍心里好像着了一把火,三千弱水也浇不灭般的熊熊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