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 第104章

作者:priest 标签: 架空 近代现代

第一条:“终于有信号了,没什么事,我一会回家。”

一分钟以后第二条:“擦,领导在召唤,晚上有个饭局得去陪席,我刚看见,甭等我了。”

一分钟之后又来了第三条:“早点休息,乖。”

大庆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在地上,围着沙发转了半圈,最后仿佛是鼓足勇气,才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问:“大人,请问是我们令主吗?”

“嗯,”沈巍点点头,“他说有点事,晚些回来。”

大庆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又说:“那……那我就先告辞,回光明路4号了。”

沈巍垂下眼看了它一眼,大庆本能地在他的目光下低了个头——好像一点也想不起来它一口一个“沈老师”,什么话都往外放的模样。

沈巍略一点头:“慢走。”

大庆如蒙大赦,飞快地蹿起来拨开门闩,小跑着出去了。跟斩魂使什么的共处一室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赵云澜那怂货,它才不会放着自己一个冰箱的小鱼干不吃,跑来受这种提心吊胆的洋罪。

赵云澜没去赶什么应酬,他其实哪也没去,发完那条短信后,他就漫无目的地走在龙城的大街上。

这里冬天大多干燥,这个冬天也不知道为什么,雪多雾多,地面上结着一层细小的冰渣,偶尔有车开过,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加速,街边的一些小店已经关门了,连行人也少了很多,显得有些萧条。

他眼神迷茫,似乎也不知道要去哪,眼睛里有些血丝,显得很憔悴。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电话才响了,赵云澜声音沙哑地接起来:“喂,爸。”

“嗯。”电话那头应了一声,“为什么一直不在服务区?”

“……”赵云澜在街边站定,正好站在了风口上,干冷的风刮得他眼圈有些红,呆了两秒钟,才反应慢半拍地说,“信号不好吧。”

赵父问:“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云澜自己也说不好,抬头仔细辨认了一下街道的名称,才大概说出了自己的位置。

赵父:“等着,我去找你。”

赵云澜蹲在路边等了一会,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一辆车停在了他旁边,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跟个要饭的似的?上车。”

赵云澜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跺了跺蹲麻了的脚,爬上了副驾驶,死狗一样地一屁股坐上去,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肩膀,浑身弥漫着“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交代问题”的气场。

他爸踩下油门,扫了他一眼:“去哪了,穿成这样。”

“青藏高原。”赵云澜面无表情地说。

“干什么去了?”

“配合抓捕一些罪大恶极的可可西里盗猎分子。”

赵父说:“放屁。”

赵云澜不吭声了。

赵父沉默了一会:“你妈前两天就跟我说了,我一直没想好怎么来跟你谈这件事,所以也没找你。”

赵云澜有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

“你小时候那几年,正是我事业上升期,最忙的时候,那时候都是你妈在管你,我没怎么尽过职,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后来你都上学了,你妈拉我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家长俱乐部,周末没事的时候跟别的家长老师一起坐坐,聊聊各自家的小孩,我才发现,你跟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赵云澜苦笑了一下:“哪是不一样,分明是你生了个怪胎……行了爸,咱换个时间沟通,我今天实在是不想说话。”

赵父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够惯着你的了——当初由着你异想天开地去申请什么特别调查处,还帮你活动了一些关系,我问过你多余的废话么?别给我得寸进尺啊。”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行吧,你想问什么?”

“我先得不能免俗地问问,你和那个老师能分开吗?”

“不能。”赵云澜斩钉截铁地说。

“我没跟你急,咱们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事,”赵父皱了皱眉,“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他什么?认为他哪点是别人不能代替的?哪些是值得你顶着社会舆论压力、以及你们现阶段不可能合法地在一起的这个事实,也非他不可的?”

“我妈还不如志玲姐姐漂亮呢,你干嘛守着她这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赵云澜有些没耐心地说,随后他心情恶劣地低低哼了一声,“舆论算狗屁,合法又是什么东西?我想要的话,自己画一张结婚证,大学路门口萝卜刻的各种公章,五块钱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父:“这跟你好好说呢,你那什么态度?”

“……对不起。”赵云澜沉默片刻,低下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也许有一天,当你的荷尔蒙水平恢复正常,你会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赵父的语气一直非常平稳,不徐不疾,让人忍不住跟着他放松下来,一点也不会认为他咄咄逼人,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容易让人听进他的话,他说,“激情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东西,我也年轻过,明白那种感觉,但是我并不赞成太过艰难的爱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云澜没有回答。

“你看过《安娜卡列尼娜》吗?”赵父用二十迈的速度,缓缓地开着车在空荡荡的街上走着,“安娜最后为什么会死?当然,你可以争辩说,她出轨的爱情是不道德的,而你们是正当的,这一点我也同意,但是有一点是共通的——爱情,是一种非常坚韧、也非常脆弱的东西,也许受到阻挠和压迫的时候,它会产生极大的力量,变成某种近乎伟大的感情,这也是为什么它从古至今一直受到歌颂,可你得记住一句话:‘打败你的,永远不是高山,而是你鞋里的那颗沙’。”

赵云澜没吭声。

赵父叹了口气:“艰难的爱情,可以靠坚强和不顾一切的付出扛过去,可是爱情总是要归于平淡,你想过吗?到那时候,你们看见对方的时候,激素的作用褪去,想起的不会是美好的怦然心动,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受过的非难和痛苦,到时候你怎么面对他,他怎么面对你?你想过吗?人就是这样,不要觉得自己是例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的那家冰激凌吗?”

赵云澜缓缓地摇摇头。

“你妈怕你长不高,不给你吃零食,你就对它日思夜想,还绝食抗议过,后来我出差回来,就想了个办法——我一天三顿地带你过去,每次都让你随便挑,每次起码两大盒,吃坏了肚子也不管你,带你吃了一个月,后来一提起那家冰激凌店你就哇哇大哭,抱着门框也不愿意去。”

赵云澜勉强牵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赵父心平气和地说:“现在你再好好想想,然后再跟我说,你觉得自己和那个老师这样下去可以吗?”

他这样说话,没有人会听不进去,赵云澜停顿了一会才接话,声音依然是沙哑得厉害,他从旁边拎出一瓶矿泉水,一口灌进了一半,这才慢吞吞地说:“我和沈巍其实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算起来,其实从我刚工作那会就认识他,到现在也有不少年了。爸,我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世界上有一种人,不是那种你怎么看怎么好,怎么闭月羞花,怎么非卿不可、就想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而是你觉得,要是你对不起他,你自己简直就不是东西。”

赵父转头看了他一眼,赵云澜靠在车座靠背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本来就比别人宽厚一些的双眼皮几乎折成了三层,显得格外的累。

赵父听了,半天没吱声,好一会,才有些艰难地说:“那好吧,你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我也没权利干涉你太多,如果你这么想,那我也真的没话好说了——改天有空,我在家的时候,你可以带他再来家里吃个饭。”

“谢谢。”赵云澜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他的眉头一直轻轻地拧着,过了一会,他有些艰难地说,“爸,能陪我喝几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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