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爆弹/月半丁
他短暂地睡了一觉,被阿姨喊下去吃饭。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他还是用来看邱天元的短信。
当第二条短信发来之时,他愣了很久,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之中。他关掉手机,再次打开。他茫然地看看周围,再看回屏幕。
等他把那条短信的意思完全看懂时,把那些字转换成“邱天元还想和我补习”,他一瞬间鼻子发酸,泪水决堤而出。
好在他还在房间,爸妈也还没回来。白椿岁强忍了一会儿,但没能成功,他捂住自己的嘴,啜泣从喉咙挤到嘴巴,被阻塞在那儿,变成一种怪异而沉闷的长长哭声发出来。
邱天元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人回短信,索性按下了拨打。
他的手机常年被骚扰短信淹没,可能白椿岁也一样,没有看到他发的话。
但这个电话刚拨出十秒钟,就被飞快地拒绝了。邱天元蒙逼地听了一会儿“嘟嘟”声,不信邪地重拨了一次,却还是迎来了一样的结果。
好啊这小子!
邱天元横眉怒目,手指横飞发了条短信“你再挂一次试试!”,留了一会时间让他看到。这次再气势汹汹地打过去,等了二十秒钟,白椿岁才慢吞吞地接听。
邱天元语气不善:“挂我电话干什么?”
低低的哭声从对面传来,显然尽力压抑过,但没能完全控制住。
白椿岁哽咽着说:“对不起……”
邱天元蒙了。千想万想,他也没想到会听到一个男孩子在电话对面哭,大脑空白之后是慌忙,他张口结舌地说:“你,你哭什么啊!”
一旦开了口,哭声就停不下来。白椿岁边哭边说:“我,我也不知道……”
他不应该如此丢脸,但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在看到那个短信的时候,他就好像所有的心理防线都被击垮了。被冷遇时他可以逼着自己挺过去,被拒绝时他可以逃避,但在得知自己被接受的时候,在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结果时,他却想要哭泣。
白椿岁几番抑制,但全无效果。他哭得断断续续,还要开口说话:“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要继续补课……”
邱天元一时没有回答,他就继续说:“是不是看我……没去上课……同情我……”
他想说不用这样,我只要休息这几天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你。邱天元听到这话却顿时急了,颇有点儿慌张地说:“你少瞎说!谁同情你!”这语气好像能让人看到他在手机对面手忙脚乱的样子,“我……我本来就在想这个!”
“那一天只是我感觉自己教不好,说了气话。”他强自镇定下来,“后来想想就冷静下来了,想要告诉你晚自习后接着补习的时候,你却已经从学校走了。”
“真的吗?”白椿岁的手上全是眼泪,泪水还在不停地涌出,他睁着眼睛盯着眼前洁白的墙,再问了一次,“……真的吗?”
邱天元抓抓自己的头发:“我骗你干什么!”
白椿岁的哭声平复了一些,只剩抽噎,哭腔又轻又软,带着股说不出的可怜意味,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体弱让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滤镜,还是因为事实如此,邱天元竟然听得口干舌燥,明明人不在自己面前,他却感觉自己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心跳也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了起来。
晚自习快要放学,邱天元借口上厕所偷溜出来,站在走廊里打电话。他来回转了两圈,就这一个电话的工夫,他已经躁动得不像样。
最后他的心一横,干脆装出凶巴巴的口气:“听懂了没有!爱来不来,不来就算了!”
白椿岁吸吸鼻子:“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邱天元瞪大了眼睛,马上就说了和上一句相反的话:“你敢不来!”
说完后他自觉脸疼,气急败坏把电话挂了,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干巴巴地发了三个字“别哭了”过去。
晚自习放学,学生从教室的门口奔涌而出。他黑着脸逆着人群回教室,拿自己的书包,和陆诚回家。
白椿岁的哭声好像一直围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搔得他耳朵发痒。
第12章
白椿岁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长得很矮,可能只过了一米七,也可能甚至还不到。邱天元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七,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从一八七的高度看下去,白椿岁和女孩子简直没有两样。
有着细软乌黑的头发,总软趴趴地垂着,全数发丝都是柔顺的,就连一根乱翘的也没有。耳边的发被夹在耳后,整只小巧的耳朵都露出来,耳廓光洁秀气,靠得近了,还能看到他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微红的血管脉络,以及浅浅的绒毛。
顺着耳朵向下,是纤细的脖子,延展到锁骨和肩膀,线条流畅细腻。白椿岁的肩膀不宽,也不厚,校服套在他的身上,肩线明显地大了一些,略有些空荡荡的,被笼罩在里面的躯体瘦得过分。邱天元有时候会走神地想,男人瘦成这样算怎么一回事,但这样的体格反而让班上那些热衷减肥的小姑娘羡慕眼红,他不止一次听到女同学偷偷议论了。
大部分时候,他看白椿岁,就是这样的角度。白椿岁仅有的靠近他的时刻,只有和他补课的时候,而补课的时候,白椿岁自己做题,他就会这样子观察。而等白椿岁做完之后,抬起头来,略带些期待地望他时,他就会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
皮肤和雪一样白——南方没有雪,他只见过图片上那种大片大片的白雪——而眉毛、睫毛与眼珠则是另一个极端,鸦羽一般黑,好像整张脸就是一个高明的画家在用干净的两个颜色作画。
勾画出瓜子一样的脸型,细秀的眉毛,眼型圆润、眼尾上翘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双唇以及饱满的唇珠,再选一点淡粉,扫在唇上。
那这张脸哭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墨滴似的瞳仁会润出水光来,水色晕开,染到眼尾,将浮到肤上来的嫣红给洇浅了,变成一种柔和又可怜的颜色。
这样的颜色不止在他眼尾,鼻头上也有,嘴唇上也有。可能整张脸都会红起来,让那张平时总弱气内敛的脸显出别样的生动。然后他就摆着这样的一张脸,落着泪,抽抽噎噎地用那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地说话,吐出像小猫叫一样的哭声……
邱天元硬生生被吓醒了。
他麻木地用模糊的视线硬瞪着天花板上莫须有的敌人,过了一会儿,粗鲁伸手摸了下裤裆,骂:“操!”
一个潮湿的梦,对他来说意味不怎么好的梦。
梦见同学哭也就算了,还运气这么差,撞上今天晨勃梦遗。
邱天元烦躁地蹬一脚床,哼着声爬起来,冲进浴室里。
这一天妈妈看到他,发出的第一声是:“啊!!!”
爸爸看到他,差点忘记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就那么卡在嗓子眼。几秒后,爸爸剧烈咳嗽起来,妈妈赶紧给他拿水拍肩。
陆诚拿着自己新买的尖叫鸡,兴冲冲推开他家的门冲进来。每天早上这个点,邱妈妈总会开好门,等着他来协助自己叫邱天元起床,结果陆诚一看到站在客厅穿着校服一脸不耐烦的邱天元,顿时停住脚步,倒带一样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