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 第102章

作者:篆文 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甜文 强强 近代现代

普普通通,毫无特点,头发略有点长,显出不修边幅的凌乱,此时的晚风或许有些凉,那男人缩手缩脚地在原地直蹦跶,透出一股子畏畏缩缩的劲头来。

“谁啊?”向荣转过头问周少川,“你认识?”

周少川嗯了一声:“你也认识,不过模样变化太大,你可能认不出来了。”

向荣确实没认出来,不过以他的记忆力,照说对人脸也该过目不忘的,于是定睛再看,那男人刚好转过头,记忆的闸门顺势打开了,向荣终于想起来,这是曾经一度短暂做过他同事,并且在那次醉酒下药事件中,扮演过关键角色的许意祥。

“我天,他怎么老成这样了?”向荣脱口而出道。

“亏心事做多了吧,”周少川淡淡应道,打开窗户,他点了一根烟,“你跟我说完那件事,我找人查过这家伙,本来想替你教训一下他,可拿到资料一看,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你走了之后,他跳槽去了另一家建筑公司,没过多久就被开了,跟着一直四处碰壁,辗转在各种私人小企业里打工,现在跟包工头差不多,但又没自己的工程队,赚得还不如人家包工头多呢。”

“嗯。”向荣点了点头,一时没再说话。

“你好像也不怎么意外啊?”周少川看向他,“所以,我又马后炮了,你其实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向荣摇头:“也不完全吧,我走之前,曾经把他的事大概其跟罗贺说过,当时我手上有他亲口承认算计我的录音,但我没给罗贺,只跟他说这人人品有问题,将来要是去到他熟人朋友的单位里,请他跟人家提一句,最好别收。”

顿了顿,他耸耸肩继续说:“这也不算断了他的生路,但凡他要是有真本事,用人单位也不是个保个的都会计较人品这种事。”

说完了,他眼看着许意祥哆哆嗦嗦地接过一张煎饼,往四下里望了望,继而獐头鼠目地拐进了路边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

半晌收回视线,向荣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他现在混得这么不济。”

“怎么着?”周少川扭头揶揄了一句,“荣哥该不会同情心泛滥了吧?”

“我同情他干嘛!吃饱了撑么?”向荣微微一哂,“只是没想到,当年我在公司里没点他,一来是因为没心情,顾不上;二来,是觉得挺无力的,我能对付的就只有这种毫无廉耻的小喽啰而已,背后真正的主谋,我连摸都摸不着,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无能。”

事隔多年了,这一番话说出来已不存在太多的委屈,反倒有种事过境迁的坦然……以及,尽情倾吐心声后的畅快感。

但无能为力……周少川在这一刻完全能理解多年前向荣的感受,别说是他了,就连周少川自己,彼时对于翟女士这个亲妈也一样无能为力,当年他们太弱小了,只能任人宰割,毫无主动权,而所有问题的关键并不在向荣,而在于他自己。

“不会了,”周少川抬手摸了摸爱人的头,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从今以后,你再不会感到无能为力,因为你已经足够强大,并且还有我这个人当你的坚实后盾。”

二人掌心相合着,彼此的温度交融在一起,向荣深深颔首,心里的踏实感空前绝后般达到了巅峰。

周少川说过的话,向来是实打实要兑现的,既然承诺了从今往后都作向荣的后盾,那便该把两个人的关系进一步坐实些,没过多久,戒指的后续事件终于出炉,周少川订好了两张机票,绕过他最为熟悉的欧洲,准备飞赴加拿大和向荣来个登记注册。

依着向荣的性子,总觉得这事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俩人既然心照不宣要好一辈子,有没有那张纸完全无所谓,何况老外的文件国内也不认,然而周少川讲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万一以后他们改变主意,愿意去国外养老呢?再退一万步说,未来国内兴许也会允许同性恋婚姻,说不准,那时候这一纸婚书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说一千道一万,最要紧的还是让周少川开心,向荣心甘情愿陪他一起“做无用功”,其后安排好了假期,可惜到了节骨眼上,又出了一点岔子。

博士后站点的大佬们突然要约向荣面谈,大佬的时间都很有限,几经商榷,最终把时间定在了向荣出发的那天,向荣只能万分抱歉地跟周少川解释,所幸周大少在支持爱人干正经事的路上从来都能慷慨大步向前,一丝一毫也不会计较,当即同意了改签,奈何接下来几天机票已订完,只余一张公务舱,两个人只好分头前往。

摆平了这边的事,向荣匆匆忙忙登机前往多伦多,谁知落了地,发现托运的行李被落在了中转站温哥华,随后又是好一番和机场人员沟通,向荣对老外的办事效率已经绝望了,同时更绝望的,是他的行李箱中还带有正装——登记结婚嘛,赖好也算是件严肃认真的事,总不好穿着他现在身上这件日系休闲裤的长风衣去吧?

周少川倒是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笑说这就叫好事多磨,又看了他老半天,其后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哪怕他披着麻袋也照样好看,就不必拘泥于那些个形式了。

于是两人都穿得挺随意,只是现场的气氛确是严肃认真的,当经典的那套“无论贫穷富有……”响起时,向荣居然罕见地没有起一粒鸡皮疙瘩,连神色都不由自主地郑重起来,随后他注视着周少川,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我愿意”。

这就算是把自己交付给了对方,向荣有时候回想,也承认仪式感确有存在的必要,人生的本质从来都是虚无缥缈,是以加诸一些承诺和契约,方才有助于增添一些实在的厚重感。

当然日子还是照过,向荣变着花样地陪周少川,两个人晚上还会一起夜跑,他们居住的小区绿化覆盖率高,林深树茂,一到傍晚总有人不间断地遛狗,举凡碰见那种漂亮的大型犬,周少川总会驻足逗弄一会儿,向荣心里明镜一般,碍于自己曾把巴赫偷偷卖掉,便将功折罪地主动提起了养狗这茬儿。

周少川欣然同意,一句旧事没提,找了个周末,两人一起去选了一条半岁的德牧,从此后,周少川更爱夜跑了——横竖都得带狗到下楼来撒欢儿。

几个月过去,俩人约好了医生,去给德牧做绝育手术,等候的过程里,蓦地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巴赫”,向荣和周少川对视一记,齐齐回头,就见一只苏牧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向荣对人不脸盲,对狗尚没有那么强的判断力,正自观察犹豫间,那狗主人却发话了:“哎,您是那个……不好意思,忘了您姓什么了,但我记得您好像是巴赫的前主人,我没记错吧?”

谁都没记错,也都没真正忘记过,巴赫今年十五岁了,身体健康,精神头很不错,主人带他来做全身检查,说不出意外的话,它将来应该能够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它走的时候还小,对于两个前主人印象早已模糊,但仍像刚到502时那样,只管围着向荣蹦高儿摇尾巴,对贴上来和他打招呼的周大少则态度明显冷淡得多。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周少川直到步出宠物医院,嘴上依然很不忿:“还说健康呢!我看是老年痴呆了吧!记得谁不好,光记着卖它的人。”

“我澄清一下,其实是送,”向荣觉得他吃味的模样非常招笑,遂憋着一脸坏笑说道,“卖多不合适啊,之前从我同学那领它回来就没花钱,我也是想给他找个好主人,现在看来,我眼光还行,巴赫的命也不错,终于能有一个愉快的狗生了。”

“他是愉快了,”周少川轻哼一声,“我呢?你说你都要跑路了,还知道给狗找个好人家,惦记了一堆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惦记惦记我呢?”

都多少年了,怎么又突然发作起一阵小哀怨?向荣很是好笑地看着他,大抵在这种时候,最适宜的还应该是装傻充愣,向荣顾左右言他,驾轻就熟地打起了茬。

可惜周少川显然没忘了这茬儿,晚上等向荣预备完功课,洗过澡出来,躺在床上才抻了个懒腰,就被周少川一把抱住了,眼见该人又要上下其手,向荣想起明天进站还有一堆活要干,连忙在嘴上先服了个软:“今儿让我早点睡吧,真困了,明天,明天一定补偿你。”

“不相信,你这个大骗子!”周少川笑骂了一句,但动作却停了下来,只推着向荣翻个身,然后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就这么睡吧,不许挣开,你要是听话,我就放过你。”

向荣睡觉一向挺“独”的,不喜欢人碰,连拉手都觉得不自在,刚开始跟周少川睡一张床,熄灯之后,他就躲对方躲得远远的,然后一个人睡得像个棺材板,周少川则正相反,热衷于搂着、抱着,两个人几经拉锯战,直到这会儿,方才有一点磨合好了的迹象。

向荣如今也能接受爱人变身为树袋熊,紧紧依偎着自己了,身后有座宽阔坚实的胸膛,散发着火一般的温度,在冬天里显得格外保暖,他笑了笑,回头在周少川的脸上亲了一口,眼里的宠溺,直到阖上双眸也依然没能消散。

圣经上说,爱是包容,是恒久忍耐,于向荣而言,爱,应该是一辈子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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