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攀月枝
难受。
明明缠在身上是冰冷的,却会给人带来火一般的灼烧感。
钟年的呼吸急促起来,难耐得沁出眼泪时,那团黑雾在他眼尾一卷,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
束缚感如潮水褪去,钟年霎时从中脱离,香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从被褥上坐起时,身体依然还残留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和酸涩感,让他撑着又缓了好一会儿。
他迟钝地发觉到山洞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烛光灭了,一道幽冷的光从某个方向打进来,代替了橘黄色的烛火。
钟年顺着光线转头,竟是看到堵在山洞入口的石堆凭空消失了,此时空荡荡,能随意进出。
洞口外的光比月亮更冷更深,如夜似海,沉静冰冷,有着吸引人走去一探究竟的力量。
钟年缓缓站起来,走近了几步。
洞外起了雾,如白烟一般迷蒙,让人看不清景象。
可奇怪的是,这团雾并不像是恶魔小镇那样令人不安生怯。
钟年只是打量了一会儿,就鬼使神差地抬步迈出洞口,走进了白雾里。
在辨认不清方向的雾中,他能清楚感受到的只有脚下柔软的草地。
他完全凭借着直觉在雾中行走,一步一步,脚步很轻,也很稳。
——这团雾里没有危险。
这样的想法不知从何而起,钟年莫名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将他一点点带了出去。
白雾一散,钟年站在了半山的空地上,终于看到了其他景色。
他能眺望到山下的箩汩村。
在这夜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罕见地没有歇息,热闹非凡的围成一团。
山脚的空地上点着篝火,熊熊火焰照亮了夜空。
村民聚集在一处,在嘶喊着什么。
“烧了他!”
“不能把他留下!”
“他会毁了村子的!这个怪物!!”
有一个人影被推至火堆前方,押送着跪下。
随即有人端来一盆似是鲜血的液体,兜头倒下,将那人浇透了。
村民开始一起诵读晦涩难懂的语言,叠起的声音缭绕在山间,诡谲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之后,他们将那人推入火堆——
钟年缓缓睁了大眼睛。
他的心脏随着火星像是烟花一般炸开了,那团橘黄色的火焰一阵跃动,变换成怪异的幽蓝。
空气里送来难以言明的味道。
钟年的呼吸骤然变得艰难,每一次吸气都连带着心房被拉扯,产生剧痛。
“不……”
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步,眼见着要一脚踏空摔落下去,一只手从后伸来,捂住了他的眼,也将他带离了危险的边界。
“别看。”
有着奇异质感的低沉嗓音落在耳畔,有种镇定人心、驱赶恐惧的神力。
刺痛着胸腔的心悸神奇地消失了,呼吸稳下来,钟年像是随风飘荡的羽毛落在了宽厚可靠的掌心里,不再惊慌。
他被这只手托着,安稳地回到原处。
咚!
圆滚滚的苹果从供桌上滚落,咕噜噜停在被褥前。
滚动的动静和香甜的味道唤醒了躺在被褥上的少年。
钟年掀起仿佛还残留着那只手的温暖的眼睛,痴痴看着供桌上依然在燃烧的香烛,又望向不成不变的肃穆的神像,大脑迷蒙,找不到真切感。
……都是梦?
第147章
山洞的石堆仍好好地垒放在那里,死死堵住了出口,与之前一般无二。
这一点更加清晰地给钟年传达了一个意思。
刚刚的并非真实发生,仅是一个没有逻辑的梦境。
可是……
钟年轻轻解开衣襟的扣子,借着烛光垂眸往下看。
看了一眼,他就重新合拢衣襟,好好藏起来。
他轻轻咬住嘴唇,动了动被束缚紧缠过仍有余感的双腿。
身上黏糊糊的,他却没有办法,这里没有别的衣服可以换。
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
他想到梦里的那个东西,转头看向一边直勾勾盯着自己、还试图偷摸摸把触手伸过来的章鱼。
他一把将它抓起,水雾未散的眸瞪着:“是不是你?”
“……叽?”章鱼满脸呆相,一双豆豆眼又不受控制地往他敞开过的衣襟里瞟。
钟年扯着它脸两边把它拉长:“你是不是趁我睡觉占我便宜了?色章鱼。”
“咕啾叽叽!”色章鱼表示冤枉。
“不是你的触手,那是谁的?总不能还有……”钟年忽然止声,转头看向神像身下那形似触手的部分,长睫轻颤。
-
天还没亮,段鹤就起了床。
他习惯早起,今天尤其早些。
第一件事就是进到灶房里,烧水揉面,准备好手擀面和南瓜糯米饼的材料。
他记性好,动作能力强,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做饭也是。
有条不紊地准备妥当,把高汤煨着,等回来再烫面条。
他要先去洗漱,带着南瓜饼和南瓜小米糊把钟年接回来。
做完这些,出门时山峦之间的夹缝刚露出一线橘红,与点缀着星月的深蓝交接着,绘成浓郁瑰丽的画作。
段鹤脚力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山下。
盘浔川带着狗,几乎与他同步到达。
“哼……”盘浔川刚要习惯性地翻个白眼呛上一句,就看到段鹤什么也不顾一路要往上山去,连忙拦住,“哎!你做什么?你疯了!现在不能上去,还没到时间呢!懂不懂规矩啊你?”
以他们村里的规矩,只能等着人下山,不能去山洞里迎接,否则是对山神不敬。如果在太阳彻底升起之前仍然不见人,那么就代表山神很满意这次的安排,将人收入门下。
不过,这似乎只是一个传说,就算是村里最年长的百岁老人,也从未见过有谁被山神选中为侍从。
即使如此,他们每年依然遵循着这个规矩,从未敷衍。
段鹤与其他村民不一样,他很早就独自生活,没有上一辈的精神传递,与其他村民的联系也并不紧密,山神这个信仰在他脑中没有那么根深蒂固、无可动摇。
他听到盘浔川这么说,拧起眉:“为什么?”
盘浔川不耐烦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你去了害死你自己无所谓,别害到小年。”
段鹤听到会祸及钟年,按下了心思。
他就站在上山路口,直挺挺的一动不动,手里提着篮子,像是一座望夫石。
盘浔川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你能不能站边点,挡住我的视线了。”
“汪!”大黄狗跟着叫。
段鹤充耳不闻,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木头,小年才不会喜欢你。”盘浔川嘀咕了一句,扯着嘴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钟年提前叮嘱过,不能趁他不在和段鹤吵架。
丈夫该听老婆的,所以盘浔川忍了。
没过一会儿,另一边的小路上又多了三四个身影。
是村长几个,其中还有顾清越。
盘浔川看到这个每天凑在钟年跟前的顾清越同样不顺眼,直接问:“你个外人怎么也来了,老是凑热闹……”
“浔川。”有个妇人走过来在盘浔川的胳膊上呼了一巴掌,“怎么说话呢!人家顾教授也是关心小年那孩子,脾气别这么冲,以后讨媳妇了媳妇都不喜欢你。”
盘浔川熄火了。
妇人看出几分端倪,笑道:“怎么,真要讨媳妇啦?谁家的孩子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怎么就倒霉了!我这个人只会对老婆好的!”盘浔川辩驳,耳根红起来。
妇人瞧盘浔川是认真的,眼里透出惊讶,低声道:“跟婶说说,婶不告诉别人。”
盘浔川说:“就是村里最好看的。”
妇人挑眉:“哟,还卖起关子了。”
盘浔川撇嘴。
倒也不是他不想说,他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得光明正大,恨不得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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