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75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刚刚扬起的笑容有些勉强,消减了几分,“你不要说这种话。”

  蒋秋时声音淡淡,仍然透着让人安心的氛围,却让我心底堵得发慌,“林曜,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接话。

  这顿饺子最终是由我和蒋秋时一起完成。他第一次包,开头两个手法生疏,等我给他示范了一个,第三次就能模仿出九分像。到后面几乎不用我动手,他就包完了一整盘个头饱满圆润的饺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动手,富有别样的意义,蒋秋时难得吃下了一整碗,没有剩下。我提着颗心,担心他又会像前几次那样吐出来,但好在这场担忧没有化为现实。

  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脖颈划落到敞开的领下,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的肤色与白色的浴袍都相差无几。我替他吹干头发,柔软的发梢顺过指尖,很舒服的触感。

  “今天的药吃完了吗?”

  “吃完了。”

  我又惯性地问道:“胸口还有没有疼?”

  自从上次的情况以后,我知道蒋秋时不会主动交代病情,于是改为主动询问,慢慢就成为了下意识的习惯。

  蒋秋时摇了摇头,转头对上我的眼睛,低声说:“不疼,就是药有些苦。”

  我意外地停顿一下,印象里,蒋秋时从来没有说过这种称得上示弱的话。他撑起身子,靠得离我近了些,没有镜片的遮挡,可以看清那双倒映出我影子的沉静眼眸,在对视中轻轻吻住了我的唇。

  一切都很安静,他轻微地呼吸。我维持住先前的动作,没有反应过来。

  蒋秋时捧住我的脸,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等分开时他已经将我压在床上,本就松垮的睡袍被扯下一点,露出胸膛。

  我呼吸一滞,想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现在不苦了。”他说。

  他再一次低头吻上来,我别开脸,唇落在了脸颊上。我抵住蒋秋时的肩膀,触碰到那片肌肤时有些发热,平复气息将话说出:“蒋秋时,你别这样。”

  蒋秋时眼底的波动似乎黯淡一瞬,抿着唇,撑在身边的手慢慢握紧床单,“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下意识放软声音,“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蒋秋时这一次没有给我躲开的机会,他又堵上我的唇,另一只手慢慢解开衣服的扣子。气息与沐浴露的清香包裹住我,想要推开,却怎么也拒绝不了他温柔的攻势,逐渐迎合起这个吻。

  “林曜,我把自己洗得很干净,”蒋秋时凑近我的耳边,细细吻着,“不要嫌弃我,好吗?”

  “我不是......”

  他也许不想听到后面的话,将所有声音融入唇齿缠绵的交融里。我抓着蒋秋时的浴袍,紧紧地,没有推拒。

  我不是不愿意接受,而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答应蒋秋时,要如何面对这场没有答案和结果的关系。

  他在我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是在纷乱的余韵中,我只能记清几句破碎的单词。蒋秋时紧紧抱着我,到最后所有话都变成了一句我爱你。他好像哭了,眼泪落在我的脸上,脑后的枕头上,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林曜,我爱你......”

  我记不清他将这句话念了多少遍,直到意识模糊,都能在梦里听到一声声隐忍而深切的回响。

  恶劣的变化是突如其来的,没有一点征兆。像是去年的第一场雪,我只知道它会来,却不知道真正来临的一刻,会是怎样的心情与画面。

  蒋秋时彻底无法进食,无论吃下什么,到最后都会吐出来。身体已经对止痛药产生抗性,哪怕加大剂量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作用。

  马上就是除夕,大街小巷都放着喜庆的音乐,挂上鲜艳的灯笼。蒋秋时终于没有抵挡住我的恳求,住进了医院。他拒绝手术和化疗,医生开出保守的治疗方案,才终于肯点下头。

  他还抓着机会翻出从前的事,因为虚弱而放轻声音:“我当时说过,如果等到除夕,就没有给你亲手包饺子的机会了。”

  我捏住自己的掌心,以疼痛扼制住眼泪,尽可能扬起一个笑容,“行了,你好好休息,少说点话。”

  蒋秋时牵住我,很紧,很用力,唇动了动,又问了一遍:“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我摇头,一直摇头,“不会,很好看。”

  “林曜,你不用骗我,我站在镜子前都要认不出自己了,”蒋秋时说,“如果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不会喜欢上我?”

  “别乱说,我当然喜欢你,”我俯身吻了吻他微凉的唇,“我会一直喜欢你,蒋秋时。”

  蒋秋时眼底泻出一点温柔的笑意,像是融化的雪,无声无息淌进我的心底。我一直都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除夕夜的前一天,妈又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我站在医院门口,冷风刮过脸颊,一声声应着,突然听到那头叹了声气,犹豫地开口:“曜曜,你上次说的那些话,妈都回去想过了。”

  我回过神,捏紧手机,“……什么话?”

  “就是你说如果一辈子都不结婚的问题,我后来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也问过诺诺,她可是很支持你,一直凑到我们跟前说你好话,”妈忍不住笑了,“曜曜,其实说到底,我和你爸想看你结婚,就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但如果结婚让你觉得不开心,不幸福,妈也不会逼你。现在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问过你顾阿姨,她也告诉我,其实小顾老早就和她说了,以后不打算结婚。你顾阿姨看得很开,和我唠了一下午,我回去后想想觉得也挺有道理。曜曜,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种老古董,之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你自己过,你自己健康开心最重要。别的话妈也不多说,免得你嫌我唠叨,等你工作不忙了,记得回家看看,你爸平时嘴上不说,这几天一直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回来过年,他还是很挂念你的。”

  我张了张唇,拂过脸上的风似乎不再是那样刻骨的冷,听见胸膛里快速跳动的心,喉咙间挤出的一记略颤的音调:“妈......”

  “好了,不说了,知道我和你爸的意思就好,晚点我还约了你顾阿姨打牌。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挂念我们,也别买年货了,去年买的都没吃完。”

  电话在妈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挂断,我站在医院门口,一股热流从心底迸出,彻底变得鲜活起来。我紧紧握着电话,转身走回医院,这一刻迫切地想要见到蒋秋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无比地,渴望地,想要见到他。

  我推开病房,来不及进去,医生与成对的护士就推着病床上的蒋秋时涌了出来。医生看到怔住的我,出声道:“林先生,病人刚刚失去意识,血压心跳都骤降了下来,情况很危险,现在必须要急诊手术,你能联系到他的家属吗?”

  “家属......”我像被闷头敲了一棒,乱成一团糟,“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医生严肃地说:“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刚才大量呕血,多器官衰竭,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联系不到家属,我们也会进行手术抢救。”

  “林曜......”躺在病床上的蒋秋时发出一点细弱的呻吟,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费力动了动,我连忙握住,随推向手术室的病床快步走动。

  “蒋秋时,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过除夕了。”

  “不会的,你肯定可以好起来,”我颤抖地说道,眼泪像打开的闸门再也抑制不住,“蒋秋时,你坚持住,我们不是说好了下次要给你补一个更好的生日?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实现,你不要这么自私,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很慢,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嘴角的血在惨白的脸上平添一抹死寂般的色彩。

  医生把蒋秋时推进手术室,耳边是匆促的脚步声,层叠的交谈。‘手术中’的灯倏地亮起,一抹刺眼的红夺去了我的全部心魂。

  我徘徊在手术室的门口,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时间好像被彻底冻住,窗外的天逐渐暗沉。

  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亮起灯,楼下是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医院门口那棵槐树,光溜的枝叶落下最后几片叶子,在寒风中摇曳沉在泥土上,无声无息。

  明晚就是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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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

  完结撒花!

  这个结局是我写之前就构思好的,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大家不用担心,之前说过会是he,也就是下一阶段,小曜和小陈重逢,和小顾重新开始。这些故事都会放在下一章的番外里。

  后面还有之前承诺过的三个攻的第一视角番外,后续也会慢慢发,这个月内会写完。

  最后就是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谢谢大家能陪我写完这个故事,无论是赞赏还是批评都非常感谢。对于作者来说,你们的评论和反馈就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希望下本文也能有缘再见!悄悄告诉大家,最大的剧透其实一直都在文案里,“男友,情人,与白月光”,不是他们一开始的关系,而是他们的结局。

第106章 番外《五年》(上)

  葬礼定在了春节过后。

  清晨,天空下起连绵的雨。

  我通知了蒋秋时的好友,从通讯录里找到他住在养老院的母亲。蒋秋时早在几年前就付清了后面二十年的费用,把母亲安排进里面,从此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老人是被扶着来的。她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墓碑面前喊蒋秋时的名字。看到亲生儿子骨灰的那一刻,才彻底相信他离开的噩耗。

  邵琴在旁虚扶住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再也不见原先见面时的冷静,任由泪无声落下。

  我站在最远处,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默剧,看一场迟来的报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葬礼还在继续,我离开了现场,打车去到蒋秋时曾经带我去过的海边。遗体火化的时候,我要来了一小盒骨灰,很难想象,曾经那样一个鲜活的,夺目的人,到最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装下。

  雨在半路停了,我站在熟悉的位置,把那一捧骨灰沿着栏杆洒向波涛汹涌的海里。如果能有下辈子,希望他可以像海一样自由,去到天涯海角,心之所向。

  真正为自己活一世。

  律师来过一次,带着蒋秋时的遗嘱与房子的归属权。他做到了最开始的承诺,这把钥匙永远的属于了我。

  我没有再哭。火化,葬礼,带着蒋秋时的一部分洒向海里,做完这些所有事情,我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在他病危的那段日子里,抢救室外煎熬的十个小时中,我已经将所有泪水流尽。当早有预料的悲伤笼罩而上,如同剐去心上的一块肉,由疼转为空洞与麻木。

  蒋秋时的衣服和物品我一样没有带走,原封不动地留在他的房子里,摆在熟悉的位置。我有时会去到那里,躺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已经所剩无几的气息,放空自己的心神。

  他留下的东西很少,我替他收拾剩下的衣服时,不下心将装有那枚平安符的外套一起放进了洗衣机。等发现的时候,符上的绳结已经松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一角,我拿出来,是一张被水洗得皱巴巴,叠了很多层的纸。

  展开后,仍然可以看见一抹清隽模糊的字迹。

  ‘愿林曜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这些字一个个刺入眼底,心就好像手里潮湿的纸,轻轻撕扯就彻底崩裂。眼泪无法抑制地打湿整张脸,我想要叫出蒋秋时的名字,可是他再也不会给我答复。

  他愿我心想事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回来。

  一年的光阴从指尖流走,顺着我与蒋秋时的回忆,慢慢藏入记忆的闸盒。

  我辞去了新闻社的工作,开始写一些文字,投稿给杂志和网上的公众号。这种自由的工作形式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哪怕开始的收入并不理想,也没有多少失落可言。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离开可以看到那盆仙人掌,想起蒋秋时的地方。

  离职时赵泉挽留过我几句,依依不舍地说以后要常联系。他也的确没有食言,一有时间就找我聊天叙旧。第二年的时候,他和女朋友订了婚。

  我久违的与赵泉见面吃饭,拿到婚礼请柬,他那张褪去青涩的脸上笑得和从前谈及女友时一样害羞喜悦。

  “你们的动作也太迅速了一点,人家女孩子就对你那么放心?”我忍不住调侃他。

  “这不是要提前把身份适应起来嘛,”赵泉清了清嗓子,咧嘴笑得一脸傻气,“已经三个月大了,再过段时间就要穿不上婚纱,她说提前把酒席办了,反正早结完结,人都不会跑。”

  我的心蓦然软了软,在看到这样幸福的赵泉,和他即将建立的小家。只是两年的时间,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婚礼上,我给赵泉做了伴郎。顾鸣生也去了,是我带过来的‘家属’。临去前,我特意让他穿得朴素一点,不要抢新郎的风头。顾鸣生也的确放弃从前花里胡哨的打扮,换上一身简约的正装,没有任何装饰,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哎,你是不是......顾,顾鸣生?”

  仪式结束,一个参加婚礼的年轻姑娘认出了他,是新娘那边的朋友。她一脸做梦似的兴奋表情,“天哪,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超级喜欢你之前的那部……叫什么来着?和耿清清合作的那一部!我现在要签名还来得及吗?”

  顾鸣生弯了弯唇,笑得如沐春风,“当然。”

  姑娘没有带纸,就拿了餐桌上的纸巾让顾鸣生签,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念叨:“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我妹妹是你的死忠粉,当初你宣布退圈,她还和我哭了好久。退圈真的是因为官方给出的那个理由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网上乱说。”

  我听见顾鸣生边签名边自然接道:“对,拍戏太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这都两年了,也不见你复出。”

  顾鸣生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观戏的我,“小曜,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复出合适?”

  我一下子承受住两道视线,愣了一下,“……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