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13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近代现代

  双腿腾空,霎时失重,我下意识抱住顾鸣生的脖子,意识到此刻的姿势后升起一瞬羞耻。沉稳的木质香很快萦绕而上,我被分走了心神,有些上瘾地凑到他脖颈处翕动鼻翼,蹭了蹭,“好香......”

  他似乎顿了一下,继而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抱我上楼。

  我困倦地合上眼,藏住短暂的失落与怅然若失,也许是终于找到某个发泄口,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全都争先恐后涌上心头,有顾鸣生温柔青涩的笑,也有任寒满脸震惊的指责,那些我从未诉之于口的隐秘真相,全都在这一刻纷沓而来。

  我知道顾鸣生在拒绝一切有关‘任寒’的交流,他用力合上过去的闸门,并且提醒我不要去想,不要去看。

  可我偏偏忘不掉。

  和顾鸣生成为朋友,是一件十分顺其自然且必然发生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是怎么熟络起来,仿佛在某一天某一刻,他笑着揉我头发,被我用力拍开,旁人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林曜关系这么好了,顾鸣生理所当然地挑眉,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他从来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一直都是心怀不轨的我。

  自始至终我都不喜欢任寒,他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普通人。我恰巧需要一个除顾鸣生以外的‘暗恋对象’,他只是不幸地被选中成了这场无疾而终暗恋里的炮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被他指着鼻子那样骂,我都没有反驳一句话的缘由。

  我想顾鸣生是知道这段感情的,他知道我眼底藏不好的情愫,也知道黄昏课间我趁他睡着时悄悄印上的吻。于是他用最温和残忍的方式拒绝了我,帮我去追求另一个人,为我与任寒的感情出谋划策。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代替那句从未说出口的‘我们不可能’。

  曾经我怨过他,我一直认为是先有他的偏爱,才有我的动心。但如今谁在前谁在后已经不重要,这段隐秘的悸动也早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层层磨灭。我甚至觉得他当初的做法并没有错,十年如一日的爱情可望不可得,但十年如一日的友情却可以化为现实。

  也许暗恋到最后,都终将变成彼此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说的公开秘密。

  如果没有重新遇见任寒,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想那段经历,并不是觉得遗憾或是不满,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再浓烈的感情在经年之后也不过这短短四个字足以概括,当初惊艳,也只是因为少见多怪。

  如今的顾鸣生对我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朋友,他更像半个亲人或是知己。我太熟悉他的一切,反之亦然。也无数次庆幸,当初压抑在心底的感情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回忆只有在混沌之余才会狡猾地席上理智,我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又回溯到了哪里,身上的束缚似乎在一件件减少,最终沉入温热的水里。

  过于舒适的环境让我不禁放下防备,沉靠在对方有力的怀中。每一寸肌肤都在池中滚烫,来自酒精催发地源源不断的燥热,好似一会置身于波涛汹涌海上的摇曳小舟,一会变为头顶烈阳竭力前进的旅人,锲而不舍地反复交替。

  意识的流散如细沙无声沉淀,我最后只记得萦绕在鼻尖的木质沉香,久久不散。

  直到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

  热劲褪去后的身体止不住发冷,每当这个时候陈锋都会成为最好的火炉。于是我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靠拢,不管不顾往里面挤碰。只是今晚的‘火炉’似乎与以往不太相同,他将我的身体裹挟得越来越紧,等想要逃离时已经没有了退路,腰身被双臂紧紧桎梏,连动弹一下都不得。

  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里,我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我沉默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没想到能差到这种程度。如果能回到昨晚,我就算是得罪人也坚决不会喝那几口白酒。

  强忍爆粗口的冲动,我从床上撑起身,睡袍歪歪扭扭地系着,比不穿好不到哪里去。顾鸣生的一只胳膊还挂在腰上,随我的动作猛然收紧,我僵硬垂下头,对上他惺忪的双眼,默了三秒,他懒洋洋勾起唇角。

  “早啊,小曜。”

  刚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天然致命的性感,像钩子似的划过心尖。我用了几秒压下悸动,推开他的手,“......早。”

  “身体还难受吗?”

  这句平平无奇的话在此刻的语境下彰显出一股欲盖弥彰的暧昧,我抑制住发散的思维,绷着一张脸说:“头已经不疼了,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顾鸣生似乎并没有品出我话中的深意,漫不经心地笑着,“应该的,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了,”我目光凝在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怎么没穿衣服?”

  “半夜太热了就脱掉了。”

  顾鸣生撩了下额前的碎发,坐起身时莫名带来一股无言的压力。我下意识往后仰,视线控制不住锁定在他锁骨上的一串咬痕,顿时,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占据了脑海。

  “我昨晚喝醉后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记忆里只有顾鸣生把我从车里抱出来,和半夜我错把他当成陈锋使劲往怀里钻的片段,中间一大段内容都在宿醉中断片。我紧张地盯着顾鸣生的表情,生怕听到什么让我当场社死的内容。

  “没有,你不用担心,”顾鸣生笑得别有深意,我刚放下悬着的心,就又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也就是抱着我又亲又啃,一边告白还一边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行了你别说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顾鸣生的嘴,僵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都要爆炸,直到对上顾鸣生戏谑的眼神,才猛然反应过来。

  “你骗我?”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真假参半。”

  来不及注意顾鸣生话中可疑的停顿,掌心处的柔软已经叫我浑身划过一道细细的电流,匆忙缩回了手。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与顾鸣生的姿势似乎有点不妙。

  大床被两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占据得满满当当,被子下看不见的地方,肌肤相贴的触感让我一瞬间战栗到天灵盖。我抽回腿就想下床,小腿腹却在途中不小心擦过某个地方,硬挺的触感让我顿时一怔,继而从脖子红到了脸。

  “你......他妈的给我下去!”

  顾鸣生扯过被子,无辜地垂下眼睫,堂而皇之地解释道:“小曜,这是男人早晨的正常反应。”

  我眉心突突地跳,差点没被气笑,难道我不是男人,不知道这种反应代表了什么?

  看来世界上最可怕的直男不是撩不自知,而是明知道撩了还根本不当一回事,说的就是眼前的顾鸣生。我拳头松了又紧,最后念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改为一脚踹了过去。

第18章

  “嘶,小曜,你好狠的心。”

  顾鸣生捂着被我踹到的小腹,低声吸了口气,难掩掺杂在其中的笑意。

  我确定自己没用力,懒得再给这个只会装无辜的人一个眼神,起身下了床。

  昨天的衣物全都整齐叠放在床边,只是沾了酒味,有些黏乎。我毫不客气地拉开顾鸣生的衣柜,翻出一套没怎么看他穿过的衣物,洗漱后给自己换上。

  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我有些心塞地一点点挽上去,突然想起昨晚还是顾鸣生替我洗澡换的衣服,说不清是羞耻还是尴尬的情绪一股脑翻涌上胸口,无规律地乱窜。

  虽说他平时无所顾虑惯了,可这种事情从任何意义上说都有些越界。我几乎不敢深想,低头洗了把脸,也顺势把脑中的废料一并甩了出去。

  卫生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气息,像是香薰,却又不尽然。我擦干脸上的水珠,决定暂时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顾鸣生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今早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暖洋洋洒进屋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由,他只套了一件宽敞的上衣,什么都不用做就把锁骨上的咬痕明晃晃露在眼前,让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样的穿搭,绝对严重夹带私货。

  我正想着,顾鸣生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出:“小曜,你的白粥要放糖吗?”

  我别捏了一会,还是接道:“一点点,别放太多。”

  没办法,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吃的过不去,特别是宿醉之后胃里的饥饿感尤其明显。顾鸣生端着两碗白粥走出来,浅笑道:“刚刚盛出来还有些烫,你吃的时候小心点。”

  我接过后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饭桌上扩散着沉默,我难得敏锐,察觉出顾鸣生的状态有几分不对,虽然还像平时那样开着玩笑,但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我低头喝粥,几次感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飘过身上,哪怕不似刻意,也让人坐如针毡。

  我忍不住抬起头,第二次询问:“昨晚我真的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顾鸣生悠悠喝着粥,不紧不慢地说:“真的没有,你一直问这个,是同意让我咬回去了吗?”

  “你想得美。”

  我磨了磨后槽牙,“如果你昨晚就送我回家,谁会抱着你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地址。”

  “你都醉成那样,我肯定不能不管不顾,照顾人当然要照顾到底。”

  我没忍住顶了回去,“陈锋也在家,他也可以照顾我。”

  顾鸣生停下动作,掀起眼帘抬眸望我,只这么一个平淡的眼神,却生生让我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兀然卡了壳。

  他的声调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只是以为你不喜欢他,也不想由他来照顾。”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可在耳边盘旋了少顷,却莫名让我品出一丝失落。

  伪装惯了的人哪怕只流露出一丝真实情感,也弥足珍贵。待我回过神,顾鸣生已经起身收拾碗筷,我盯着眼前匀称修长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想知道昨晚醉后都发生了什么,没有其他意思,”我紧攥着勺柄,有些说不利索,“这和陈锋没有关系。”

  顾鸣生的身影顿了顿,从这个角度看不清脸,只能听到他与平常无二的嗓音温和响起:“我知道,你不用特意解释,昨晚我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才没有送你回家,你知道陈锋一直都对我抱有意见。”

  他说的不无道理,要是让陈锋看见顾鸣生送我回去,到时候肯定又少不了一番折腾。

  只是这个回答,却又哪哪都透着牵强。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特意解释,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被他这意义不明的一提,陡然升起股没来由的心虚,就像一个特意与小三解释自己不爱正室的渣男,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嘴角一抽,被自己神奇的比喻雷得哑然失笑。

  多说多错,我选择及时止损。匆匆吃完碗里的粥,我与顾鸣生道完谢后就离开了他家。

  我仍然觉得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可顾鸣生这样的态度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短暂地抛到脑后。

  手机开机后弹出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陈锋。我边走边回拨,对面响了几声便传来他的声音,比平常更沉上几分。

  “你昨晚去哪了?”陈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接上一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回家的路上,”我解释道,“昨晚吃饭时碰上高中同学,就和他们一起喝了几杯,后面喝醉了,我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现在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那头传来一阵无言的沉默,许久,陈锋的嗓音才在电流的干扰下紧涩响起:“我昨晚很担心你。”

  他语气不对,我几乎在瞬间察觉出来。要放在平时这样说,他就算是信了也会顶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我捏稳手机,靠耳朵更近了一些,“陈锋,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完,继而极其细哑地接上一句,“......你能早点回来吗?”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多跳了两下。除却新鲜,还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悸动闪过,倏地一下让我来不及抓住。

  “我可能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家,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先躺下休息......你感冒了吗?”

  “没有。”

  无论什么时候,他口是心非的毛病都得不到改正。

  陈锋匆匆挂掉电话,最后半句被堵在一连串的忙音里。我隐约听到一声咳嗽,短促得像是幻觉,可路过街边药店时,我还是走进去买了一盒感冒灵和温度计。

  万一呢?是不是。

  我拎着塑料袋,加快脚步走进小区,不远处的绿化带围了不少人,似乎有事发生。我无心看戏,只顾脚下的路,几声细微又揪心的猫叫随人群的躁动传入耳膜,让我减慢了步伐。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我也能听见中年妇女难以入耳的谩骂与小孩尖锐的哭声。

  “你看我们家芮芮的胳膊,全都被这小畜牲挠的!那么深的伤口将来要是留疤了怎么办?还不知道这小畜牲身上带没带病,我就踹它几脚解解气怎么了?”

  年轻女孩听完这顿歪理,气得大声反驳:“可也是你们家小孩硬要抱猫才会被挠伤,流浪猫戒心本来就重,会挠人也很正常,你这么大一个人和猫计较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虐待动物。”

  中年妇女发出一声讥笑,拔高了难听的尖嗓:“哟,读过书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条小畜牲都能整出生命的贵贱来,你要给它抱不平我没意见,先给我们家芮芮道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