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为啥分手了?”赵组长持续好奇。
这……这就无从知晓了。
两人这么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家世,为什么要分手,他们也很不解。
唯一知情的人就是黎默言,但黎总肯定不会说。
天色暗下来。
地平线上飘着的最后一线红云消失的时候,球场各处亮起了灯,还是初春,冷得人缩脖子,球场的工作人员抱着一摞棉服过来,要给这些少爷们披上。
周时轲挥开递过来的羽绒服,面无表情,挥杆就是一个球出去,一杆进洞。
他踢了一下脚边趴着的阿周,“去捡球。”
阿周立马坐起来,竖起耳朵,撒开蹄子往那边跑。
杨上臣看得直乐,“你整天逮着它整,那球非让他去掏,掏得一身泥,你看边那几个大坑,都是它刨的。
周时轲将杆丢到旁边桶里,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热水,抿了一口,说道:“它不在外边玩够,回家就得刨我妈的花,但每次都是我挨骂。”
这群人,大部分家里都养了狗,养的还都是比较烈的犬,属于市区禁养犬种,因此,他们也从不带狗到市区,一般都圈在院子里。
家大业大的,还不够几只狗跑?
但像周时萱这么大手笔,把房子铲了用来遛狗的,没有。
他们也说起自家的狗来。
“我家大马也是,别提了,上个月把我妹妹的作业撕了,我妹伤心死了。”
“你确定是伤心死了?”
“去你妈的哈哈哈哈哈。”
“杨上臣,你呢,你那狗呢?”
“我没养狗,我哪来的狗?”
“那你整天在群里我家妙妙我家妙妙,你家妙妙该不会是你对象吧?”
“鬼扯,妙妙是条蛇。”
杨上臣说完,顿时没人说话了,众人一脸“你他妈干嘛呢?”的表情盯着杨上臣,连周时轲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杨上臣毫无所觉,他抬起手,指了指叼着球跑过来的阿周,“下次再咬我,我就把你逮了喂我的妙妙。”
周时轲抬起就是一脚踹翻了杨上臣躺着的椅子,这位大爷连人带椅子翻在了地上,周时轲笑着骂他,“你试试。”
最初的惊讶过后,他们开始对杨上臣的妙妙起了兴趣,挤过去要看照片。
周时轲看了一眼坐在小马扎上的唐皓,他安静得出奇,今天也没怎么打球,“你怎么不去看看?”
唐皓摇摇头,“我怕蛇。”
“哦,”周时轲点点头,他从阿周嘴里把球拿了出来,放下后,捞了一根杆子准备再来,他的椎骨是个漂亮的凸起,颈线蜿蜒延伸到背部,最后是流畅的腰线,他垂着眼,双腿分开,手臂带着球杆一挥,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流畅的弧线。
可惜没进。
周时轲拎着杆子准备去打第二杆。
唐皓站了起来,叫住他,神色有些紧张。
周时轲扭头看着他。
男生的眉眼背着光,阴影使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下颌线却微微泛着光,被光照着的皮肤是耀眼的一片冰白色。
唐皓咽了咽口水,掏出手机,动作称得上是恭敬地将手机双手捧到对方面前,嗫嚅着说:“三哥,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周时轲定定地看着他,唐皓紧张得睫毛扑闪扑闪像上了马达的蜂翅。
“你以为,我的联系方式谁都能加?”周时轲翘起嘴角,晃了晃颈子,笑得浪浪的。
唐皓抬眼,一脸失望,“啊?”可等他抬头,看清周时轲眼里的揶揄之后,他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
他手心出了满手的汗,紧张得直咽口水,梗着脖子,像被吓住了的猫。
周时轲觉得够了,他嘴角压了下来,从唐皓手里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又递了回去,“备注你随意。”
唐皓眼睛亮得有些过于灿烂了,他狠狠点头,又坐到了小马扎上。
男生拎着球杆,闲庭信步地独自走到了球落下的地方,喧闹被他丢在了身后,阿周蹲到了他旁边。
周时轲的脸上再没有轻松的笑意,他的手指搭在球杆上,眉眼淡淡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如果他瞎了,他应该就看不出来唐皓喜欢自己。
那太明显了。
他发疯一样喜欢傅斯冕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眼神,就算是旁人,也会觉得烫人。
他不和唐皓这样的人玩儿,太伤人了,他不是傅斯冕,他没那么垃圾。
球杆碰上球,清脆地一声响,撕开夜幕,落在球洞里,阿周嗷呜一声,意思是问要不要去捡。
周时轲拎着杆子往回走,冷淡道:“没必要,会有人来捡的,走吧,阿周。”
阿周的视线从球落下的方向收回来,头也不回地跟上了主人。
-
周时轲凌晨才回家,他从球场出来,让工作人员把阿周他们送回家,他自己又跑去他和杨上臣他们在郊区的秘密基地飙了几圈车才回来。
他轻手轻脚进门,几只狗从它们的窝里冲出来,对着周时轲又舔又抱,周时轲被撞得站立不稳。
“艹,我明天就把你们宰了。”
“阿周!别他妈咬我手!”
“错了错了,下次一定带上你们。”
楼梯上的照明灯“啪”地一声亮了,白炽灯亮得刺眼,周时轲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周时旬已经怒气冲冲地站在了他面前。
“……”
周时轲头上的几撮翘起来的头发都耷拉了下来。
他摸了摸脸,有些心虚,“你还没睡啊?”
周时旬冷冷地笑,“我睡不着。”
“怎么能睡不着呢?”周时轲慢慢往旁边挪,在周时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就跑,周时旬比周时轲自己还了解他,逃跑路线,十几年都没变过,他预判了周时轲的动作,抓起周时轲的衣领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周时旬一巴掌抽在周时轲的肩上,“你他妈在客厅逗狗?周时萱不是给你铲了场子的?”
周时轲被压得腰疼,“二哥。”
毫无疑问,周时轲是家里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他集齐了洛露和周吉庆两人所有优点,避开了缺点。
眉眼一软下来,就软哒哒地像朝人撒娇卖乖的猫咪。
周时旬狠狠搡开他,“你别以为周时萱跟你一起骗我,我就看不出来,求你俩了,这他妈是我的东西,换了件衣服我能看不出来?”
“骗猪也不是这么骗的吧?”
阿周在后边一口咬着周时旬的衣角往后扯,小时和颗颗也来帮忙,扯得呼呼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口水直流。
“……”
周时旬懒得和他们计较,他推开几只狗,抱着手臂坐在了沙发上,比圈里整天拼命喝下午茶的贵妇们还要优雅,“傅斯冕下个月过来?”
周时轲从沙发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我哪知道?我就会混日子,这些名流,我可不认识。”
“……”
“希望你在傅斯冕面前也能这么应付自如。”周时轲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周时轲从小到大,只在傅斯冕身上吃过亏,那是对方狠狠烙上去的疤,周时旬不指望周时轲忘记,他甚至希望周时轲牢记,记住这次深入骨髓的教训。
“二哥这话说的,”周时轲给自己倒了杯茶,话说得懒洋洋的,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我跟他没见面的必要,生意都是姐姐在谈,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面肯定是要见的,宴会什么,周时萱最喜欢带着你了。”周时旬说道。
“我已经忘了,”周时轲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的花纹,淡淡道,“二哥,这没什么值得在意的,谁能保证谈个恋爱就一定不会分手呢?”
男生眉梢眼角都带着薄情的笑,下颌角和颈线蜿蜒延伸至领口,举手抬足都自在又浪荡,在客厅炫眼的光线底下,像一朵盛开得糜烂又奇异的花。
-
江城。
整座城市都褪去了冬装,树枝上抽出柔软的新芽,垂着枝条,温顺婉约。
傅斯雅看着坐在餐桌旁边安安静静用着早餐的傅斯冕,还有他手边的行李,愁容未展,“你跟阿轲联系上了吗?”
傅斯冕拿着勺子的手微顿,然后摇了摇头。
毕竟是自己弟弟,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如果换做外人的视角,那就是活该。
傅斯冕这几个月变了很多,他彻底沉淀了下来,他从容得洒脱,得心应手,阿轲离开带给他的阴郁和冷漠也被他慢慢消化溶解掉,他甚至比少年时期,更要温柔,宽和。
他似乎反思了自己性格上的所有问题,也没让别人插手,自己独自慢慢改正,别人只看得到结果,看不见他每日每夜守着阿轲的稿子和留下来的其他东西,一遍又一遍扒着包裹着自己的那层坚硬的冰霜,敲碎了又重新塑造雕刻,于是成就了现在的傅斯冕。
想到上次过年时,傅斯冕鼻青脸肿地从北城回来,傅斯雅打开门,青年红着眼眶,第一次朝傅斯雅露出脆弱,周时轲的拳头不像是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而是打在了他的骨头他的每一根神经上,他哑着嗓子,浑身的傲气轻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姐姐,他不要了。”
“怎么办?他真的不要我了。”
那是从傅斯冕初中后,第一次又叫傅斯雅姐姐。
傅斯雅看向窗外,淡金色的阳光在草坪上浅浅地铺了一层,她又回过头来,“我看了天气预报,北城最近都在下雨,气温也比我们这边冷,你多带点厚衣服。”
“你要是见到阿轲了,你不要跟他急,有什么话,好好说。”
傅斯冕点了点头,不再像以前,傅斯雅说一句他就要清高又傲慢地反驳。
他用完早餐,司机已经开车停在了外面,阿姨收走餐具,傅斯冕靠在椅子上,眼神落在傅斯雅脸上,即使用再多再昂贵的护肤品,她的脸上依旧出现了细纹。
“与阿轲和好了,我就回来。”他轻声说,眼神坚定,“回来了,你要是不想……”
“傅斯冕,住嘴!”傅斯雅低声呵斥他,她说完后有些疲倦地陷进沙发里,“我已经三十七岁了,不是十七岁,我没什么想做的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而诡异的寂静。
良久,傅斯冕站起来,阿姨递过来外套,他低头系着腰带,眼睫微颤,嘴唇削薄而因此总显得薄情,站在一旁的助理过来拎起行李箱。
他走了,傅斯雅才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
江城距离北城,一个小时零五十分钟的路程,江城的大好春光在飞机落地时变成了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显然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傅氏娱乐在北城的负责人已经在机场门口久候多时,他没见过傅斯冕,但当傅斯冕出现时,他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