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词(重生) 第43章

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GL百合

  卫凌词思忖了须臾,道:“眼下,旬翼刚刚进京,康城军心不稳, 若派遣兴师动众的去捉拿徐恪, 只是更会引起慌乱, 不如你让武功低的弟子先回山, 其余弟子结队寻找,若有其消息切勿露面,回报你我;另外,我让袁顷名注意帝京,徐恪若在此地,只怕会去找相熟之人,你那里应该有山上朝廷官员往来名单,你挨个去查。”

  穆尘面露悔意,他确实后悔没有将徐恪的行踪报与朝廷,而是私心希望他能离去,隐姓埋名也好、远走他乡也罢,总会留一条命,可如今看来,他错得离谱。

  徐恪心中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杀弟子泄愤,那些都是凌云山培养出来的精英,数年栽培,就这般被他毁去;凌云一派已遭江湖人唾弃,若再有无辜弟子陡然被杀,只怕凌云宗只有走向灭门之路了。

  相比之下,卫凌词的想法远远胜于他,可惜心不在他的身上,穆尘苦笑道:“早知如此,我该听你的,如今放虎归山,只怕会搅乱天地,凌云山弟子一些被杀,一些莫名失踪,我怀疑有部分弟子跟他而走,毕竟他是掌门人。”

  卫凌词平静了很多,靠在廊下柱子上,望着碧色天空,心中沉浮了许久,徐徐道:“陛下时日不多了,眼下紧要关头不可出差错,我去找袁顷名,城门之处严防他出入帝京。”

  她信步走下台阶,走了几步,忽觉不适,回身望着穆尘,眸色幽沉,问他:“你的弟子周满在何处?”

  发生这般多的事情,穆尘渐渐收回了贪玩的心,自己的徒弟也渐渐重视,闲暇之际也开始教她武功;而周满生来聪明,领悟性较高,穆尘只需说一次,她便融会贯通。

  如今,周满已是穆尘得力弟子了,时时带在身边,今日未曾见她,反让卫凌词不习惯。

  穆尘不解,视线定在了卫凌词晦暗不明的双眸上,“我让她送一些受伤的弟子回凌云,几日后就归来,你怎地提起她?”

  卫凌词摇首,忆起旬长清的话,她忆起周满来历不简单,可她查了很久,也没找到怪异之处,出身平常,并不是勋贵之家,“无事,好奇罢了,我先去袁府了。”

  卫凌词话说一半,反让穆尘心中起疑,可这个弟子乖巧听话,行事周全,并无不妥之处,比起旬长清虽是差了些,但也是凌云这些晚辈中的佼佼者,怀疑她实在不妥。

  他思虑了许久,又将这个想法摈弃,出了郡主府安排其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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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仁宫殿宇之下,摆着很多张桌子,宫人细细翻晒着书册。

  旬长清回来时,就看到了庭院已被各类藏书占领了,她在庭院里绕了几圈,发现这些书并不是贤贵妃这类深宫妇人可观阅,其间甚至有治国之经,一猜便知恐怕是替陛下晒书的。

  这般的事情繁杂,宫人动手只怕会打乱了原本的顺序,而且宫人大多识字甚少,遇到古籍之类的藏书,只怕更加手忙脚乱,尽是帮倒忙。

  而贤贵妃出身谷梁世家,学识渊博,又得陛下宠爱,握有六宫之权,这些事她若做来,陛下那里讨了欢心,朝堂之外又多了贤良的名声。

  果然,宫中之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旬长清寻不见贤贵妃的人,今日陛下又未召见,闲来无事她便跟着宫女身后翻晒书籍,晨起的雾水早已散去,日头逐渐上升,片刻后就晒得满头汗水。

  紫缙替她端了凉茶过来,饮了一口,正门处隐隐走来几人,锦衣玉钗的女子正是贤贵妃,身旁还有一位男子,紫衣蟒袍,身姿高峨,坚毅的脸廓上有着棱角分明的英逸,一步一步间,步伐矫健,一看便知常年习武之人。

  眼神幽邃却带着些清明,旬长清愣了愣,由着紫缙将喝了半杯的茶水接过,她不禁诧异,后宫怎会有身穿常服的男子,高贵的眉眼之处存着几分英武,更似军人……

  军人……旬长清猛然惊醒,这是旬翼!

  后宫少有男子,只有得了陛下吩咐的人才可进来,而今晨卫凌词说他回来,想来眼前人便是他了。

  贤贵妃望着痴愣不语的旬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长清,怎地不说话了。”

  旬长清微微抿唇,垂睫叩首,端正姿态,声音清脆:“长清拜见王爷。”

  旬翼稍稍愕然,王爷二字让他有些不喜,微一颔首,几步近前拉起她,笑道:“果然大了,陛下早朝后足足夸了你半个时辰,刚刚来时的路上,娘娘也在夸奖你,想来这些年卫凌词将你教得很好。”

  面对旬翼,旬长清终究有些不自然,淡疏有礼,但谈不上亲近,阔别数十年,两世为人,这却是第一次见面,况且前世他不救之事,始终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或许那是正确的选择,可旬翼仍旧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有旬翼在,她亦可保命,想去自己可去之地,想见自己可见之人,她恢复自由了。

  贤贵妃看出她的拘谨之处,放置她人身上,此时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她拍了拍旬长清的臂膀,笑道:“要回府住几日吗?王爷正式归来,想来不会再离开,你二人多谈谈也好。”

  旬翼却是盯着旬长清望了很久,眼珠都未曾转一下,眼前的少女灵气有余,贵重自持,襄安二字确实很符合她,也难怪陛下会用先帝的名讳,不会玷污了二字。

  他笑道:“你二哥也回来了,那小子虽说比你大了十岁有余,明明娶了妻室的人,可今早一溜烟就没了影子,不知去何处潇洒去了,我这就命人去找他,今夜我们吃次团圆饭。”

  旬翼说这话时,语调不高,但透着一股喜气,旬长清却觉得团圆二字如一只利爪般,掐住了她的咽喉,母妃不在,何来团圆。

  但她不能提,母妃便是所有人心中的禁忌,她默默吸了一口气,力图平静,仰首露出纯白的贝齿,笑道:“您容长清回寝宫收拾一下,再和您回府。”

  旬翼笑着应下了,后宫之内他毕竟是外臣,不可久留,自己去宫外等着。

  贤贵妃见旬翼人走后,便拉着旬长清回了寝宫,屏退了众人,候于殿外。

  旬长清与她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但她是晚辈,于人情世故之上不懂的很多,她提点一二也是常事,望着旬长清红红的眼眶,自己忽而也心痛,她的孩子如果不死,估计也该成亲了,若是早些订亲成婚,只怕孙子也该有了。

  想着这些事,她也有些颓然,心中藏住的话不知该不该说,见旬长清半晌不说话,她才柔声道:“长清,你我虽是结盟的关系,但一些事该提的我也想提,旬翼心中已然不喜王妃,眼下已成定局,陛下时日无多,他必是下一任帝王,而你只能忘了阿那嫣然,我知道难,但你想过没有,她将你一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问,你就该对她死心。她养你,不过是麻.痹我们罢了,她的心不在你身上,提之无益,念之无趣。”

  旬长清凝视着贤贵妃,视线似是定格,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晃动,“我不会提,更不会去查去问,是母妃先对不起他,我什么都不会去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人之力,改变两国之事,谈何容易,不如什么都不做,这或许是懦弱,但这就是命运,母妃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注定母女二人再无牵连。

  旬长清表现得很是乖巧,贤贵妃微微放心,命人打点好行囊,亲自送她出宫门,临行之际抓住了她的手,嘱咐道:“虽说你父亲归来,可我这里你随时过来,在王府里住的不开心,闹得不愉快也可以过来,本宫这里欢迎你。”

  当贤贵妃自己决定与平南王府联盟之时,未曾料到她会这般喜欢这个孩子,或许她失子心孤寂,但与旬长清相处后,发现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对未来抱着很大幻想,想的不是该如何荣华富贵,登上最高之位,围绕她的永远是爱情。

  如她年幼之时,何其想象,可经年日久的深宫寂寞,让她对那个帝王失去了信心;被自己的家族抛弃后,又遭失子之痛,她心里只有恨,无尽的恨意;可看到明媚如春阳的少女,她的一言一行徐徐融化了心中的恨意。

  她又得到了平常心,对一切保持沉静。

  旬长清静静地听着,可贤贵妃抓她抓得更紧了,她不得不回道:“长清明白,有空一定来看您,给您带长信斋的点心。”

  二人站在宫门口,来往宫人不断,贤贵妃微微放轻了声音,“郡主府若进不去,本宫可以帮你的,”她站直了身子,捋着自己耳边的秀发,温婉笑道:“郡主其实心软,你多哄哄就好,切不可直言顶撞。”

  一双桃花眼欢喜地半眯着,旬长清想作揖行礼却被贤贵妃拦住了,她淡淡道:“本宫宫中寂寞,你可忘了本宫就是。”

  旬长清乐道:“长清以后隔日就进宫。”

  贤贵妃微微摇首,果然有了心上人,就变得痴傻了,在马车消失后,身后的宫人扶着她往后走,不解道:“娘娘,您是不是帮得太多了,襄安公主又不是您女儿,何须提点她这么多。”

  宫人的话遽然提醒了她,她停下脚步,望了她一眼,吩咐道:“请卫姑娘进宫,就说本宫找她有要事。”

第65章 东西

  卫凌词去袁府时, 袁顷名巧合刚刚出府, 二人因此错开,可事情紧急等不得,卫凌词便去宫门口等人, 她亲眼看见了旬长清的马车从宫内驶出来, 旬翼竟亲自接她回府,也算是一件好事。

  小无赖应该可以安静在府内待几日了, 她不由地弯了弯唇, 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可不过半盏茶时间, 贤贵妃跟前的大宫人便走了出去, 二人相遇, 大宫人稍稍喘了口气, 道:“卫姑娘,您在这里也巧, 娘娘请您进宫,要事相谈。”

  若是一般事,贤贵妃必定会和旬长清商量, 而舍近取远找她,必是旬长清无法解决的事;可如今过了下毒一事,旬长清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何事会找她?

  百思不得其解, 只好跟着宫人入了昭仁宫。

  正殿内, 贤贵妃似是等了很久, 见人来得这般快,微微诧异之余,也欣赏卫凌词行事果断的心性,带路的宫人进殿后便退了出去,站在殿外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贤贵妃性子温婉,外人面前始终笑颜待人,皇帝也喜欢她的性子,比起皇后的刻薄,贤贵妃的优点一观可知。

  她请人坐下后,目光凝结,眸色突转幽深,沉吟了少顷,才低声道:“本宫今晨听闻了一件事,有些骇人听闻。”

  卫凌词一惊,并未说话,只待她慢慢说下去。

  贤贵妃面色冷然,继续道:“长清并非是王妃阿那嫣然所出,但其生母是谁,旬翼未曾提及,但可看得出,长清确实是他的女儿。”

  “那如此说来,她身上没有边疆血统,是大齐人。”

  得到这个消息,卫凌词有些按捺不住喜气,旬长清是大齐人,那所有的事情便可化解,她不需为两国战乱而忧愁,多日来的烦扰一去不回,她展颜笑道:“这是好事,可是娘娘好像有烦恼?”

  “你未曾想过她的生母是谁?”

  卫凌词唇角露出一抹淡薄的笑容,暗含讽刺道:“勾栏女子所生都比阿那嫣然强,只要是旬翼的孩子,生母是谁,已然不重要。”

  贤贵妃久居宫中不知边境之事,但卫凌词之言,便可猜测出缘由,当下她沉下了心思,眉眼蹙紧,忽而提议道:“不如让长清记我名下,也免得他日为生母之事惹来风波。”

  如此说来,她这也是好心,只是……卫凌词徐徐摇首,道:“朝堂之上夺嫡已经趋近尾声,想来陛下在您面前也曾漏言过,一旦陛下驾崩,王爷他便是新帝,此时过继,略显草率,一则陛下不会同意,若可以过继,他早就下旨了。二则,王爷方回来,对长清存着愧疚之心,必定不会让娘娘记在名下。”

  简而言之:旬翼爱面子,自己的女儿为何让予兄长,更何况他冷待旬长清多年,如此做在世人眼中只会显示他不念幼女,自私无情,于后日他登基,名声上有大碍。

  贤贵妃沉默了,她知晓庶出与嫡出的分别,可如今王妃这样的身份,嫡出不如庶出,可听了卫凌词的分析后,她又释然了,只是有些可惜。

  卫凌词将她失望之色收入眼中,微微叹息,贤贵妃自儿子死后便抑郁寡欢,如今喜欢旬长清也是常理,她道:“娘娘,长清的身份已经不重要,只要长清懂您一片心便可。”

  贤贵妃颔首,淡然一笑:“此事你找个机会告诉她,省得她心不定,还有本宫会派人去查查她的生母,到时再告诉你。还有一事,我需提醒你,陛下好像交了一物给郡主,至于是何,我的人打探不出。”

  卫凌词怔了怔,陛下信任母亲,皆因幼时青梅之情,而如今母亲站于朝堂之外,会交于她何物?

  “娘娘放心,我回去问问母亲便是。”

  二人浅谈后,卫凌词便出宫。

  只是平南王府家宴,旬翼竟派人通知了卫晓,旬长清也一并请了卫凌词,只是前者不愿出府,后者得了机会便去王府,横竖一墙之隔,走不了几步路。

  白日里,旬亦白牵走了长清宝贝的马儿,在帝京晃荡了半日,又驱马去了郊外,觉得这匹马胜过了他在军营里见过的战马,喜不自禁,没料到帝京里竟有如此好马。

  晚宴的时候,他顺口提了一句,旬翼神情自然,没有想到许多;马儿的主人旬长清侧身瞪着身旁人,心中气恨,早起还与她说了,记得将马带回郡主府,不过一日,马就易主了。

  她气不过在桌下踢了某人一脚,冷凝的桃花眼里的火焰忽明忽暗,显然很气恨。

  卫凌词无端被她踢了,腿上吃痛,碍于众人都在,又不好伸手去揉,只好暂且忍了忍。她白日就知这件事瞒不住,可未想到这般快就被戳破了;她急忙握着旬长清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静些。

  旬长清被她握着手竟挣扎不开,又见她侧首过来,附耳低声:“别胡闹。”

  二人动作有些大,引得旬亦白侧眸,望着旬长清略带红色的脸颊,便打趣道:“长清,你一个孩子玩烈马,还小了些,待你及笄后,我带你去看战马,军中马才是万里挑一,就怕你到时吓得哭了。”

  旬翼握着酒杯竟附和地笑了笑。

  旬长清觉得有些讽刺,马厩里的马虽都是王府之物,但人尽皆知,这两匹马是她从陛下那里讨来的,便是她的东西,旬亦白再喜欢也该问问她才是,不问自取,与盗贼有何区别。

  她扬唇冷笑道:“我还有几月便及笄,不是孩子了,我那马儿虽烈,但也听我话的,二哥你若是喜爱的紧,玩上几日也好。”

  闻言,卫凌词忽而松手,觉得她的性子应该如此,况且此时她也想知道旬翼的做法,便选择了默不作声。

  旬亦白怔了怔,手中的酒杯颤了颤,他看着旬翼不解道:“父王,儿子听说那马是陛下赐给王府的,儿子今日一时喜欢便去了郊外,发现那马足以日行千里,很难得。”

  听了这话的卫凌词蓦地心中叹息,由得旬长清去争,毕竟此事错不在她。

  而旬长清见她松手就知她妥协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解释道:“二哥说笑了,那马是赵阳师兄赠予我,后来因着贡马一事才上缴朝廷,陛下又赐还予我,我住在宫里有些日子,都忘了取名。”

  笑颜如花的模样,让旬翼怔了怔,帝京之事他知道十之八九,但这些小事也不知,他望着一旁的管家,后者点点头,意思是旬长清说的是实话。

  旬亦白上有兄长照拂,下在军中又是人人护着,他看重的东西,军中将士都会让着他,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了。

  可旬长清不甘心,说她是孩子,不过是旬亦白的说辞,但她就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女孩子骄纵者不止她一人,况且旬亦白年长于她,就算在他面前蛮横,他也没办法。

  况且,此事无理的并不是她。

  旬翼坐在上首,知道自己次子的个性,军人爱马也无不可,笑道:“日行千里是好马,不过长清都说了是她的东西,亦白你做哥哥的让让就是,你的战马亦是日行千里的好马,何需惦记别人的。”

  旬亦白的脸色由红转青,他仰首喝尽了杯中酒,清淡的神色又间杂着一丝阴冷,先旬长清开口笑言:“那就怪府内的人没有说全了,既然是你的马,二哥自该还你,不过二哥提醒你,马烈了些,就不要逞强去玩。”

  旬长清眨了眨眼睛:“二哥你又在笑话我,我在凌云学武学了多年,虽然武艺不怎样,但自保尚可,怎会被马伤。”

  听到凌云二字,旬亦白的目光在卫凌词身上逗留了很久,笑了笑,“听闻卫姑娘武艺精人,少有敌手,哪日可否试试?”

  “二公子说笑了,您是军中出身,又得王爷栽培,我自然比不上您,若想比试的话,你大可和袁统领比试,必有益处。”

  旬长清目光悠悠地一闪,抿着嘴唇想笑,袁顷名的武功只怕旬翼也难以比得上,若旬亦白去,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师父这话真的很地道,她顺口接道:“二哥,你可以试试的,袁伯父那里讨教几招,他定会教你几招,我就曾试过的。”

  睁眼说瞎话,卫凌词轻轻睨她一眼,小无赖说谎都不眨一眼,不过旬亦白不会真的去问袁顷名,不然丢人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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