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看了一会儿,忽然甩开腿使劲儿冲上前,张开手猛地往前一扑。
迟柏意稳稳接住,笑着,却又被她合腰抱起转了一个圈儿。
“我高高兴兴等你来接我。”陈运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放开人扭头便跑。
一直跑进门里也没有再敢回头。
可顺着路朝里走时,背后的车笛却在此刻忽然长长短短响起——
两声长,六声短。
陈运合着节奏点在指尖,走上楼梯,点完一遍,轻轻笑了。
客厅中,迟柏意在窗前站着,望着楼下车子开走,手机嗡嗡响起,属于陈运的小熊头像冒出,带着一个很大的表情包。
迟柏意噙着笑点开,表情包后跟着两个字:
“爱你。”
陈运终于放下手机,带着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意抬头,望向对面——
包间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进来服务员,包间外的顾客也渐渐都走了,四下里原本只剩一个人的声音,可伴随着她这一抬头,连这点儿声音也顿时消失。
里里外外,一片安静,气氛陡然僵硬起来。
陈运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也或者感觉到了也并不在乎,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一口半杯,一点儿不解渴。
什么花什么汁居然还没有迟柏意给冲的蜂蜜水好喝。
陈运有点嫌弃地把杯子往旁边一推,问:
“你那个是什么?”
孟知玉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确切来说,自从她进这个包间,孟知玉就这样一直在看着她。
可她似乎没有发现。也许发现了,孟知玉不知道。
因为她一直在看手机。不看手机也是走神。无论孟知玉说了多少话、什么话,她都是那个样子——盯着杯子,盯着桌子上爬过的小虫,盯着所有所有的一切。
那双眼睛里有服务员,有窗外蹿过的一只猫,有雪有天有书封面有吃的喝的,自始自终,只是没有她这个人……
孟知玉张了张嘴,原本还是想再说点什么的,可就现在,此时此刻,看着她抬头,看着她脸上那一点慢慢散去的笑意,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而陈运还在看着她——看着……她面前的杯子。
于是孟知玉把杯子往前推了一点,道:
“拿铁。”
陈运不感兴趣地挪开了眼神,很快又挪回来,同时百无聊赖地拽了一下桌子上的桌布。
孟知玉就笑了:“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咖啡店?你那时候特别喜欢我们学校附近那个抹茶蛋糕。”
陈运挑了挑眉,点头:“冰激凌也好吃。”
“后来那家店改成馄饨店了。”孟知玉探了一下身子,从她手里把桌布抽出来,“记不记得?那家店店主走的时候,还把她们的蛋糕配方给我们了。”
“还有她们家的桌毯,她们家的桌毯也是自己绣的,你当时特别喜欢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在旁边抠人家桌毯上的线头。”
陈运舔了一下后槽牙,正想张嘴,孟知玉已经再次滔滔不绝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当时是因为太无聊。后来她们走时还送了你一块儿桌毯。那家店的大姨很喜欢你,记不记得?”
“你说你特别讨厌咖啡,只有咖啡味儿的雪糕你喜欢吃。不过当时有点贵,你老爱吃半根半根塞给我。”
“记得吗,我第一次带你去西陵图书馆,你特别开心,那也是个冬天,也是在下雪。”
“记得我们一起堆过的那个雪人吗,你、我、毛毛。后来那个雪人上的纽扣我拿下来给你缝过你的熊……”
“……就是那个石头柱子,还记得吗?”
“……你,记得吗?”
“我记得。”
孟知玉扶着桌子,另一手摁在抽痛不止的额头上,神色恍惚地怔住。
“我都记得。”陈运又说了一遍,抬头看着她,在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她,一字一顿咬得很重,说:
“我一直,都记得。”
“陈……”
“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陈运站起来,道:“你倒还记不记得。”
孟知玉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撑着桌子想要起身。
可一连三次都没能起得来。
她苦笑了一下,放弃,抬脸道:
“所以……”
“所以你今天来,我不意外。”陈运冲她点点下巴,“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有事说事。”
“你不是能来找我说这些废话的人,我也不是。”陈运道:“痛快点儿,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我就这个要求。”
孟知玉沉默了一下,道:
“两件事。”
陈运端起杯子示意。
“我去找过陈然了,她让我带点东西给你。”孟知玉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盒子,打开,推过去:
“是她早些年从观里求的手串,开过光。”
“她的原话是:礼物,不用拒绝,是给你的,只给你,你值得。”
“另外还有一份资料,是她这些年跑来的,说是也许对你有用。”
陈运打开那个文件夹皱着眉一顿翻。
孟知玉道:“最后一页——金州市汉浚区定安塔,双井村。”
陈运停下动作。
“就当是我为我最后一次给你添麻烦能做出的补偿。”孟知玉用力站起身来,“我承认我给你她电话的时候也有想过她可能并不是,但我还是给了。”
“我不想你失望,可还是让你失望了一场。”
“我明白那种滋味,所以就连这个地址也不想给。”
“可你还是给了。”陈运慢慢合起文件夹,看向她。
“是,我还是给了。”孟知玉走上前,在距离三四步的地方停下,道:
“这么多年,挟恩图报也好,恃功求赏也算,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这是第二件事了,对吧。”陈运点头:“你问。”
“我道歉,你原谅我吗?”
“你想要谁的原谅。”
“如果是现在的你……”
陈运道:“不会。”
“那从前的你。”
陈运看了她很久,道:
“你说吧。”
“对不起。”
陈运就微微笑起来。
“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我真的、我当时……对不起……”
陈运摇摇头,直接笑出了声。最后笑得扶住了桌子。末了干脆仰头大笑起来。
直到笑出了眼泪,才看向她,道:
“你自首吧。”
笑声停止,四下死寂如坟。
她们默然对视,这次谁都没有先移开眼睛。
许久许久之后,孟知玉轻声说:
“我明白了。”
陈运颔首。
“那我……不打扰了。”孟知玉转过身,朝包间门口走去。
一步,再一步。
门把手凉得刺骨,仿佛一块儿带着刺的冰。
握紧,压下,伴随咔嗒一声轻响,孟知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走了,陈陈……”
大学?哪儿的大学啊小孟姐。
小孟姐……你以后是不是大学上完就在那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小孟姐,我能不能去接你。
小孟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你宿舍的人好不好,欺负你吗?
“小孟姐……”
孟知玉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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