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过程就是拥有最爱的亲人和最信任仰慕的朋友,最后伯劳飞燕;过程就是从有记忆时荡析离居,所以求无所求,念无所念;过程难道就是所有努力,所谓天赋,也不过只是老天的一场玩笑吗?
那么让一个活在谎言中的色弱发现自己是色盲可笑,还是让一个四色忽然有一天变成全色盲更可笑?!
陈运不想再想,轻轻地冲着车窗哈出一口气,慢慢画上一个笑脸。
笑脸后的护栏向右拉开,拉出茫茫白江。
看着那片白,她却又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那个故事——
香料商路从三千年前由大元定观起始,江船运河打通东西南北。
诗里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可四散家产的那个人,曾经富可敌国,也有过触手可得至高无上的权利,最后有没有后悔呢?
那要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她当时是这么问的。
奶奶却叹着气,只说六朝何事。
“所以她不会后悔。因为再滔天的权势与富贵到头来也躲不过人心难测。难测的不只是别人的心,还有自己的。”
不过须臾,水月镜花而已。
“留下和记住,才是真的。”
第113章 陈然
一路胡思乱想到院大门,进去的时候她还特意对着不锈钢反光照照自己——
头是头脸是脸,表情还行。
用这个表情拿完东西再顺便打听个人应该没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
“秦姨,我上周碰见个人来咱们这儿,就你昨天电话提过的那位,把东西落下了……”
有点怪,不像她平时风格。
“我觉得你昨天提到的那个人我很感兴趣,您能不能再详细说说?”
说什么呢。
或者“我碰上个人,对就那个,我觉得长得像我……像我妈……”
陈运专注的练习,一路二耳不闻窗外事走到办公室台阶下,被人拦住时还往旁边绕了绕,下意识地说:“不好意思。”
结果没绕开。
一抬头,小方笑盈盈地站在她前面,说:
“秦老师那儿有客呢。”
有客?
陈运朝她背后窗户看了一眼,蓝白的花后影影绰绰,有点模糊。
不过里面确实好像坐着两个人。
“是……”
“来搞什么的水电整修改造的,上回地方来人查了,讲咱们这儿线路老化严重,大功率电器容易出问题……”小方不等她问,解释得很快,“说是熟人介绍,外地来的,挺厉害一个老板,费用全包。”
陈运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失望还是不失望,就觉得胃里一下子很空:
“挺好。”
小方还是笑盈盈地站那儿,像是刚才那段话都只是随口一说,也完全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
“那你是坐外头等等还是跟我上楼去看看?”
“我……”陈运本来想说‘我上楼去吧’,走出两步又不由自主停下了:“我在这儿等等。”
“也行。”小方回头看了眼紧关着的门,转过来道:“我估计她们也该聊完了,你在这儿等着好。”
莫名其妙的,陈运也跟着往门上溜了一眼。
自然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声音也听不到。
门外那张长椅以前是铁的,后来有小孩儿在上面磕破皮,就换成了木头的。
光滑蹭亮,人坐在上头嘎吱嘎吱响。
陈运坐不住,看见小方姐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跟上去——跟小时候等在外头打疫苗一样,别人都进去了,她留在外面、拉住她想叫她陪陪自己。
可最后还是没有动。
就只坐着,假装自己是这张椅子上的一颗钉子。
坐了有一会儿,办公室里的声音忽然慢慢大起来,重新又低下去——
陈运低着头,摒弃掉所有声音,试图想迟柏意。
想不了。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迟柏意就像云光之下的一点影子,摸不着看不真,风吹来吹去聚不出形状。
天太沉,太阳虚虚亮着一个白点。
陈运渐渐开始喘不上气。
以前喘不上气她爱咬手,现在喘不上气她用塑料袋。
但现在没有塑料袋。
没有塑料袋还可以用手。
她也不想用。
于是还是坐着。
瘫着。
日头从东到西,从东到西。
那口气终于顺出来,在眼前蒙出一团白雾。
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运深吸口气,没抬头。
直到脚步声落在她身边停下,她还是没抬头。
花香,也许是花香,分辨不出,静静流淌过来。
连带着那个声音也一起流淌过来:
“你的事,秦老都跟我说了。”
陈运发现自己竟然手没抖。
“陈运。”
“是叫陈运,对不对?”
“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吗?”
“好名字。”
陈运扭头看向她,肩膀和脖子一起酸极痛极:
“你的事,秦姨昨天也跟我说了几句。”
暮光下,她眼睛是温柔的,眼角那一点亮光很像一滴泪。
“你……”陈运使劲儿吞咽了一下,想把喉咙里堵着的东西给噎回去,“所以你是……”
“来找我女儿。”
她说着,转过头不再看她,手上递来一包纸巾,“顺便,有人说这边有个项目想跟我谈谈。”
陈运接过去死死攥在手心。
没有活动也不是节假日,院里就空得厉害。
陈运望着那边墙角的几只跷跷板,半晌,终于问:
“那你、您怎么称呼?”
“陈,陈然。”
“跟你一个姓,是不是很巧?”
“巧。”陈运点着头,看见她笑了,“真的很巧。”
“我也觉得巧。”她的笑很轻,望过来的眼神也很轻,落在脸上又极重,沉甸甸的,像在勾着肠子剜着心:
“我上周就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就能这么巧……”
“我想了一天又一天,还是没忍住,想自己再来看一看,问一问。”
“我就想啊,如果真是的话,那她会不会也想来看一看、问一问……”
“会的。”陈运看向她的眼睛,说:“一定会的。”
四目相对,这一刻安静异常。
陈然想笑一笑,可笑出来,却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一双同样噙着光的眼——
透亮的,眉毛锋利得几乎带着腥气。
“你女儿……是怎么丢的?”
“你……是怎么走丢的?”
俩人同时愣了愣,同时停下,又同时再开口:
“医院,付东路私立协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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