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9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容倾慢慢摸清了疼痛的规律,他知道可能会痛多久,也知道怎么呼吸更容易忍耐下来。

他越来越能够不动声色, 忍到别人发现不了。

他在适应,把这些伤痛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容倾并没有因此感到难过,也没有怨天尤人。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福薄的人, 小时候学了守恒定律,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幸福和痛苦应该也是守恒的。

幸福太多了, 就需要更加痛苦来中和。

所以这些, 都是他要承受的。

在养伤期间, 他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这种幸福会让他害怕。

害怕痛苦的程度还不够,害怕太过幸福, 命运不知会让他用怎样未知的痛苦来填补。

这边说中文和英语的人都相对较少,更别说什么点外卖,工作人员安排了一位阿姨每天给他们送吃的。

开始送过来的都是当地人吃的东西, 难吃到无法形容,连容倾这种吃苦都吃习惯了的人,都吃不惯, 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贺临心疼得不行,他见有锅有灶, 主动提出说可以给他做饭。

贺临问他想吃什么。

容倾思索了良久, 开口道:“菌菇饭……还有白菜馅的饺子……”

这两样食物对他太重要了,以至于贺临问他的时候,脑袋里立刻就蹦出了这两样。

在小时候,他的妈妈总是喜欢给他做菌菇饭。

这其实是一种有点偷懒的方法, 把各种的蘑菇洗干净剁一剁,然后和炒熟的肉沫一起炖,把蘑菇炖上肉味,最后放上点酱油和蚝油。

最后把这些菌菇连同炖出来的汤汁一起浇在米饭上,一个菜有荤有素,就能解决一餐饭。

妈妈会一次性做上很多,放在冰箱里,每天给他舀上一大勺,拌着饭吃。

后来,妈妈被那些毒贩注射过毒品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了。

爸爸甚至连这种省事偷懒的菜都没空给他做,一忙起来就打包警队食堂里的包子给他吃。

再不就是让他随便买点东西,凑合一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故意的,他会忘记他的生日,后来小时候的他忍不住问过一次。

爸爸嗯了一声,他沉默了片刻对他说:“因为那是你的生日,同时也是你母亲生你的那一天。那天她难产,引起了大出血。你被推出来时,我在手术室外,等着她被抢救的消息。后来,她痊愈了,我就渐渐忘了这种感觉。但是当她去世时,在抢救室外,我又被勾起了那段回忆。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亏欠她最多的。同时,我也亏欠着你。”

他见过父亲流血受伤,可是他没有见过他哭,包括在母亲的葬礼上。

可是当时,说着这些话时父亲哭了。

印象里,他的父亲是冷硬,顽强的,他会不断地严格要求他,也会无比苛待自己。

后来,他才意识到,那种苛责是一种惩罚。

他恨他,也恨他自己。

那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却是个挺负责的好警察,一辈子忙碌在缉毒一线。

他理解了,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要过生日这件事。

他故意拉开了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与所有人亲近,没人能够走近他。

直到有一个少年闯进了他的生命。

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他们坐在漆黑的楼梯上,一起吃完了那一盒猪肉白菜的饺子。

那天的夜太黑了,天上连星星都没有。

他攥着他的手,固执地让楼道里保持着黑暗。

只要不开灯,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哭。

十八岁,在父亲牺牲的那一刻,他握起了他掉落的警枪,射出了一发子弹。

自此他便成为了容倾。

那条成长之路遍布了荆棘,却也开着一些零星的小花。

所以,那两样食物对于他来说,一个是回忆,一个是美好。

可是老天似乎也不想让他太过如愿。

他们身在异国他乡,贺临努力地和卖菜的阿姨连说带画地沟通了半天。

到了下午,阿姨买回来了一袋杏鲍菇,小白菜,一块肉,还有几张饼。

贺临望着几样食物有点哭笑不得,好像是对的,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容倾反过来安慰他:“挺好的,至少还买了点蘑菇。”

贺临来回翻看了几下食材,报了几个菜名道:“那我给你做个凉拌杏鲍菇,肉炒小白菜,晚饭吃饼吧。”

他这边刚把蘑菇蒸好,配好了酱料,准备抽空把杏鲍菇撕碎了。

贺临还没动手,就接到了一个联络的电话。

他出去接电话,容倾正好饿了,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起身去了厨房,就看到了一盘蒸好的杏鲍菇。

容倾也确实不太挑食,就这么坐下来,一边沾着酱料吃,一边等着贺临回来,那味道还算不错。

他啃到第二根时。

贺临开门,看到他拿着整根杏鲍菇在吃的样子。

贺临意味深长地笑了,随后凑到他的耳边问:“容队,你饿到这种程度了?”

容倾:“……”

他面色淡然地放下杏鲍菇,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说:“那得看,你现在有没有能力喂饱我了。”

贺临当时就把他按在原地,迫不及待地含住了他的唇齿,杯盘撞击发出瓷器间特有的脆响,与凌乱的呼吸相融,谱写了一曲勾人的曲调。

深褐色的料汁飞溅出来,洒在台面上,滴滴点点,伴随涟漪。

可厨房的空间到底过于狭小,盛不下这情意,二人一路拥吻直至卧房,直至床榻。

贺临的手已经伸进了容倾的衣服里,灵活的手指游走在他的胸腹之间。

容倾的小腹薄薄的,覆盖着一层肌肉,平坦的腹部之中只有肚脐是微微凹陷下去的。现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却多了几道伤疤。

触及到那几道疤痕,贺临的手顿了一下,抬起了压在容倾身上的身体,跪坐在他身边,就那样深深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化不开的情意,似是要将眼前的人装进心里。

此时容倾的衣服已经被贺临褪上去了,贺临没有继续的动作,容倾也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的温度依旧燥热,他们的胸腔里都燃着一团火,却都不愿此时在对方面前露怯,善于伪装的二人都在控制着呼吸,试图掩饰自己的渴望。

直到最后贺临率先败下阵来,他将脸埋在容倾的小腹上,低沉克制的声音传出来:“我怕你的伤……”

容倾没有说话,只是曲了曲膝盖,顶在了贺临的腿上。

贺临浑身一抖,随后也不甘示弱地轻轻咬上了疤痕边刚刚长出来的嫩肉。

容倾感觉到一种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细密的吻同样落在那个位置,弄得他又痒又舒服。

温柔的唇贴着他微凉的肌肤,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模糊的齿痕,轻柔的触碰却像是在他的身上燃起了一把火,以燎原之势瞬间覆盖了整个胸腹。

贺临似乎在用唇齿丈量着什么,容倾不解,却也无暇顾及,倒是贺临十分贴心地抬起头,为他解惑。

贺临的嘴角带着点坏笑,用手拂过湿润泛红的一片,呢喃道:“等会这里就会变成我的样子了……我在估算会不会碰到伤口……”

热意此时刚好通过脖子,蔓延到了容倾的脸上,几乎将他烧着。

趁着贺临抬头的功夫,容倾看准机会卡住他的脖颈,将人拖到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容倾可以看见贺临漆黑眸子里自己的倒影。

贺临全然不顾他的后颈还攥在容倾手里,他再次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贴上了容倾的额头,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并无异常。

只贴住了瞬间,容倾捏着贺临后颈的手便用力将他拉开。

他用的力气极大,贺临一时间被他制住,略带茫然地看着身下的人。

只见眼前的男人俊美无俦,肤色冷白,那是战场之中的杀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即便是现在伤着,也难掩眉宇之中的英气。他同样也是这场战役里予夺生杀的主将,举手投足间,挥斥方遒,烈火燎原。又如他的神明,高坐台上又被他拉入凡尘,共此沉沦,他就是他最忠诚的信徒。

此时他的神明发号施令道:“贺临,吻我。”

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恰恰点燃了贺临心中的欲望。他从不敢拒绝,也不愿拒绝。

可他的神明却不愿意配合了,贺临吻着容倾,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撬开他的唇,他伏在容倾身上喘息着,像只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大狗,委屈巴巴的。

容倾满意地看着贺临眼中的欲望,抓住了他的软肋,欣赏着他的无助。他的身体后移,歪头将唇贴在了贺临的耳朵上,温热的唇瓣划过耳畔。

贺临颤抖得更厉害了,容倾很是倨傲地冲着他的耳朵吹气,低语道:“求我。”

“容队,我……”贺临整个人都趴在了容倾身上,他顾及着容倾的伤,不敢用一点蛮力,容倾的手却借机拿捏住了他。

贺临要被眼前的人弄疯了,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伸出手去要折下一朵最美的花。花是愿意的,但悬崖峭壁并不是谁都能闯的。

几个呼吸间,贺临才趁着容倾身体未愈,体力终有不济的空当夺回了主动权。

他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唇,那是个略带侵略性的吻,像是要把他满心的情动都宣泄而出,攻城略地,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瞬间溃不成军,只能跟着节奏不停地喘息着。

重覆失地,兵临城下。

直到身下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属于本地特有的微风,从半掩着的窗户吹进无人收拾的厨房,掠过一片狼藉,在傍晚的窗户装饰上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屋中的景象。

微风吹进卧室,拂过两人搭在了床边的上衣,只轻轻一碰就摇摇欲坠起来。

地上是散落的其他衣物,毫无章法地各自躺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黎明到来后一一归位。

夜逐渐深了,玻璃上的水汽渐渐散去,透过薄薄的纱帘,隐约透出了模糊人影。

那风吹过容倾不自觉微蜷的脚趾,带起纤薄腰身的一阵战栗,便消散在了房间的热浪中。

屋内低低的呢喃声,从两个声音变成了一个声音。

诉怀爱意,满室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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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过来换药,黎尚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嘴角还带着怀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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