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门外传来了更为激烈的争吵声。
他又插回了耳机,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上被消毒剂腐蚀的伤口让他的手指千疮百孔。
那个词是什么?诈骗吗?
他退出了游戏,去网上搜索着更多的消息,看着网络上的说法,看着那些被害人痛哭流涕,损失惨重,他却毫无怜悯,反而去算背后的那些人赚了多少钱。
他第一次知道,不需要接近对方,钱就可以从一个人的口袋,这么轻易地变入另一个人的口袋。
他的心里有种隐隐的兴奋,眼睛也开始发亮,心跳加速。
幸好他没有听从父亲的,高中毕业就去打工,而是坚持读完了大学。
技术,脑子,这些他都有。
现在他临近毕业,他家里没有关系,也不可能支持他去读研。因为他父亲的问题,公务员他也没法考。
可他不甘心去做个平庸的上班族,不想去风吹日晒雨淋,过着牛马一般的生活。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玩过的游戏,杀人放火金腰带,那才是他向往的人生。
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如果能够过上好日子,他不介意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
坐在电脑前的他握紧了手,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去做一件事……
随后时过境迁,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少年。
等他回国以后,才得知,他的母亲后来得病死去,父亲在一次被抓捕中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马路上,被撞身亡,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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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陈砚初结束了回忆。他看向了墙上的钟,随后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时间,是不是快要到了?”
是要到了,大概是第一次碰到了这么掐点的嫌疑人。女警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的尴尬,她起身道:“稍等,我去问下。”
陈砚初和律师继续坐在审问室里,对面坐着两位负责记录的警员,他们却旁若无人地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虚掩着的审讯室外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争执。
“证据不足……时间……肯定是要放人的……”那声音太熟悉了,他很快就判断出,是贺临的声音。
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应该是那个人的:“上面的要求……必须……”
他还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外面的争吵一会就停止住了,应该是已经有了结果。
审讯室的门又被那名女警打开,她的头微低,表情似乎有着一丝挫败与不情愿:“你好,陈先生,签字以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个不出预料的结果,陈砚初礼貌微笑道:“谢谢。”
他重获自由,潇洒地站起身,来到了律师的身旁,他微微仰起了头,伸手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陈砚初领回了自己的手机,一路从省厅的大门走出来,刚迈出去几步,就被人叫住。
“吕一尘……”
已经很久都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最近几次听到都是出自同一个人。陈砚初本不想理会,可还是忍不住脚步微顿,脊背发僵。虽然他的脚步没停,但这一瞬间的犹豫,还是让身后的人追了上来。
陈砚初轻叹一口气,很快地调动了一下面部的表情,只见他眉头微皱,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满地回过头去。
然后他看到了从省厅里急匆匆追出来的贺临。
贺临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悦,急忙改口:“对不起,陈先生。”随后他走到了陈砚初的面前道,“我想向你解释一下这些事,我们能找个地方聊一会吗?”
贺临的语气很是诚恳,像是在为自己下属刚刚的行为表个态。
见状,陈砚初停住了脚步,有些玩味地看向了贺临,眼前的男人依然是记忆里那副始终好脾气的样子,就好像没有什么行为是他不能原谅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警察应该有的样子啊。陈砚初心想。
那位律师回头,用眼神催陈砚初快走,似乎是还想要和他进行复盘。他同时也在提醒眼前的雇主,这时候和警方的人谈话并非是明智之举。
陈砚初却迅速拿定了主意,他不顾律师的反对,简单和他说了两句应付的话。律师还想说些什么,陈砚初却有些不耐烦地冲他挥了下手,让他先走。
见他做出了选择,贺临走到了陈砚初的身边。
陈砚初做了个请的手势。
昨晚他刚被警方带走,现在却逃脱了一次警方的问询。这是他的绝对胜利。
于公,他也想知道警方还留了什么后手,于私,他更想看见这位昔日高高在上,试图救赎他,又背叛他的老同学挫败的样子。
毕竟,哪怕是贺临,也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这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为了表现得足够无辜,他甚至当着贺临的面,开始用手机处理他被审讯期间耽误的工作,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个怀疑他的警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又合理。
同时他把叫司机来接他的时间往后排了排。
陈砚初从专案组里出来时,能够从那些警察的脸上以及语气之中,判断出现在的局势。
他们应该是没有找到实际证据的。
再次核实了一下自己毫无破绽,处理完事务后,陈砚初转过头来看向贺临:“抱歉,贺队长。我刚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您应该也理解,干我们这一行的,时间就是金钱,每耽误一分钟,就可能损失几百万。你想聊点什么?”
面对陈砚初语气中浓浓的挑衅,贺临权当没听见,指了指对面道:“去马路那边的茶室喝杯茶吧,我请客。”
陈砚初跟着贺临一路来到了省厅对面的一家茶室,来到了靠里的包厢,贺临点了一壶茶。
经过了昨晚的雷雨,今天倒是天气晴朗,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天空之中偶尔有薄薄的云片划过,窗口外有一棵树,树叶茂密,在桌面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现在上午这个点,茶室里除了他们只有坐得较远的两桌客人。服务员上了茶以后主动退出去了。
陈砚初一直端着的肩膀微微松了下来,就好像是对这个环境感到极为放松一般。正当贺临觉得氛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时,陈砚初却先一步开口,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他看了看四周道:“警察局附近的茶室啊,你们不会在这里也安排了什么,在监控监听我们的对话吧?”
贺临一笑,神色轻松地拿起了茶壶给他主动倒水:“老同学叙旧。只要你没做过就不用心虚。审讯室里都问不出来什么,你还怕和我聊天聊出来?”随后他把杯子推了过去,“尝尝,这家的茶不错。”
陈砚初把茶杯放在了一旁:“有什么事就尽快说吧,昨天一宿没睡好,我也想能够尽快回家。”
贺临直接开口:“其实这件事我之前就知道,但是职务原因,我也没法提前告诉你什么。而且因为我们之间的同学关系,我选择了回避。直到现在,你把问题解释清楚了,摆脱了嫌疑,我才能以老同学的身份出来和你聊聊。”
陈砚初的脸上没有表情,听他说完这些,倒是硬邦邦地点了点头:“理解,工作需要。”
随后贺临道:“调查信息不便透露,我个人觉得你应该是和手头案子的关系不大,但是工作方面是领导说了算。”
陈砚初的眉毛微挑:“哦?就是带我进来的那位领导吗?”
贺临低头喝茶,随口嗯了一声,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
陈砚初知道贺临说的是江尚雪,他曾是龙骨,也是现在的黎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专案组集中精力调查他的同时,他们也一直在调查专案组的成员。
当年,百合园区一共几千人,虽然身处异国他乡,能够肆无忌惮,但也树大招风。
龙骨和那些人卧底园区时他没有直接和他打过照面,但是在袁工出逃之后,赵氏兄弟大为恼火,让他负责查出那些人的身份。
就在那时,他调取了所有监控,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他就确定了江尚雪是当年卧底园区的人。
随后,他见到了被抓住的贺临。
所以即便是贺临受尽了酷刑也没有告诉他龙骨的身份,更没透露给他警方的行动。他却凭自己的敏锐,早就知道了龙骨的部分身份,也猜出了一些端倪。
但是那些消息他并未透露给那对兄弟。
他很快对时局做出了判断,百合园区保不住了,被两国警方的联合行动盯上,是绝对逃不脱的。而且没有了袁工,园区以后将会举步维艰。
所以他一边假意稳住赵氏兄弟,对贺临严加审讯,一边开始提前转移一些技术人员和园区的款项,这才在警方行动之前金蝉脱壳,带走了夏厌和几名骨干,及时逃脱。
想到这里,陈砚初不动声色的双目微微一眯,他对这次谈话的目的有了判断。
这是专案组正路行不通,就想办法让贺临过来探他的口风了。
可是,光凭问话既无法把他和白葬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也无法证实众生会以及普赛和他的关系。
他怎么会被这些小把戏所蒙骗?
陈砚初甚至觉得用这种手段是对方低看了他。
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贺临开始主动挑起话题,向他念苦:“我现在工作也挺忙的。还有,我前几年因为公受过一次伤,记忆出了问题,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他似是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露出了头上的那块伤疤。
看到了那处狰狞的伤口,陈砚初的目光明显发生变化,他终于拿起了那杯茶低头喝了一口,随后假装关切地问他:“哦,怎么弄的?”
“特殊任务,中了一枪。”贺临说着看向了陈砚初,他能够感觉得到,对面的人似乎有了一丝兴趣,然后他道,“我一直挺想找机会和你叙叙旧的。毕竟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同学,又是难得的好友。”
陈砚初挑了挑眉毛,笑得意味深长。
第225章 30
此时的省厅专案组中, 黎尚看着茶室里的几个摄像头,监听设备把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过来。
由于众生会的活动牵扯到了恐袭,严重威胁社会安全, 所以按照流程和侦查需要,经过领导审批后,警方可以进行监听, 监控等方式进行合法取证。
黎尚知道,之前李临希问陈砚初是问不出来东西的, 而他们的目的也并不在此。现在有关普赛的案件在直接证据方面很难搜集, 这是他和贺临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事。
他们像是猎手, 在寻找狡猾猎物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不过,普赛案件处理得干净,没有直接的证据,并不代表着陈砚初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懈可击。
比如之前贺临曾经提到过的零号案件。
黎尚把那称之为陈砚初的犯罪起点。
根据多方的证词, 他们预估出了白葬出现在M国园区的准确时间,随后联合欣城的警方去搜寻过去的档案,还真的有所发现。
在吕一尘大学毕业之后, 他就离开了欣城,而恰巧在那年暑期,欣城警方在山上的一个隐秘的涵洞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受害者二十多岁, 是和他们同龄的年轻男人。他和一位女网友相约见面,却被叫到了附近, 随后残忍杀害。
这起案件一直没能找到凶手, 至今没有破获。但是警方在现场提取到了不属于死者的脚印和血迹,疑似是凶手留下。
贺临和黎尚重看了这份案卷,结合时间,打斗痕迹, 并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印,判断凶手为男性,年龄在三十岁以下,身高175-180,身体不算强健。
他们在再次了解这起案件时,电话询问了受害人的几名亲友。并且询问他们是否认识吕一尘,贺临还提供了吕一尘当年的照片供他们辨认。
他们还真的问出了一条线索,死者的一位朋友提到了一件旧事——在死者遇害四年前,吕一尘曾经和死者有过过节,两人从网络争执演变为了线下约架。当时他们下手有点狠,一度后怕对方报警,可没想后来没有警察找过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综合种种疑点,他们合理怀疑当初的凶手就是吕一尘。
贺临判断,这起案件,要么是他远走M国的契机,要么死者是他在离开之前,一定要去处理掉的人。
那时候他是初犯,手法生疏,早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甚至没有打算回来,所以留下的破绽很多。
时隔多年,这起案件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头上,他早就已经麻痹大意。
这次扣留陈砚初,一到了省厅,警方就第一时间让技术人员提取了他的生物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