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砂金流渚
“多讲点你的事。你那时候开心吗?还是不开心呢?孤不孤单?”
“不曾体验过相伴的感觉,也就无从孤单。你要是走了,我就会很孤单。”
“那你要努把力了。”
“我再多讲讲,你也多等等。等我找到办法。”
“行。我听着。”
“那时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可言呢?感觉只有一件事吊在我的眼前,强迫我集中精神去想,那件事就是涅槃。可惜我从来都很有反骨,越要我去想这些远离人间的意图,我就越好奇人类的事。我不是人类,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我的这具人类身体不老不死、刀枪不入,但也不能像你们所幻想的那样,能够穿天入地——那是我的法身可以干的事。我的人身说有用很有用,说没用其实也挺没用的。拿来上床倒是很好用。”
讲到这里,罗爱曜吻了吻施霜景的头顶。罗爱曜觉得正在讲故事的自己才比较像一千零一夜传说里的王妃山鲁佐德,跟死神打商量。
“让我想想——对了,我还可以讲讲信徒的事。山西的金阁寺是密宗圣地,也是我师父在我出生之后才修建的,他在那儿确立了佛子像的制像标准,烧了很多佛子像,然后让他的徒弟带往各地。我收回了绝大部分,因为佛子像在哪儿,我就要管哪儿的事,我不太喜欢给人打工。但我真是太无聊了,我会通过一些偶然落到人类手里的佛子像来观察他们,渐渐地我就有了些信徒,让我能与人类进行最低限度的沟通。”
施霜景抚摸着玉米,玉米的脑袋时不时顶一顶施霜景的胸骨,像是给罗爱曜说的话划重点。这感觉真神奇。原来罗爱曜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讲述过去的故事。施霜景以前不问,多少是有些不敢问的成分。难道我真的可以问你的过去吗?趁着现在罗爱曜慈心泛滥,施霜景终于能问了,罗爱曜掰碎了讲给他听,还不会嫌他笨。
施霜景听罗爱曜问他:“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肚子疼不疼?头呢?腿呢?”
“都不疼啊……我只是觉得很累。”
“施霜景,你为什么都不抱怨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施霜景这个问题,而且要施霜景给一个回答。施霜景只能将脑袋里浆糊一般的想法尽数传递:“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计较。我小时候跟老鼠一起睡过觉……我在灶房睡觉,表姑家的狗也睡在那里,有一次老鼠太冷了,就钻进我的被子里,我那时候还很娇气,看见老鼠就跟什么似的,大半夜尖叫,把狗都闹醒了,狗和我一起叫……然后表姑父出来打了我一顿……像这种事情,计较那么多不就是自找苦吃……反正后面去孤儿院了……我觉得孤儿院蛮好的。”
“只要事情好转,你就不计较,不抱怨。是这个意思吗?”
“对。”
“你可以向我抱怨。”
“不要。我不想提。不讲就不用回想了。”
“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开心吗?”
施霜景毫不犹豫,“开心啊。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二十岁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罗爱曜更难过了。他从未想过,在这最后的这审判时刻,他会和施霜景相互关怀。施霜景以前从来不问罗爱曜的过去,对话都非常聚焦于当时、当地,只问一些肤浅而日常的问题。施霜景会问罗爱曜,你想吃什么,你睡得怎么样,你今天打算做什么。而罗爱曜也从来不问施霜景,你开心吗,我是不是应该照顾你,他从来只问施霜景以后有什么打算——施霜景由一种基本的关怀走往深入的关怀,而罗爱曜由一种长远的关怀走回了最当下的关怀。就好像直到此时此刻,两个人才真正面朝对方走去,终于在中点汇合。
千种新法的验证已经过了大半,罗爱曜仍未找到留住施霜景的办法。宝殿在狂风中轻摇,罗爱曜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难的事。真的不能治好施霜景吗?这样好的人,如果加诸罗爱曜的工艺,将他强留下来,变成非人非鬼、非神非佛的存在,罗爱曜与施霜景的未来也就会留下永远的遗憾了。
“要不要摸一下玉米?”
一只手勉力地抬起,扯了扯罗爱曜的袍袖。
第132章 细马春蚕篇(三十)
玉米很乖,但现在先不摸了。罗爱曜带玉米来是为了安抚施霜景,而玉米安抚不了罗爱曜。只有施霜景能活下来这件事能安抚罗爱曜。
施霜景现在仍处于缓慢死亡的状态。罗爱曜抵达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施霜景就已经几乎是靠着那些仪器在拖时间。回到励光厂、三身齐聚为施霜景加持咒法,现在就是被拉长了的回光返照期。罗爱曜曾认为,所有那些天上的、前意识的、回忆里的佛门前辈,他们的智慧总和应当比罗爱曜个人的智慧总和要多,甚至多出许许多多。罗爱曜也曾认为,他能继承这大部分就已经算是使命已成了。然而现在看来,他总得产生新的法,悟他自己的意与识。偷懒这千年,一朝要补齐,代价远非罗爱曜所能估测。
罗爱曜靠与施霜景的交谈确定施霜景仍活着,更是靠这交谈保证自己不陷入法的狂乱疯魔。
魔,这字尽管被佛门强调千万遍,但在罗爱曜的视野里,魔不曾真正存在过。若将魔视为独立生灵,魔不会认为自己是魔,魔只是在他人的视野里为障。肆意将人打作魔是一种婴儿般的绝对自我。若用魔形容一种由自我而生的专属障,罗爱曜又是修密宗法的,迷障是开悟的启发,开悟是迷障的作答,是一种圆融的因果。在这样的逻辑下,罗爱曜的视野里不见魔,不论是魔人还是心魔。
但有一种魔,或者说得更明确些,一种混沌,罗爱曜会将其视为危险的信号,而罗爱曜从来不避讳承认,他这千年来就是这混沌本身,他本质是一种可为也可不为的中间态。混沌就是在任何世都可以,在任何世都自在,但在这种自在中失却了一线明光。黑暗是分不出程度差异的,光明则张弛有度。罗爱曜的混沌是一种所在宇宙之底的混沌,最终他的“我”就在这种混沌之中消融,抵达与涅槃截然相反的无形、无为。若是彻底落到了这底部,说不定也有一番成就。但罗爱曜总还是认为,“我”很重要。他必须在上与下的两极磁力拉扯之间、在天赋的诱惑里保持平衡。这是遇见施霜景之后才仔细想过的事。有时候只需要这样一枚细锚就够了。
天地间忽然传来轰隆响声,罗爱曜的法界天像是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法界象征着罗爱曜内心的清净与庄严,此刻已如同战火席卷过了,然而这更像是罗爱曜向自己开战。万法唯识,识外无境。琉璃法身里无数透明的咒柱在此震动中扑簌坠落,哗啦啦一地流淌出来,晶莹如海,铺满宝殿以下的深渊。新的咒柱生长出来,却又很快地脱落,直到深渊如一片净海,稳固住正在强烈震荡的法界。
流淌的、作废的咒法冲走那一座座报身佛像的金箔衣,佛也在苦海中浮沉,佛舞依旧,此等变幻很有悲凉意味。宝殿左右摇晃,殿柱的根基也不再那么稳定了。施霜景感觉到震荡动静,罗爱曜轻拍他,哄人睡觉似的,“别怕,没事。”
“罗爱曜,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
“我忘记佛子咒了。要是早点想起来,你是不是就能早点回来?”
“没关系,忘记就忘记了。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咒语,也没什么用处,念咒只是为了让我‘听见’、请我来而已。”
“那是你教我的。我想再学一遍。念经会不会让我有解脱的感觉?”
“念我的经,我不会让你解脱。你得留在我身边才行。”
“那我也要学。我想留在你身边。”
没经可念的感觉可真糟糕。罗爱曜忆起他当初教施霜景的佛子咒,那是最最粗糙的咒法,但施霜景念得很好。一想到当时自己教施霜景的场景,他们对视,自己说一句,施霜景跟一句,那感觉真像许下誓言。只可惜罗爱曜教了也枉然,于施霜景而言,罗爱曜大抵就是左请右请也请不来的背信者。既然像是誓言,不如就许下誓言。罗爱曜说:“那我现在要教的,可比当时教的那句要长得多。”
“我会认真学的。”
罗爱曜笑了,脑子里很混沌地冒出想法,我们怎么又变成这种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我们的关系真的好复杂。
从最初的那一句开始。粗糙的陀罗尼密咒,召请佛子来,然后呢?罗爱曜开始持诵,一句一停顿,然后施霜景用他那清朗的声音跟读而出。又是那种拨抚开迷雾的感觉,清脆的,有解的,铮铮的。我已经失败了近千种法,没有找到那一种,这样也没关系吗?罗爱曜只怀持一种最单纯的祝愿之情,若说佛菩萨发下种种大愿是为众生,罗爱曜发一种最自私的小愿,然此小愿是对眼前生命最彻底的尊重,众生是由一个个这样的生命而构成,通往大的路上怎么能没有小。施霜景的念诵声中有一种久远而坚定的势,那种感觉——原来罗爱曜也忘了,就像施霜景忘记佛子咒一样,罗爱曜也忘了,他当时教导施霜景念诵佛子咒时,那么多那么多施霜景特有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多罗爱曜也没能厘清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教谁。罗爱曜余光似乎看见宝殿一角的文殊剑,如此莹莹,如此光明。
这种咒本无用处,宝殿外风雨电火仍不止,施霜景仍在死,但这咒就像乌鸦投石,宇宙之底显露出其根基,混沌的水位缓缓上升,可这上升是为了送罗爱曜回到平衡。
念之一闪,罗爱曜抬头,于混沌中无法明辨的那一种法,在最澄澈的一刻幽幽浮现出来。大量的信息倒灌进罗爱曜的脑海中,净土法界的风雨霎时间消失不见,这一种法足以改变、扭转所有事情。
罗爱曜护住施霜景,八方宝殿从顶部藻井开始拆解、坍塌,化作齑粉。光明由地基下的咒柱之碎片投射而上。地狱与佛国之景全如潮水般褪去,透彻蓝光盈满整个空间。旧法如烟沙,新法则如日月交替的那一抹暮蓝,只取交替一瞬的炽光。罗爱曜找到了。他找到了。
他打横抱起施霜景,他那自古就化有的琉璃宝石法身,他大可以认为,其法身的中空正是为了此刻的中阴返渡,罗爱曜领施霜景走入自己,然而这样的自己已经全然不会伤害他了,一切都那么清晰明了,种种反照都是庄严行法。
那领得唯一一种解法的报身佛像已安置于中空的琉璃法身中,他已捕捉那一瞬的法并牢牢记住。于新生的棱柱上,似有似无、似实相又似投影的密教法身千手正捏出新法之印契,无穷映射,力量汇聚。
罗爱曜将施霜景置上密教法身横张的双臂,一切准备齐全。罗爱曜现世以来,第一次跏跌佛坐,流动的明净蓝光中仿佛有法器自作出佛音,梵钟悠然,佛钵荡音,金刚铃声密密。若有无边智慧,皆作忧苦灾厄烦恼之解脱。我是有情,世有有情法,我便做给你看。
过去不让施霜景看的,这回便让他全部看见。什么也都不再避讳了。这法是为你作的,不应伤害你。罗爱曜如此所想,施霜景这般看见。大脑开始处理光,处理影,处理黑铜,处理有形实体的轮廓,处理视野的边界……施霜景其实仍然不能理解,这是在哪里呢?光耀的,炫目的,慈悲的……他被手与手托抱着,所能见到的是肃穆俊美的……似是罗爱曜的面容,却一瞬化为不可识别的面目。捏出印契的千手就好像是众生灵,见鹿、鸟、犬、马……施霜景扭头看向地面,一时间不敢认佛坐的人是谁。紫底金纹法衣,长发鬒鬒,罗爱曜面目善而有情,口中念诵不敢止,双目注视不敢移。
施霜景热泪盈眶。他虽什么也听不懂,可此般誓言已与本誓别无二致,是根本之举托,法力无量,足以慰施霜景,令他相信死已彻底去了。
誓言既尽,罗爱曜站立,至自己密教身前,俯身竖抱起施霜景,令他回到自己怀中,令眼泪顺他长发流进衣襟,而罗爱曜也细细嗅着施霜景颈侧,死气已尽,今夜已尽。
罗爱曜打开家门,靠在门边的刘茜竟然十分清醒。这般冷的天,刘茜一夜没有走,不觉寒冷的原因是鬼子母神守候在她的身边,所以罗爱曜打开门来,其实见到的是两张脸。
“佛子……?”刘茜声音不稳,她太害怕噩耗。
罗爱曜微微侧身,“进来吧。”
刘茜双腿已僵了,她扶着墙壁慢慢挪进屋里。罗爱曜破天荒地伸手扶她,带她进卧室。
刘茜小心地触了触施霜景的皮肤,温热的。她这才敢坐在床侧,去摸施霜景的呼吸——还有呼吸!好平稳的呼吸!
罗爱曜比出噤声的手势,作口型道:他没事了。
刘茜没读出来,鬼子母神就在她耳边念出声音。刘茜那个激动啊,险些碰倒床头柜的水杯。她不停朝佛子作揖,稍稍冷静下来,她又想要去洗毛巾,给施霜景擦擦脸。施霜景看起来还是一脸病气,但说不定只是需要擦一擦呢?
罗爱曜关上门,手里抱着玉米。玉米压根不知道它自己昨夜究竟去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懵懵懂懂地陪了施霜景一夜。施霜景既然已经救回来了,罗爱曜打算给玉米洗个澡,再让玉米陪施霜景养病。
刘茜拧好毛巾,见房门已经关好了,她便对罗爱曜说:“小景的手机在我这里。不久前有人给他打电话,好像叫玉良小队长。”
罗爱曜接过施霜景的手机。这岂止是有人给施霜景打电话,简直是要把施霜景的电话打爆了好吗?郎放、蒋念琅、蒋良霖……怎么又是他们?忙得大脑出走的罗爱曜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点开郎放和施霜景的微信对话框。
谁说施霜景笨?他可真是有些灵机在身上的,还知道去找龙来帮忙,蒋念琅那条小龙有瞬发的治愈能力,确实可以一赌。这一来二去,成饱和式救援了。
本卷完
第133章 龙之治愈术
早上八点半,罗爱曜打开门,接刘茜进屋。
早上九点十分,罗爱曜正式地拨了一通电话给郎放。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微微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究竟是要表达感谢,还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不管怎么说,罗爱曜还是按下了拨出键。
“喂,您好?”
“你好,我是罗爱曜。”
“……”
“……”
“佛子,我们刚刚落地D市。为什么之前都联系不上你们?”
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在打电话之前,罗爱曜听了施霜景给郎放发的消息,也看了郎放一家人断断续续给施霜景回复的消息,罗爱曜心中刺痛不堪讲——罗爱曜对自己反复强调道,耐心,爱心,慈悲为怀,要感谢对方的好意。罗爱曜说:“谢谢你们。我做了些处理,小景已经逃过死劫,但现在仍在病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你们要是能帮忙就太好了。”
“连你都不能治疗,我不知道小鼓到底能帮上什么忙。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不能旁观小景就这样遭难。”
这年头像郎放一家这样义气的人,已经几乎见不着了。罗爱曜忽然很能理解,为什么郎放能在国内玄学届混得如鱼得水,因为郎放很有侠客精神,义气不消说,为人也很正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罗爱曜忽然原谅了郎放当初截他吉祥话一家的事情。
罗爱曜听见蒋良霖在电话那头絮叨,他们在机场租车,开车来励光厂。郎放直说,希望罗爱曜在电话里就将发生的事情讲清楚,罗爱曜照做了。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电话刚挂断,郎放一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施霜景家,刘茜赶紧倒茶待客。她旁听罗爱曜讲电话,听出来郎放这家人也是过来帮小景的。刘茜今天格外善哭,动不动就抹眼泪,她把施霜景当自己的小孩,小孩转危为安,她心神震荡,根本不能平复。
“佛子,不然先让我们看看小景的情况?他醒了吗?”蒋良霖问。
罗爱曜摇头:“昨晚是他生死劫的关键时刻,我一直强行令他保持清醒,怕他悄无声息就被带走。这一晚耗下来,他很疲劳,恐怕要睡上一段日子了。”
话音未落,众人就见蒋念琅蹑手蹑脚地打开施霜景的房门,探了个脑袋进去看施霜景的情况。罗爱曜没有阻拦蒋念琅,反倒是把玉米抱到了楼上的自习室。
罗爱曜回来,只见蒋念琅爬上床,观察着病气未脱的施霜景,她手里捏着纸巾,鼻子一皱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郎放悄悄说:“她刚才已经哭过一轮了。”床边的地上散落着成团的纸巾。
蒋念琅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小景哥。她是龙,有治愈能力的龙,对死亡没概念,尽管她刚出生的时候,父母正离死亡极尽,一家三口都卷进一场恶战中,但那也是她婴儿时期的事情了。生病的施霜景好像是勾起了蒋念琅的创伤回忆,她一点也不喜欢看见熟悉的人遭受病痛折磨。
在生命倒数的日子里,施霜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形象。他自小就被人夸帅哥,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夸,但也早已习惯自己是帅哥这件事。施霜景死前面黄消瘦,下肢浮肿,像个还在呼吸的尸体,浑身的气味也不好闻,因为连接种种生命维持的仪器,身上还有很多孔。现在的施霜景只是逃离了死劫,但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罗爱曜原本打算白天把他送回医院,让他继续接受治疗——罗爱曜不能直接再施加更多治疗,罗爱曜对自己的新咒法还不熟悉,不敢乱用。蒋念琅看见了、闻见了、哭够了,扭头让佛子开宝殿,她不可能在这种居民区大规模释放龙气救人,她还是不能很精准地控制。
“我的宝殿已经塌了,还没心思重建。”罗爱曜坦然道,“你们不介意的话,直接来我的法界。”
这下家长们又担心罗爱曜的法界会不会对小龙有影响。好在罗爱曜是个成熟的大人,他能控制自己的法界,把自己那些致命的法身藏好就行。
蒋念琅幻化为龙,她可以随意控制自己龙身的大小,大可盘踞天幕,小可化作臂环。她的龙身为花青色,典型的东方龙,须发流银璀璨,所散发的龙气在佛子法界中卷出一缕一缕打绺的风迹。施霜景连人带床都给转移进了法界中,罗爱曜掀起施霜景的病号服,裸露出他受病痛折磨的躯干。在得到允许后,蒋念琅盘卧在施霜景的腹上,大抵是蛇一般的大小,这样治疗比较精准。小龙的尾巴蜿蜒地垂着,末端落在郎放的掌心,尾巴一上一下地轻点着。她很有信心。
罗爱曜与小龙父母二人盘腿坐在一旁。罗爱曜忽然道:“你们一定很为她骄傲。”
蒋良霖说:“你没有小孩,你不懂。”
郎放:“……”
罗爱曜:“看在小龙的面子上,我不同你计较。”
蒋良霖:“我家孩子就是最棒的。我们怎么可能不骄傲呢?你看她妈妈把她教得多好、多善良。”
郎放:“你们太吵了,会分小鼓的心。”
罗爱曜和蒋良霖被强制闭麦。郎放其实没说错,小龙分出一只耳朵在听大人怎么夸她呢。专心,没错,要专心!
这条龙真的很厉害。在罗爱曜为她举行了龙王护法仪式之后,她好像更厉害了。只一炷香的时间,施霜景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转好,褪去了肝病所带来的黄气,腹水已消,身上的伤口也全封闭收敛了。郎放适时地中断了蒋念琅的治疗,他说:“剩下的就让小景自己静养吧,小鼓给人治得太满也不好,怕龙气有淤积,反而会耽误小景的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