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第14章

作者:砂金流渚 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惊悚 欢喜冤家 治愈 玄幻灵异

施霜景差点被红油呛住,连忙抽了纸,忍住没咳,绷着的冰山脸不知道是该垮还是不该垮,只朝罗爱曜点点头,有点像打招呼,又有点像小弟,一种非常奇怪的反应。

罗爱曜站着,真是很高一个人,穿靴子都快有一米九了。高中生们仰脖子看他,让施霜景介绍介绍。

“他是我远房的表哥。”施霜景实在没法了,捧着碗往椅子靠墙侧挪了挪,给罗爱曜腾了个座位。

“我是吗?”罗爱曜反问。

“……那不然呢?”施霜景也反问。

“好吧那我就是。”罗爱曜对那群高中生说,“今天厂里好多白事,挺吓人的。”

这表哥又好看又亲和,高中生们马上跟进这话题。等罗爱曜的清汤麻辣烫上桌的时候,他已经听过一圈人的背景故事了,谁是厂三代,谁是为了读高中借住亲戚家,都一清二楚。

罗爱曜头发乌黑,不算太短,眼睛颜色是清澈的湖水蓝,他和人说话时喜欢对视,淡瞳色仿佛会溶进眼白里。五官出众,语气平和,和他说话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声场,让人只能听见他的语词,过滤掉其他嘈杂声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爱曜虽然穿衣是典型的年轻男人,甚至有些狂野了,但他的气质依旧出尘。

施霜景拿罗爱曜的说话声当背景音乐,吃完一大碗麻辣烫,还把汤喝了。他担心罗爱曜说着说着会突然来一句——“其实我在包养施霜景。”幸好直到他们散场,罗爱曜都还在演他的表哥。

“你叫杨玲玲是吗?小景没介绍,我刚才也忘记说了,我是家教,最近过来陪小景考试,想在家里开个小班。请问你感不感兴趣?”

高中生三三两两地分开,杨玲玲和施霜景走在一起,自然罗爱曜也在旁边,他这样对杨玲玲说道。

杨玲玲惊讶,施霜景也惊讶——家教?啊?

“原来表哥还是老师,你教哪门啊?”杨玲玲笑问道。

“全科。”

“真的假的?不会是在逗我吧?”

“真的。补课从下周开始,你可以过来先试听一下。”

“我家没钱的。”

“就收一点点材料费而已,几百块。”

这么一谈,杨玲玲反而对施霜景的求学目标更感兴趣,她说:“施霜景,你真的要好好考大学?那你不能再找我借作业来抄了,至少得自己写个一道半道吧。表哥啊,施霜景和我进度不大一样的。”

“没关系,大课补完还有小课。”

施霜景一听见钱,就知道罗爱曜又在做些不可名状之事了。钱是连接罗爱曜和俗世因缘的重要工具。施霜景没让杨玲玲多和罗爱曜聊,拽停了罗爱曜,对杨玲玲说他们两个要去别的地方买点工具,让杨玲玲先走。

“你要拿走杨玲玲的业果吗?”施霜景直截了当地发问。

励光厂的街道人丁寥落,车也不多,两人在人行道上走走停停,不太惹人注意。罗爱曜云淡风轻道:“不是我拿走她的业果,而是要纠偏。我救过她,你忘了?她不用像你一样还我那么多东西,但还是需要给我一小笔钱,这就算了结了。”

罗爱曜话锋一转,有如西风骤起,“而且她也跟你我有关,现在励光厂有不祥的东西,沾上因缘的人可能会被盯上,她来你家,我借点业力给她,这样也算有始有终。”

“原来是这样。”

“还拉着我的手?”罗爱曜挑眉道。

施霜景赶紧放下。

“你确实应该谢谢我。”

“谢谢。我还要确认一下——你是真的会这些高考科目吗?”

“不会。”罗爱曜吐出这二字,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

好吧,这人刚才在施霜景面前又破了“不妄语”的戒。他干脆说自己从来没有进过佛门还比较容易。

“但我是天才。我五岁参悟《大日经》与《金刚顶经》*2,七岁总持秘印,十岁起为鸿胪寺专修密教仪轨。如来的身语意密,唯佛与佛乃能究*3,而我自会说话起,与诸佛交换密语,也就是能与佛论法,所以我很早就身列佛国。”

罗爱曜身穿夹克复述他无波无澜的、身为天才的前十年,以兹证明他有过人的智力,他继续说:“我的法身在此世也待了好几年,知道科学是什么。我正好有机会从头学起,学会之后教你是绰绰有余。”

施霜景微微张大嘴巴,鼓起掌来。还是那句话,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为我补课?”

“我会将你送入大学。”

这一刻,施霜景眼前仿若佛光乍现。佛子,要不是之前发生了这么多恐怖的事,影响了我对你的印象,否则如果我从这一刻开始认识你,你一定是十足十的大好人。施霜景如是这样想。

“对了,最近这些白事,你不要去上任何的香、烧任何的纸钱,离远一点。”罗爱曜沉下声音,切换成警告的语气。

“我不认识他们,也没人会请我去参加葬礼。”

“他们会请。所以你要打起精神,不要参加。”

“参加了会怎么样?”

“你这小孩很喜欢刨根问底,是不服气吗?”罗爱曜点出施霜景接话的小心思。

“你快回家吧,我要去上课了。”施霜景掂掂书包,他最擅长躲人问题。

*1:励光航天厂的设定参考了西南地区三线建设的航天工业,多在山区。本文的励光厂是虚构。

*2:《大日经》与《金刚顶经》是中国汉传密教的两大根本经典,为胎藏、金刚二部。

*3:引自《大日经义释演密钞》卷1。

第21章 还能有什么看法?

晚餐一顿,施霜景依旧跟同学去步行街吃饭。晚自习放学后,施霜景发觉天色更灰蒙,从没有见过这么浓的夜雾,不论路灯还是楼房的灯光,近的大的如金色柠檬味硬糖,远的小的如看不真切的萤火虫。学校大门前聚着好多家长,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家长担心孩子在雾中回家危险,但第二天学生们交流时才知道,家长来接小孩,亦是为了赶着去参加其他老人的葬礼。一个白天过去,厂里又去世了五位退休老人。

施霜景和杨玲玲并肩出校门,杨玲玲说:“去补课的事,我要和我妈商量一下,但还是谢谢你的表哥了,希望你补课顺利。”

“好。你要怎么回家?”

“我妈妈来接我,喏,那个骑粉色小绵羊的就是我妈。我走了,拜拜。明天见,施霜景。”

施霜景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今晚厂里车流不绝,平时这个点,学生下晚自习会带来大约二十分钟的热闹,然后就会沉寂下去。今天厂里葬礼爆满,许多在外生活的子女都回来操办、参加老人葬礼,车多,人也多。路边和小区里的灵棚中人声鼎沸——这个词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但他们这里的葬礼风俗就是很热闹。

今夜因守灵而不眠。施霜景小心地绕开灵棚,那些白棚里拉着明亮的灯泡,照出一张张遗像,遗像上的面容或安详温和,或作严肃表情。有些是老人年事已高而事先拍好的照片,有些却是临时制作的,可以想见这照片原本的用途肯定不是作遗像。灵棚里哭泣的人少、打牌打麻将的人多,灵棚外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

街上香火气与酒气交织,但施霜景从中闻出非常明显的饭香。有些丧礼上二十四小时提供饭食,另一些可能是包了厂里的餐馆,让用餐的人都移步去餐馆吃。施霜景很不争气地被白事的餐食香气勾起馋虫,反正他晚上经常吃夜宵的。

正当施霜景这么想着,一户灵棚里追出来中年男人,朝施霜景喊道:“娃娃,娃娃,等一下——”

这是在大路上,施霜景停步,中年男人手臂上戴“孝”字,看来是过世老人家的孝子。中年男人气喘吁吁道:“娃娃,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施霜景谨记佛子的嘱咐,他决心不会进任何一座灵棚,他怕佛子回家找他麻烦,“不用了,老人家走好,我们互相都不认识,就不进去了。”

“不用、不用想那么多……你看,厂里现在人都不多,不晓得怎么回事,老人们一夜之间全都走了,哪家都抽不出人来凑丧礼的人头。我们摆了好多东西,进来上香的人都没有,显得我家老妈妈好可怜哦。”

“不好意思,真的不行。您节哀。”施霜景说着,已经打算拔腿就跑。中年人的眼神中可以说有特别诚心祈求的情绪,但施霜景总能从中觉出一点执拗来,这让施霜景连连后退。

“那娃娃,你说两句吉祥话好不好?”

吉祥话?什么叫吉祥话?施霜景说:“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吉祥话不是这些,我教你……”中年人回头朝灵棚叫喊一声,施霜景的视线顺着中年人看望的方向移去,发现原来还有好几位戴孝的人正扶着灵棚看向他们。一个年轻女孩手拿着黄纸跑过来,递给中年男人。

黄纸上就四句话,中年男人示意施霜景念。施霜景想,罗爱曜不让他上香、烧纸钱,但他人在这种全厂悲痛的氛围里,如果躲掉,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孤立,施霜景只能硬着头皮念了。

“子孙聚,子团圆。子孙代代居福禄,子孙富贵万万年。*1”

施霜景念完,手中的黄纸忽然被中年男人抽走,男人草率地感谢几句,返身小跑回灵棚,施霜景也加快脚步离开了,生怕再被缠上。他边走边回头,看见中年男人很快就用火机将那黄纸烧成飞灰。

完蛋,怎么又像是中了招。施霜景觉得这很像某种仪式,并不像中年男人劝说时那么轻松简单。

施霜景干脆跑回家,好不容易跑到楼底,楼下那家灵棚的人一见到施霜景,齐齐停下手中麻将,朝施霜景走来。施霜景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楼上跑。他家住三楼,两阶一迈,施霜景跑上楼的速度极快,但他还是听见身后有人跟上的脚步声,他们亦是在跑上楼梯。

楼道的声控灯已死,施霜景边跑边摸黑掏钥匙,他一个转弯,忽然撞进一个怀抱里。施霜景快要吓死了,欲要推开黑暗中的人,但他马上听见极近、极轻的语声:“没事,是我。”

是罗爱曜。

罗爱曜捂住施霜景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施霜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楼下灵棚的家属挤上楼梯,马上就要上到三楼的拐弯平台处,可施霜景一噤声,那些脚步声很快也就暂停了。又过几十秒,脚步声远去,他们下楼离开。

罗爱曜领着施霜景回家,刚才罗爱曜出门时只是虚掩着门,还好玉米很老实,是收编之后一点都不贪恋自由的小猫咪,不会趁人开门缝就溜出来。

施霜景关上门后,郁闷得难以言表,罗爱曜抱着手臂瞧他,等施霜景开口。

“我刚才在路上被人拦住,他让我说了什么吉祥话。”

施霜景是诚实的好孩子。

“是的,你说了。”罗爱曜平静道,“我是不是让你不要掺和他们的事?”

原来这也算“掺和”吗?施霜景特别想说,是罗爱曜只提了上香、烧纸钱这两项,没说不能干别的啊。但他也知道,这好像是狡辩。他是高三生,不该一点思维拓展能力都没有。

施霜景又躲了问题,他放下书包,去开冰箱,想找些吃的,他肚子好饿。罗爱曜走过来,当着施霜景的面合上冰箱,他说:“很饿?想吃东西?吃这些解不了你的饿。”

“佛子,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明说。”

施霜景这人骨子里是有些不服管的,还是有男孩的锐气。罗爱曜伸长手臂,从香炉里取出正点燃的香,然后他靠近施霜景,对施霜景说:“把舌头伸出来。”

施霜景眼神一歪,按罗爱曜说的那样,吐出舌头。

舌头刚一伸出就被罗爱曜以左手捉住,二指夹在舌中,让施霜景的舌头不能缩回去。这回施霜景目带慌张地看了回来,疑惑地盯住罗爱曜。只见罗爱曜将点燃的香反转过来,燃起的那一头朝下,渐渐朝施霜景的舌头靠近。

这人难道要往他的舌头上烫戒疤吗?施霜景尾骨一寒,差点忘了佛子是会送他两场带血春梦的怪人。

舌尖传来硬物戳抵的感觉。咦,不痛?

罗爱曜认真地用香戳了好几下,这才松开手。施霜景扒开罗爱曜,往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吐出舌头,生怕自己的舌头给罗爱曜烫坏了,可他仔细一看,只觉得舌头上好像隐隐约约有着什么纹路,几枚小小的圆印压在纹路上,像是镇住了。

罗爱曜慢悠悠地走到厕所,倚门说道:“这还没完。你舌头上是饿鬼印,我暂且压制了。你说出去的吉祥话,其实是全数落在我身上,要我去兑现。我算来得及时,现在厂里有妖邪来报仇,它们不找你,可妖邪造访过的人类之家会找上你。”

“……哦。”

“你就这反应?”

施霜景拧开水龙头,顺带洗了把脸,洗完才说:“我以为有你庇护,我百邪不侵呢。”

罗爱曜忽觉好笑,他没听错的话,施霜景这话里有小小的埋怨。罗爱曜说:“我没有在庇护你,你也不是百邪不侵。要达成这些,你还得再卖。”

“卖?卖身?那算了。今天这个什么饿鬼印,我要卖吗?”你就是拿香戳了几下。施霜景觉得罗爱曜好奇怪,刚才出现在楼道里,帮了他一手,可为什么更早之前,罗爱曜没有明说今晚可能撞见的邪事。施霜景觉得自己是被罗爱曜坑了。

罗爱曜点点头:“要。我想和你再试试。”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又让我欠你。”施霜景伸手推罗爱曜的肩膀,要把他推出浴室,“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选上我,我不男不女的,这样你也要?”

罗爱曜后退,施霜景关上浴室门,要换洗的衣服统统都没拿进来,施霜景的心很乱,他还是很焦虑于卖身这回事。他可以和罗爱曜睡一张床,但是不能想象和人真正上床。

罗爱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你是特殊。我欣赏特殊。”

欣赏,真是好文雅的一个词。施霜景自嘲地想,其实你是猎奇吧。

施霜景在浴室里静静待了一会儿,没洗澡就出来了,他还是觉得肚子饿,又想去开冰箱,又被罗爱曜逮住,这回是直直地往卧室拖。

罗爱曜关门,把玉米关在门外,刚才它还在客厅的一角抓小虫。施霜景的衣服被罗爱曜扯歪,施霜景自己正了正衣服,站定。罗爱曜说:“我让你花完十万,花去多少了?”

“不知道。”

上一篇:尸人说梦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