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裴瓒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过去,可是手刚挥起来,就被沈濯抓住。
下一秒,湿润的嘴唇贴上他的手心。
裴瓒可算是体会到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了,此刻他大喊大叫的力气也没有,蹙着眉头看着沈濯,想骂,又被对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小心翼翼堵了回去。
遭罪的是他,却不让他委屈,还得忍受这人的装模做样。
这怎么叫人忍下去嘛……
“滚开!”裴瓒使出全身力气,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沈濯腿上有伤,站起来也很是艰难。
看着裴瓒气呼呼地往门外冲,他心急,却只能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裴瓒,我错了,鄂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了,是我不好。”
听到身后动静,裴瓒回头扫了一眼,止住了脚步。
【看在你腿伤的份上,我就忍你最后一次。】
“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明知你不喜欢,却还三番两次地纠缠。”沈濯立刻踉跄着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声音逐渐哽咽,“是我害怕你弃我而去,又无计可施,才鬼迷心窍地以为这样就能留下你。”
见他没什么反应,沈濯勾着他的腰身,将朦胧泪眼埋进了他的颈窝之中。
“小裴哥哥,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别走好吗?”
耳边是绵绵不绝的啜泣。
听得裴瓒心烦意乱,他推了推沈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一味地抗拒,而是反手抱住了沈濯的肩:“你又在逼着我答应。”
“我……不,我没有。”
不出所料,沈濯立刻松开了他。
虽然还拽着他的手,支支吾吾的,不愿放弃,但总归是有了些许长进。
“沈濯,就算我答应你,我也无法留下来。”
裴瓒心里生出几分摇摆的错觉,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
告诉沈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暗示着背后有操纵他的手,让他无法答应。把所有的罪责推给看不清的“命运”,再把自己摘得干净。
吃苦受难的一直是他,如今却在与沈濯的交锋中,不知不觉地占了上风。
他浑然不觉,已经完全捏紧了沈濯的心。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怎么会呢……”沈濯眨眨眼,喉咙有些干涩,本想说没人能约束他。
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裴瓒曾经提到的,他的世界。
那不是假的。
已经亲耳听到过一次,再度面对这个消息,沈濯依旧不知所措。
既做不到像上次那样,不顾代价地把裴瓒强行带走,也完全没有能力去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裴瓒。
眼里晕着一团水雾,分明裴瓒就在眼前,可仍是觉得远隔千里,怎么也碰不到。
沈濯本就生得极好,美人如云的京都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此刻泪眼婆娑地看着裴瓒,就算裴瓒什么都没做错,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眼眸,他也说不出半句重话。
裴瓒犹豫着,有些不忍,只不清不楚地说了句:“暂时,你不必担心这些。”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没办法离开。
而他只要多留一日,就多一份永远留下来的可能。
甚至是,多一份爱上沈濯的可能……
“那我们?”沈濯动作轻缓地拉住他的手,无比小心,生怕让裴瓒厌恶。
“我还是不愿。”
裴瓒挪开眼神,望着桌上飘忽闪动的烛火,但没有撤开手。
他的想法有些复杂。
知道沈濯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也清楚一旦告知自己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就相当于重新施舍给对方零星的希望,可他还是说了。
望着那双眼睛,薄薄的一层水雾,像是幽潭浮动的水波。
他知道潭水深不见底,不能靠近,但仍是被引诱着上前,再“噗通”一声,心知肚明地坠进去。
【我真的不愿吗?】
裴瓒也在心中问着自己。
他问不出答案。
每每在心间问询,那答案就变作心间荷塘中的一朵,与千万朵一起,在清风里摇曳着。
他随意摘下一朵,都是答案,却又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没关系,小裴哥哥,我可以等。”沈濯低头啜泣几声,眼底还氤氲着水色,“我也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要你肯让我等……”
不得不说,鄂鸿除了医术高超,嘴皮子也有些本事。
竟能将沈濯说通了。
现如今沈濯看起来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放低姿态,不要求裴瓒做什么,更不会强求他,一味地卑微祈求。
虽然不清楚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如此。
不过裴瓒也没有太傻,对眼前这个心口不一的人,仍旧有些忌惮。他不着痕迹地抽着手,但还未完全抽离,就被沈濯攥紧。带着几分疑问,对上沈濯的眼神,下一秒沈濯就像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松开。
也不知道鄂鸿到底劝了些什么。
居然能让沈濯在裴瓒面前做小伏低,由着他的脾气来。
只是裴瓒没有把手完全抽离,而是虚虚地浮在他的掌心上,小指一点一点地轻碰:“我有条件,你必须要答应。”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
【说得好听,早干什么去了。】
裴瓒故作矜持地停顿片刻,手掌彻底落下,贴合着沈濯的手心,眼神里多了些难以压抑的喜色。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欲盖弥彰地轻咳几声,恢复了原本的不苟言笑:“我要借用你几个手下,来对付寒州兵马总督杨驰。”
裴瓒一早想过,杨驰不是县令这等能让他随意拿捏的人。就算有了证据,在寒州地界里,也难保不会出问题。
而他虽然担着巡按御史之名,身边却没几个人可用,压一压县令主簿这等小人物还行,对上兵马总督就完全不够看的。
偏生这么要紧的案子还指向了杨驰。
他必须得获得足够的助力,才敢杀到那人面前。
虽说除了沈濯,还有陈遇晚,照样可以用平襄王府的势力来摆平,可平襄王身在前线,难以分身照拂他们两个。
况且,如今去递送消息也有些不便,不如近在眼前的沈濯好用。
沈濯还有顾虑:“他没那么好对付。”
“你借不借吧?”
“借。”沈濯直勾勾地看着他。
预感到不对劲,裴瓒本能向后靠着,紧贴上墙面。
不出他所料,只答应了一件事,沈濯这厮就想讨要好处了。
眼见着沈濯闭着眼,天生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缓慢地凑近眼前,裴瓒忽然伸手,挡住了接下来的吻。
他板着脸:“我没说要给你好处。”
“那此事结束后……”
“此事结束,我也不会给你任何许诺。”
得知从头到尾都是白给人利用,什么报酬都得不到,沈濯立刻撇着嘴,很是不满。
裴瓒瞪着他,反问道:“你所求的,不只是肯让你等吗?”
“好,我答应你。”沈濯阖了阖眼,很是不甘,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忍下去,但仅是扎眼的时间,沈濯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那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神,“一切都随你。”
随他?
裴瓒狐疑地打量眼前这人。
他开始怀疑,沈濯不是听了鄂鸿的几句话就改变了想法,而是被鄂鸿用药毒傻了,或者干脆换了芯,不是从前的那个沈濯。
【这是沈濯会说的话?】
“小裴哥哥,就是我。”
被低软暧昧的语气搞得心里发麻,裴瓒浑身抖了抖,记起沈濯还拿着自己的扳指。
他摊开掌心,正对着沈濯:“还有一事,把扳指还我。”
若是这件也肯做,裴瓒才勉强相信,沈濯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他盯着沈濯的动作,只见对方捏着拇指上的扳指反复摩挲,凝着股愁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
抬头看了裴瓒一眼,才勉强下了决心,把扳指摘下。
但在最后关头,沈濯还是犹豫着。
“你不给我,叫我怎么信你?”
沈濯抿着嘴,攥紧了扳指,最终也没有放回裴瓒的手心:“裴瓒,等回到京都后再给你好吗,我拿着它还有用处,我保证回到京都……不,离开寒州就给你。”
裴瓒不信:“你何处能用到它?”
沈濯有些为难,看样子是不想说,却又实实在在地担心,一言不发会消磨裴瓒对他本就不多的信任。
于是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杨驰这人不好对付,可我要面对的人比他凶险百倍,绝非有幽明府的死士在侧就能抗衡,我必须得百般小心,才能在那人面前不落下风。”
“你拿这扳指,就是为了对付那人?”裴瓒依然有些疑虑,不打算就这么把扳指交给他。
“这枚扳指有窥人心事的能力,于我的助力,是千百个死士也比不上的。”
“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