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 第67章

作者:柚九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

裴瓒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内心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不是哥们,你出门在外都这么办事的吗?

他实在忍不住抬头,瞪了陈遇晚一眼。

陈遇晚眼神迷茫, 在怀里摩挲几下,似乎还想掏出什么,裴瓒赶紧起身给他塞了回去。

“败家孩子!”

“你别碰我。”

“你要是嫌钱多就给我!”

两人来回拉扯着, 只在“哗”的一声吼,银票飞了满天。

掌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毫不犹豫地跪下去:“大人, 二位大人!小的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敢!”

“赶紧收起来。”裴瓒拍了拍陈遇晚,转身将掌柜扶起。

他将人扶到桌旁, 拍着对方的肩膀好一顿安抚,掌柜才从慌张之中勉强寻回了些许理智。

“掌柜方才说什么?”

“大人,您就当做没听见吧!”

裴瓒翻开另外几个倒扣的茶杯,亲自为掌柜倒了杯茶水,好不容易才听到想听的话,他是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去的。

不过,瞧着对方实在为难,裴瓒便伸手止住了他。

“掌柜的不愿说,是不方便说,也是碍于某些人不敢说吧?”

裴瓒琢磨着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景象,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在小县城里行商开店,无非就是惧怕两种人。

一类是当地官员,上至县令下到捕快,无论原本的官职到底有多大,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都是惹不起的。

其二就是横行街头的流氓恶霸。

然而,现如今的城中根本没什么人,就连那恶霸都不知去向,所以只可能是前者让掌柜的欲言又止。

“我想掌柜畏惧的也不是旁人,就是县衙里那些官员老爷。”

等着掌柜迟疑地点点头之后,裴瓒把刚捡完银票的陈遇晚拉到凳子上,介绍道,“掌柜,如果我说这位爷,抬抬手指就能碾死个小小县令,您还怕不怕?”

“这、这怎么……”

掌柜满眼惊慌地看着陈遇晚,整个人僵在原地,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去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掌柜莫怕,这位是平襄王府的世子,我是他的文书先生,有什么隐情但说无妨,我保证……世子爷保证不敢有人动你。”

陈遇晚听着他大放厥词,瞬间坐不住了。

但是还没等起身,就被裴瓒压着肩膀死死按在凳子上。

陈遇晚只好抬手挡了挡嘴,小声嘀咕着:“你别乱吹啊……”

“你可是平襄王府世子。”

别的世子爷可是都深不可测,不仅背景复杂难以捉摸,就连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裴瓒低头跟陈遇晚对视,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可以的!

别无他法,陈遇晚只能清清嗓子,对着掌柜承诺道:“想说什么尽管说,本世子定会为你撑腰。”

“多谢大人,多谢……”

掌柜一激动,险些从板凳上滑下去。

幸亏裴瓒手疾眼快地扶住他。

将人再度安置在凳子上后,他转身去了柜台,提着毛笔,琢磨了几分先前审案的感觉,问着:“掌柜,来时瞧见城中商铺空了大半,不知是什么原来的店家时间搬走的,又是为着什么缘故?”

“早些的大概有十年了,略晚些的也有五六年。”

这跟裴瓒先前猜想的时间有所出入。

他们一开始只觉得有三五年而已,没想到最早搬走的居然已经十年。

看来还是有忽略的细节。

十年……

裴瓒提笔记下,转念一想,觉得这时间段听过类似的数字。

似乎是流雪说的,寻芳楼存在已有十年了。

他的笔一顿,僵硬地悬在半空。

许是神情过于严肃,让掌柜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就连陈遇晚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扭头看他。

裴瓒敲了敲桌面,一时没想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便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裴瓒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温和地说:“掌柜的继续说便是,不必在意我。”

“大约十年前,跟现在差不多的时间。”掌柜紧张地捏了捏手指,低头回忆,“新来的县官走马上任,改了原来的规矩,把每年一回的暖冬钱扣了大半,惹得主街上的几位老板不快。”

“先等等,暖冬钱是什么?”

“就是……赈灾银,寒州连年冬灾,我先前听几位大老板提过,每年都有大批朝廷的银子送到寒州,他们说叫赈灾银。”

提起赈灾银,裴瓒就明白了。

尚在京都时,他就看过户部的账簿,基本上每年都有派往寒州的赈灾银支出。

皇帝此番要他来查,也是因为这几年赈灾银要得越来越多。

不过他只留意了最近几年的数额,还没看过十年前的。

裴瓒便问道:“减半之前,掌柜每年能领到多少?”

“我家人丁少,也不是做什么大生意的,那时每年能领到八两银子。”

裴瓒粗略地算了算,八两银子足够过冬。

如果再过得节俭些,不是每年都购置冬衣棉被的话,等到开春或许还能剩下点银钱。

放在寒州这种连年冬灾,每到严寒都要靠官府救济的地方,八两银子并不算少,就算是从账面上看,至少也是把每一分赈灾银都发到了百姓手里。

只可惜,后来就被扣了大半。

“大人您也知道,寒州这地方少有暖和的时候,一年之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冷的,连那庄稼都只能长一茬,为此大多数人都以渔猎为生,若是祖上富过,略有几分薄财的,还会盘个铺子倒卖山货特产,或者做行商赚家用。”

“所以,这份暖冬钱也不仅仅是按照人头发的,倘若家里有做此行当的,便会多发一些。”

裴瓒听明白了,也猜到了商户出走的原因,或许跟减半的暖冬钱有关。

他提笔飞速记着。

果然就跟他想的一样,十年前换了新官,第一把火烧到了暖冬钱上,减半一事引得不少商户店家不满,联合起来去衙门讨要说法,然而新上任的县官丝毫不惧,非但没有出面解释,反而把抓了几个牵头的人打了一顿。

求告无门,一些脾气倔的,直接关门远走他乡。

这就是最早离开城里的那批店家。

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卖了铺面走的,还不是现在放到落灰无人打理的那些。

“仅两三年的光景,暖冬钱就扣到了一户二两银子。”

那时候百姓怨声载道,不少人为了过冬,把房子田产都抵押给了当地富户。

后来还不上钱,成了流民,便每日聚在县府门前。

县令也并没有因此就发放赈灾银,仅是安排了少许人马在城外施粥,引得百姓出城。

但施粥时间往往都快要宵禁。

一到了关城门的时间,布施的人提前撤回城内,任由百姓疯抢未分完的粥饭,等他们抢完之后,却发现城门紧闭……

如此两三次,百姓便死了大半。

“放肆!”陈遇晚拍案而起,直接拔出剑,怒吼着,“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狗官!”

“大人,世子!别去啊!”

“先别急!”裴瓒一个箭步从柜台里冲出来,把陈遇晚拦住,“世子爷现在要是去了,可就是把掌柜一家地性命扔了不顾。”

听到这话,陈遇晚回头看了眼老泪纵横的掌柜,心里动容。

他瞬间冷静下来,语气都有些无奈:“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还需时机!”

裴瓒拽着他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回拽。

可陈遇晚依旧在原地杵着,跟站桩似的纹丝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瞅着墙面,眼神又气愤又无奈。

“世子爷信我,咱们必定杀了这狗官。”

差点忘了,裴瓒可是巡按。

还是专门来查赈灾银的。

如果说掌柜所言属实,就算当场把人剁碎了喂狗,也没人敢出来指责他们的不是,甚至还都得夸一句“有胆识”。

而现如今,就如裴瓒所言,还需时机。

裴瓒见着陈遇晚的火气略微降了些,连忙去扶住旁边战战兢兢的掌柜:“掌柜别担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必定不会前往县府问责,更不会牵连到您一家。”

掌柜搭着裴瓒的胳膊,双手不停地颤着,看起来是吓破了胆。

陈遇晚见状,眉眼间多了些愧疚。

裴瓒继续问道:“我有一事好奇,照理说死了那么多人,应该会有人去郡里,或者州府衙门告官,难道也无人管吗?”

“他们都是串通一气的啊!”

提起此事,掌柜眼眶又湿润了,“在这寒州地界上,民与官争,向来是争不过的,十年前尚且有位爱民如子的好县令,让咱们城里不至于像别处,可是县令一走,咱们这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掌柜所说的,裴瓒早有体会。

寒州所有的官员,从上到下,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