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他正想着该怎么利用沈濯把自己救出去,还没想出正经的办法,就听见“咚咚”几声,窗户被敲响了。
这可是三楼啊!
沈濯这也能爬上来?
裴瓒连忙起身,小跑到窗边,迅速打开了窗户。
瞧一眼,并没有人挂在窗外。
正要疑心自己听错的时候,一道素色身影从楼顶落下,越过窗子直接跳进屋里。
甚至,直愣愣地撞到裴瓒身上,把人撞得往后踉跄几步,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沈濯手疾眼快地勾住了他的狐裘领子,把人扯了回来。
远在寒州也能见到裴瓒,沈濯眼里地喜色藏都藏不住:“小裴大人,又见面了。”
不料裴瓒没他那么好的心情,憋着满肚子火气,一把推开他。
见什么面!
一见到沈濯那张脸他就来气。
三番两次地坑他,出了事就跑,把他撇在京都受尽冷眼,沈濯倒好,在寒州花天酒地。
【生气了?这生得什么气?】
沈濯眨着眼,满脸单纯地凑上去,完全没有预感到危机,还不知死活地勾了勾裴瓒的下巴:“谁又招惹咱们小裴大人了?”
“滚!”
裴瓒也忘了有事相求,掐着腰,只顾着骂人。
他使出全力推了沈濯一把,直把人推到墙上,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又猛得扯住沈濯的前襟,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在寒州殚精竭虑,你倒好,在这里醉生梦死?过得很快活啊,世子爷!”
“你听我解释……”沈濯被撞得大脑发蒙。
“解释个屁!赶紧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沈濯在盛怒的裴瓒手里,就像个毫无还手之力地小鸡崽,那一身武功也都没了用武之地。
好不容易躲过裴瓒的迎面一拳,就被推搡到窗边。
见他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再不有所动作,沈濯免不了要吃苦头。
只见沈濯扒着窗檐向上一翻,轻巧得如同雨燕,瞬间就落到了裴瓒身后。
而他也没有就此停下来,反扣住裴瓒的手,把人往床榻上轻轻一压,从身后贴着裴瓒的耳根问道:“冰天雪地,小裴大人的狐裘大氅底下怎么只穿了里衣,说我过得快活,大人可是有寻芳楼楼主亲自接送呢~”
他拈酸蘸醋地语气听得人格外不舒服。
特别是受尽委屈的裴瓒,一听这话,立刻炸了锅。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羞耻!”
“我的确不知羞耻。”沈濯认命地接下这盆脏水,而后扣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小裴大人认识我这么久,还不清楚吗?”
指尖触碰到光滑的皮肤,攫取着些许温热,一瞬间,胸腔之中的跳动都分外有力。
裴瓒的脸顿时绯红一片,可偏偏这人应了他的话,压根没有半分羞耻心,掐着他的手腕从上到下,一寸也没放过。
“沈!濯!”
“嘶啊——”
找准机会,揪住了某处凸起,猛得一拧,立刻疼得沈濯缩在地上打颤。
“小裴大人,你真是心狠手辣!”
“你活该!”
没了钳制,裴瓒站起身,对着沈濯的小腿就要开踹。
可惜沈濯只是演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逗他,瞧他动了真格,反手抓住了裴瓒的靴子。
蓦地一拽,裴瓒应声倒地。
沈濯扑过去,护着裴瓒的后脑勺:“小裴大人一见我就是喊打喊杀,没有半分想念,真让人难过。”
“想你?那还不如把心思喂狗!”
裴瓒与身上人垂落的眼神相对,胸中火气依旧难平。
只是看着对方清瘦的脸颊,一看就是在寒州吃了不少苦头,眉宇间都染上了风霜。
另外想起长公主的那些话,裴瓒莫名沉默了。
气归气,胸中也隐隐生出几分揪心。
回想起沈濯落寞的身影,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人,不仅没有那份常年伪装出的率性纯粹,反而孤僻执拗,甚至有几分阴沉。
裴瓒沉了气,抽动被紧扣的手腕:“放开我。”
“不要。”沈濯一口回绝,继续问道,“小裴大人有没有记挂我?”
他本没有期待能从裴瓒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只是借此机会袒露他在寒州时,梦中常出现的佳人倩影。
但是,裴瓒坦率地点了点头。
“有。”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让沈濯忘记了接下来的说辞。
眼见着沈濯的眼里被惊讶的喜色填满,连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裴瓒又语气平淡地补充了句:“我有记挂你。”
“真、真的?”沈濯满脸春色,紧张又期待。
“我骗你做什么?”
裴瓒扭扭手,果然轻而易举地抽了出来,紧接着他便捧住了沈濯的脸,与对方肌肤相抵,眼神缠绵又隐忍,双手慢慢地从颌骨滑到耳垂,最后轻捏耳尖。
然后——
“你个没心没肺的小王八蛋!要不是你,我能被长公主骂了一通,还被陛下冷落!还记挂你,我呸!我记挂着你早就被野狼野狗吃了的心肝!”
“疼疼疼!错了错了!”
沈濯连忙求饶,可直到两只耳朵被扯得充血肿胀,摸着都发烫,裴瓒才彻底松开了手。
【我就知道,属你的心思最毒!】
“对,就我的心思最毒,早晚一天毒死你,混蛋。”
反正读心的事情已被沈濯猜到一二,他也不装了,直截了当地把沈濯的心里话摆到明面上。
沈濯半跪在一旁,搂住了裴瓒的腰身:“错了,小裴哥哥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吧。”
态度低软,像是撒娇。
裴瓒最受不了这套,摆摆手让他住嘴。
沈濯继续说道:“小裴哥哥说说,母亲是如何为难你的。”
第39章 名声
寻芳楼夜间喧闹, 他们也不怕被谁听见。
闹过一通后,裴瓒解了狐皮大氅坐在床边。
屋里燃着四个火盆,开着窗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气, 在沈濯面前,他更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便只穿了里衣。
提起长公主,沈濯立刻来了兴致,精致的桃花眼微微发亮, 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反而是裴瓒抿着嘴唇, 瞧起来有些低落。
“你倒是很关心长公主。”
“我是关心小裴大人。”
沈濯摇晃着步伐, 搬来矮小的脚凳,没有丝毫嫌弃就坐了上去, 还双手托着脑袋等裴瓒说下去, 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虽觉得沈濯油嘴滑舌, 但不管沈濯心中到底在意谁,眼里的那份期待总不会是假的。
裴瓒就想不明白了。
真的会有人对亲生的孩子如此冷漠吗。
更何况,沈濯不是她与最心爱的男人所生的吗。
为何会恨到如此地步。
关于那位敌国细作,现如今的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细作由爱生恨?
对沈濯恶其余胥?
可是, 那个男人已经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未尽的感情转嫁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不应该让后代承担前人的过错。
裴瓒一时无法理解。
撞上沈濯如炬的双眸,感觉到对方的期待, 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避对方的视线。
蓦地,沈濯像是意识到什么,眼中神采黯淡, 如同一片被风吹散的云,最后沉着声问了句:“母亲是不是对你说了很重的话?”
“倒也不算。”裴瓒微微偏头,遮掩的想法过于明显。
“那就是对我说的。”
沈濯的表情逐渐阴沉,眉眼间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语气落寞又笃定,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也知道自己不会在长公主那里得到任何正面的评价。
只是沈濯表现得越是冷静沉稳,裴瓒就越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裴瓒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直到手指骨节发白,也依旧举棋不定,还没有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安慰他。
没等他迈过心里的那道坎,沈濯先一步爬伏在他的双膝上。
脸向下埋着,看不到表情。
随后的几声吸气,更是彻底打乱了裴瓒的思路。
要怎么做,才能把事实伪装得不那么残忍,让沈濯可以接受呢。
裴瓒的手悬在沈濯的头顶上,看着对方离了京都后越发蜷曲的发尾,慢慢地将手搭上去,温热的掌心捋着发丝。
裴瓒尽量柔和地说:“你倒也不必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