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 第205章

作者:柚九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然而,长公主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表示,让谢成玉继续。

谢成玉执笔, 留下几字:“明怀文言语无状,冒犯太后,被施以拔舌之刑……”

再往下写, 便是明怀文心怀怨恨。

但这不是现如今就能盖棺定论的事,必须得明怀文承认才行。

谢成玉没急着逼问明怀文, 略微一停顿, 便有人呈上来几份证据,隔着几米的裴瓒抬眸一扫,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些证据, 怎么那么像他之前为了绿藓一案搜集到的呢?

四司八局的账目册子、裴瓒亲笔写的供词。

一小簇干枯的绿藓,还有几件零零散散的小玩意,裴瓒一时没分辨出来是什么,正眯着眼打量,殿外的侍卫又押进来穿着奇装异服的几人,仔细一瞧,竟然刚好是先前杂耍班子的那几人。

之前他凭借着杂耍班子的开嗓,猜出了明怀文是如何运作勾结的,又在逼问之下,理清事情脉络,让皇帝不得不做出决断。

现如今,他所做的倒是都成了今日的铺垫。

裴瓒蹙着眉头,越想越忘神,也顾不上是什么场合了,不自觉地用手托着脑袋,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每个正形。

长公主飘来几丝视线,他也没有察觉。

谢成玉只能是自作主张地拿着证物托盘走到他的面前,遮住了他失礼的举动。

谢成玉平静无比地说道:“先前裴少卿在宫中调查绿藓一案,但最终因为涉及明怀文,陛下命人不得事情外传,如今陛下病重,太后遭祸,裴少卿可否说说当时查到了什么?明怀文与绿藓,走水,以及北境到底有什么关系?”

平淡的目光垂下,裴瓒抬头也看着对方。

彼此的目光交汇,仿佛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的洋流,汹涌地冲撞着,将繁琐的世俗裹挟,奔向轮回中的归处。

瞧他愣神,谢成玉又低了低头:“裴少卿?”

裴瓒这才慢吞吞地拿起那一纸证供,随便看了几眼,便起身拱手面向长公主,说道:“殿下,绿藓一案是陛下不许外传的,其中牵涉颇多,微臣实在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长公主懒得搭理他这小心思。

既有了长公主的吩咐,那裴瓒的确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而他对明怀文,本也没多少垂怜的心思,震惊之余只是略有些许唏嘘罢了,但若让他再揭一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裴瓒也是情愿的。

只见他将薄薄的几张供词在桌案上铺陈,一字一句地将他当时所查的事情,和皇帝对于明怀文的包庇一同讲了出来。

话音未落,在座的诸位大臣便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

从飘出来的几声议论里,裴瓒也能听到,全都是在诧异皇帝的荒唐——身为一国之君,己身安危关系到国家万民,可他们的这位皇帝宁愿中毒病弱,也不愿将这与北境勾结,包藏祸心的娈宠杀了。

当真是昏头了!

几刻钟前,还因为太后苛待明怀文而倍感愤怒的大臣,此时一个个的义愤填膺,对这位维护过的“同僚”恨得咬牙切齿。

裴瓒早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

京都城中,曾经盛传过的那些关于明怀文与皇帝风言风语,不论真假,多半也是这些人在背后嚼舌的,甚至,他们当中不多少人,都是谣言的缔造者。

为了取乐挖苦,或是嫉妒恼怒。

也或者是,经人授意,刻意为之。

但那些中伤人的话,都是切切实实流传过的,那些不屑的嘴脸,在短短的时间里变了又变,让人看不出真心,分不出真假。

短暂地维护过明怀文的人,又有站出来要求:“杀了这谋害陛下的乱臣贼子!”

“此等奸佞,必定要杀之而后快。”

群臣倒戈,但依旧激愤。

裴瓒也再度接收到那询问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往日的老上司,裴瓒吹了吹侍女刚端上来的热茶,说道:“殿下,请听微臣一言。”

“裴卿说便是了。”

已经够闹哄哄的了,还拘着什么?

本以为裴瓒的想法跟旁人也没什么不同,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走到大殿正中,对着长公主长拜不起:“叩谢殿下允许微臣直言。”

“……”长公主微微抿起了嘴唇,不知为何,她心里同样有一丝紧张。

裴瓒俯身,额头抵着手背:“明怀文下毒谋害陛下,致使陛下身体亏损,又与北境勾结,包藏祸心,实在是罪无可恕,将其枭首示众才可平复诸位同僚与黎民百姓的心中怒火。”

他顿了顿,抬起头,试探地望向长公主:“可是,这并非明怀文一人之错。”

更多的错,在于皇帝。

明知留下明怀文就是留下祸患,可皇帝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将所有的真相掩盖。

如若不是长公主势强,压得皇帝权力全无,否则明怀文是不会到这一步的,他依然是以文臣之名身处皇帝后宫,受尽宠爱,享尽富贵的明怀文。

裴瓒盯着长公主那张看似平静的脸,瞥见对方眉头微蹙的一瞬,他立刻磕下头去,清澈的声音透过袖口传出:“微臣曾任都察院御史,有监察直谏之责,如今虽任职他处,但仍想谏言一二。”

裴瓒抵在手背上的额头压得更深,语气停顿的片刻,也索性闭上了眼睛:“陛下深知明怀文罪孽,却不加以处置,实非明主之举……”

“裴瓒。”长公主声音一愣,语气却并非是坚决的不想让他说下去,反而故意给了机会,让旁人不许打断他。

裴瓒心领神会,继续道:“陛下行事荒唐,昏庸无道!微臣认为应选贤能者取而代之!”

“住口!”

长公主听得很满意。

只是为了她那皇弟的面子,以及更多的名正言顺,不得不站起身来呵斥裴瓒。

但是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这时叫停裴瓒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只会是将一副遵守礼教,又谦逊恭敬的长公主形象烙印在诸臣的心中。

假使来日长公主被推举上位,那也是长公主百般推脱之下,不得不那么做的。

大殿中,空气仿佛凝滞。

哪怕过了许久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更无人关心纵火案的犯人该落得何种下场。

幸而有人是提前安排好的。

只待有人将这话题抛出来……虽然裴瓒不按套路出来,这么快就猜中长公主的心思,将这事摆在了明面上,却也不妨碍这戏唱下去。

眼见着有大臣“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裴瓒开骂:“大胆!国之根本,也是你能妄议的!”

裴瓒起了高腔回怼:“正因为涉及国之根本,涉及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我等身为臣子才得冒死直言!”

另有人站出来,语气略和缓了些:“此事虽然荒唐,但陛下已是宗亲之中的佼佼者。”

“大人,您可要细想,何止此事荒唐,近些年陛下上朝理政的日子,可是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你怎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自然是因为,我心中所念是大周而非陛下,是黎民百姓而非皇室宗亲,倘若像大人这般挂念陛下,一心为陛下着想才可享高官厚禄,那我自愿褪去一身官服,走入长街小巷之中。”

“好了——”长公主抬头,有些恼火地捏了捏眉心,“诸位都歇歇吧,裴卿曾奔走偏僻苦寒之地,想必是见多了民生疾苦,为国之心,也算是天地可鉴。、

斜长的眼眸滑动,扫过匍匐在地上的裴瓒,长公主缓缓开口:“至于皇帝之事,的确不是裴卿可以妄议的,这次,本宫就不追究了。”

长公主不追究,那就是把这事拦下了。

倘若皇上有朝一日还能醒来,那必然会惩治裴瓒。然而,裴瓒早就确定,绝无这种可能了。

不管太医院有没有能力将皇帝医好,呈现在众人眼中的结果,都只有一种——

皇帝重病崩逝。

至于今日长公主的试探,群臣心中也清楚,皇子年幼,免不了要有人监国,可太后如今突遭横祸,情况不明,皇后是个心里没主意的,说不定会更早一步倒戈向长公主,而那些旁的宗亲,的确如裴瓒所言,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唯有一人,如今的长公主,才是可堪托付的。

第189章 墙头草

那些看似反对的言论, 被裴瓒一一反驳,假意反对,反而成了长公主的助力。

裴瓒环视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 有早就站在长公主身旁的,也有一直认为长公主心思不轨的。

但更多的是墙头草。

哪里风大,便倒向哪边。

裴瓒起身,稍微打理衣袍,正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身后突然传来含混不清的动静。

他猛然回过头去, 原本半跪在地上, 如同死物的明怀文突然精神起来,两侧的侍卫一个没看住, 就让人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前方的裴瓒。

“不……唔!”

裴瓒下意识地躲开直冲过来的明怀文, 擦身而过的瞬间, 对方说不清的话,伴随着无边无际的恨意一道滑过。

“抓住他!不可伤了殿下。”

长公主身旁的女使第一时间挡在长公主身前,甚至藏在袖里的匕首也已出鞘,冒着寒光, 时刻准备刺向冒犯之人。

瞬间的功夫,裴瓒察觉到明怀文不仅有话要说,他还想将心底的恨意剖出来, 扔到眼前的女人面前。

裴瓒暗自搓了搓手指,调动着那枚蓝宝石扳指。

虽然没有读心的能力, 却可以看到对方那惨不忍睹面板……裴瓒记着, 从前的明怀文不说样样出彩,但也是难得可贵的存在,现如今, 他的数据面板就如同他残破的身形一般。

无论精神还是外在,都低的可怕。

裴瓒紧紧锁定那双如炬的眼,那是明怀文浑身上下唯一能窥见本色的存在。

饱含着痛苦,和恨意。

仿佛两簇在黑夜中燃烧的火苗,又或是,两只燃烧了自己的飞蛾。

但无论是什么,最后,裴瓒都只能看见两抹空洞的灰烬,在和煦的风里,或是细丝小雨之中,归于无物。

“明怀文疯病发作,将他捆起来,别惊了殿下。”

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在场的大臣,为了太后苛待明怀文一事义愤填膺,却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身为臣子的利益,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脸,再度因为皇帝的荒唐行径怒斥明怀文。

可这人终归是与他们没什么利害关系的。

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再去冒犯到谁。

尤其是,从头到脚无一不在明说夺位之心,却又同他们虚与委蛇,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众人目光怯怯,无人在意明怀文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