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 第175章

作者:柚九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陛下——”裴瓒不搭理他,语气却笃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得到了沈濯似是而非的肯定后,他的目光投落在空旷的院子里,眉头紧蹙,说不尽的忧愁,然而,身体比心更早一步做出行动。

“你要做什么!”沈濯直接拉住想要冲出去的裴瓒,压住他的双肩,急切地说道,“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就是皇帝要他死的,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但你的猜测,绝不是空穴来风吧。”

沈濯从心底生出几分疲倦,面对裴瓒的质问,简直比他去处理幽明府的杂事还累。

而且眼前这人越来越难缠了,生活上的琐碎小事还好说,裴瓒不计较不在意,可是一旦遇上朝堂中事,那一切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活络的心思如同缠绕的藤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盯到一处的可乘之机,便要将其缠死。

从这种程度上来说,眼前的人早已不是最开始认识的那个裴瓒了。

第156章 欲晓

雨水时节, 边疆仍处在无尽的苦寒之中。

然而就是这样冷的天气,数十万将士的还朝之路上,也是人头攒动。

百姓也都知道, 这些人是用血汗庇护着他们的手足,是用性命将豺狼阻挡在边关之外的神明。

可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不懂……

阴云万里,雨声悲戚。

今日的京都依然有些冷,不过,比起寒冬腊月里的凌冽, 如今更多的是几分绵长而惆怅的凉意。

立于城楼之上, 丝丝细雨被风吹斜了, 故意往伞底下飘,打湿了一众紫衣绯袍, 不过这种时候, 没人敢率先离开, 都陪同着最前方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等待着归来的大军。

裴瓒处在众人之后,被冷风冷雨吹着,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大病初愈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可他仍是固执地盯着身形枯槁的皇帝。

妄图以这样的目光, 去看穿帝王的心思。

他不是没带着扳指,可是无论划过扳指多少次, 听到的就是如死海一般的寂静, 偶尔泛起些许涟漪,也与那些弯弯绕绕的复杂算计无关。

裴瓒不甘心地捏着泛白的指尖,湿冷的风钻进袖管里, 让他忍不住颤抖。

与他隔着几人的沈濯也频频回头看他。

但两人刚对上视线,就听到了一声雄浑沉闷的号角声,紧接着急雨般杂乱的马蹄声隆隆而来,那气势,仿佛要将城楼踏碎。

裴瓒放远了目光,数不尽的人马疾驰而来,在这样的雨天里,也激荡起层层泥土,形成一道如影随形的尘雾。

“咳咳……”

听着成群的马蹄闷响,裴瓒心里一颤,脑海中京都城被敌军攻破的画面与眼前的一幕重叠,他猛得捂着嘴咳起来,整个人无法自抑地颤抖着。

手中纸伞“啪嗒”一声摔到地上,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身旁人侧目。

沈濯见状,立刻撑着伞挤过去。

只见他抓着裴瓒地手臂,想将人带下城楼:“风雨湿冷,随我离开吧?”

裴瓒略微抬头,瞥见前方皇帝微微侧眸的动作,而后他推开沈濯的胸口,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捂住了嘴,仅从指缝里传出几声轻咳。

沈濯皱着眉头,手上用力,想将他带下去。

还不曾挤出人群,便再度听见了那呜呜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了,与之前沉闷的动静相比,这声音越发清晰高昂了。

裴瓒被吸引着抬眸,眼前是迷蒙的雨色。

雨也越发大了。

雨水接连不断落下,冲刷着城楼上新刷的红漆,让那血一般的鲜艳颜色在青灰色的石墙上越发醒目。

肃穆的风伴着雨丝越过城楼,吹向远方,将红白两色的旌旗吹得飘摇不止。

红白两色。

一面是大周的王旗,赤红如火,龙纹栩栩如生,在风雨中飘摇,却顽强得不曾熄灭。

另一面是平襄王府的军旗,此时高高地飘在大军队伍前方,与王旗伴行,本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白色的旗面,代表得却是主帅的死亡。

大军临近城下,激昂的号角声也变得悲怆,合着雨声,似乎在倾诉冤屈。

可城楼上的皇帝不为所动。

如一把枯槁的朽木被安放在雕龙画凤的宝座之上,可惜的是,再精致的华服也掩不住那糜颓之气。

“先锋,陈钦——”

“先锋,楼藏锋——”

“拜见陛下!”

远远地,还有几百米时,两道身影脱离大军的队伍疾驰而来,率先奔向城楼,到了下马的距离,也是干脆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屈膝叩安,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皇帝却没有吭声。

沉重的目光垂落,盯着那道扎眼的白色。

这俩人俱是平襄王的亲兵近卫,随着平襄王从府地出发,一路行至边关,又为其冲锋陷阵,在平襄王死后,更是额前腰间系着白绸,以示哀思。

只是,他们没有考虑皇帝见到这丧服会不会不高兴……

没有考虑,便是不在意,不敬重。

那他们心里究竟是以皇帝为重,还是以平襄王为重呢。

裴瓒冷不丁地听到这样的心声,垂下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凝重,他越过二位先锋,继续追随着大军的队伍,没有人再离开队伍先行

但是随着队伍逐渐临近,他也瞧见了队伍前方过半数的人都在盔甲上系了白绸。

甚至,队伍中还有一副棺椁。

“抬棺面圣,陈遇晚这是疯了吗?”不必裴瓒想明白这层道理,沈濯就先一步在他耳边提醒。

虽说平襄王是功臣,早些年为大周平定四方,如今更是讨北有功,可是皇帝的忌惮也早在暗地里无限蔓延。

如今人死了,忌惮消去了大半,可陈遇晚如此行事,无疑是在挑战皇权!

裴瓒在心里为陈遇晚捏了一把汗,不断眺望陈遇晚身影的同时,也默默祈祷皇帝未必会因此怪罪他。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瞧见陈遇晚。

就算没有顶替平襄王的位置行在大军之前,那也应该走在前方显眼的位置吧,让裴瓒能凭借着对他的熟悉感,一眼将人认出来。

可他看了又看,偷偷踮着脚尖往前凑,险着挤到旁人身上,也都没能把人找出来。

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裴瓒心里冒出千万个荒诞的想法,害怕陈遇晚也无法逃脱原著的结局,不知不觉急得满手心汗水。

沈濯悄无声息地捏紧了他的手,趁他回头的瞬间,说道:“不必着急,你绝对会见到他的。”

裴瓒感受到对方过分的冷静。

甚至,也能沈濯理解话语间隐隐出现的酸味,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强迫自己沉着一些,也没办法静下心去思考话语里的深意。

说话间,大军行至城楼下。

为首之人披戴银甲,脚蹬白靴,与分别那日裴瓒所见的陈遇晚的装扮十分相像,只是对方抬头高呼问安时,银盔下的那张脸却不是裴瓒所熟悉的。

“微臣陈遇晚,率讨北军叩请皇上圣安——”

这一声中气十足,自他之后的声浪更是有催倒城墙的气势,直叫那城楼之上的裴瓒都觉得耳朵被震得疼,被吵得脑袋发懵。

他说他是陈遇晚?

越过几人的身影,裴瓒心急地往前瞧,细看下来,城楼下问安的这人,跟他所识的陈遇晚其实也有几分相似——眉眼英飒,鼻梁直挺,只是轮廓更宽阔分明些,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英气十足的男人,远没有他认识的那人那般秀气。

甚至,打量对方的身材,似乎也更高大伟岸些。

若是在边关厮杀一遭,就能让一个人的身材外貌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那就算打死裴瓒,他也不会信的。

城楼下的人,和他记忆里那位,只有一人能是陈遇晚。

现如今,不说皇帝亲临,这人有没有胆子假冒陈遇晚欺骗皇帝,只说楼上众人里必然会有认识陈世子的存在,这人便不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顶替。

那么便是裴瓒先前遇见的那人是假的了。

可他……为了平襄王之事尽心竭力,就算舍了性命也未尝不可,对平襄王忠心不二,又何必伪装陈遇晚的身份呢?

裴瓒不信邪,捏着扳指查验对方的身份。

当时,扳指在沈濯手上,让他无法识别那人的身份,才会被蒙骗,现如今扳指在手,不该再有任何问题了。

可就是这一查验,让裴瓒彻底死心了。

城楼下的人的的确确是陈遇晚。

他僵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是被雨水打湿的银甲。

雨水蒙蒙,落在脸上,带来触目惊心的凉意,同时也隔绝了视线,让裴瓒有所逃避,无需直面陌生的真相。

但事实不该如此。

如果不是沈濯当时拿走了他的扳指,他又怎么会被蒙骗呢?

暂时放下了那人前去寒州的用意,裴瓒猛得回过头,雨水滴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他盯着沈濯,冷声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可你却一言不发!

沈濯抿着嘴唇,眼里生出无边的妒忌,不过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水痕:“无需那枚扳指,我也识得她的身份。”

裴瓒抬眸,眼里尽是茫然。

沈濯轻松一笑,将他的疑惑尽收眼底,随后轻轻一抬手,引着裴瓒转过身去,指尖落在队伍之中的马车上。

只见车帘掀开,一位女子从车厢中现身,她辞去车旁士兵的搀扶,兀自跳下马车,在飘摇的风雨中,步履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步入雨幕的瞬间,一席素衣长裙便被打湿,可随着她不羁的动作,衣带随发丝乱舞,连发髻间的银簪白花也难以安稳。

“这才是你要找的人。”

“臣女玉平,叩请陛下圣安!”

身着裙袍,让人看起来不太习惯,可这张脸与记忆里如出一辙,是做不了假的。

她声音清脆,与裴瓒印象里的也不大一样,但些许闪回的记忆片段也在提醒裴瓒,他所识的那位“陈遇晚”,有时也会发出奇怪的腔调,譬如这般……

不,现在不应该叫她陈遇晚了。

应该称呼她为,玉平县主,陈欲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