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而在兵马总督府中,更没有听说有谁养了猫。
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此呢!
没人瞥见墙头上的生灵究竟是何东西,但赵管家当机立断,直接拽住了位年轻的小厮,喊道:“有人闯进来了!快去禀告大人!”
小厮想都不想,抓住了眼下的机会,拔腿便跑了出去。
但才蹿进竹林里没几步,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念及先前昏迷的二人,一时定住了脚步,犹豫着不敢上前。
正当他在琢磨,要不要一股脑地冲过去时,那些细碎的声响突然放大。听上去,就像是冷硬的皮货面料摩擦过干枯的竹叶,直把人听得头皮发麻。
小厮咬咬牙,试图闭着眼走过去。
但还未来得及行动,几步之外的石子路上,突然出现一条银白色的小蛇,从路沿爬到正中,甚至还像是受人命令一样,嘶嘶得故意冲他吐着猩红的芯子。
“赵叔!赵叔有蛇!”小厮当即连滚带爬地跑回去。
只是那一条银白小蛇也不成气候,哪管什么仙不仙的,让人挑了扔出去便是。
偏生,随着那条银白小蛇的出现,整条石子路上全都爬满了蛇,大的小的,各类花色,一个个的都明目张胆地横在小道上,故意阻拦去路。
管家赶到一看,也被吓了一跳,急忙拦着人连连后退。
可眼前的这些生灵像是通了人性,又受人派遣,竟在故意慢悠悠地朝他们逼近。
“赵叔,这该怎么办!大人那边还没人去通传啊!”
赵管家面露惭色,面对小厮的质问,一时慌了神。
他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
就算跟在杨驰身边久了,帮衬着遮掩了许多恶事,也仍旧没有被莫须有的事情吓到。
眼前的这一幕,也只是让赵管家更加确定,今夜之事,是有人有备而来,而且多半跟杨驰带回来的那几人脱不了干系。
他略微一偏头,眼前去给杨驰通传的路虽然堵死,但绕一绕远路,去把裴瓒几人按住却未尝不可。
第85章 乱局
“嘭——!!!”
轰得一声巨响, 本就破败的房门瞬间飞了出去。
木屑混着灰尘,在黯淡无光的夜里飞扬,随着木门落地的声音, 几道黑影蹿进屋里,床上的人也被惊醒。
裴瓒顿时坐直了身体,骤然被吓醒,四肢还有些不听使唤。
饶是如此,他也在第一时间缩在了床榻最内侧, 用窄窄的床头柜挡住自己的身体, 露出一双眼睛, 从细缝里观察眼下的突发情况。
然而,不等他的脑筋转过弯来, 熟悉的脸就扑到了裴瓒面前。
韩苏猛地冲过去, 一把拽住满脸呆滞的裴瓒, 声嘶力竭道:“少爷!快跟我走!”
“韩苏,怎么是你……”
“没时间解释了。”
裴瓒恍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身在兵马总督府。
他瞪着眼睛,在被扯下床的过程中将其余几人打量一眼, 瞬间便明白了,眼前出现的几人是幽明府的死士。
应当是陈遇晚联系上了流雪。
被拉扯着向外跑,裴瓒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
他们在客栈被围时, 天色虽不好,看不见日光, 但他清楚的知道当时不过略过正午, 而现如今,阴沉的云雾消散,头顶一弯盈盈月色, 淡黄月晕在无限黑夜中蔓延。
半日的时间,来得并不算太快。
不过,从他们被带回兵马总督府分开关押,到陈遇晚想法子联络流雪,耗费这些时间,也还在情理之中……
“陈遇晚呢?”裴瓒反扣住韩苏的手,紧张地问道。
“流雪姑娘去寻了,听几位黑衣兄弟说,已经寻到。”韩苏片刻也不敢停,哪怕是此时在回裴瓒的话,也仍是没有停下逃跑的脚步,“少爷,先别管旁人了!鄂鸿先生说,今晚杨驰必死,府中要有骚乱,您必须快些离开这危险之地。”
“杨驰必死?”裴瓒蹙着眉,语气犹豫,“不行!他不能死!”
“哎!少爷,您要做什么!”
裴瓒二话不说便甩开了韩苏的手。
在这完全陌生的兵马总督府之中,他也辩不清方向,甩开了韩苏后,跑到原本小院的位置,便不知要去哪里了。
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到沈濯,阻止幽明府对杨驰下杀手。
裴瓒心里想的很清楚,杨驰并非县令那种的微末小官,他是统领一州的兵马总督,身上绑着数不清的大案要案,跟赈灾银有关,也跟此番陈列边境的大军有关,绝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死了,必须得将人生擒,押往京都交到皇帝面前才行。
他现在也无心思考,对杨驰下杀手的命令是谁下的,只一门心思地想找到沈濯,尽力将杨驰活捉。
乱跑到几条小路交汇的岔路口,裴瓒也拿不准到底往哪走才是对的。
只不过,他听着周围乱糟糟的声音,下意识地便选了条僻静小路,妄图躲着人多的地方去找沈濯。
可是刚踏上去,从远处传来一道沉沉的闷响。
这道声音不算响亮,却足够震撼,由远及近,似是什么巨物轰然倒塌。
裴瓒眯起了眼,却并未看见扑面而来的灰尘。
他试探着走了几步,几道凄厉的呼喊骤然响起,惊得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然而才冒出迟疑的念头,身后紧紧相随的幽明府死士就抓住了他的肩膀。
耳边响起冷漠的声音:“大人,不要去那边了。”
“为何?”裴瓒知道对方的用意,“是你们主人在围杀杨驰吗?”
“是,那里危险,主人吩咐过,不让大人靠近。”
“为何一定要杀了他呢?杨驰的身份有多重要,他心里清楚,却还要下杀手,是存心叫我为难?”
“并非如此。”死士有些答不上来,气势随着弱下去,最后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杨驰狡诈,主人是想永绝后患,并非是叫大人为难。”
“是吗……”裴瓒背对着身后人,迟迟没有转身,“他是想绝谁的后患?”
裴瓒的脸色阴沉得十分难看。
似乎有一团藏着雷暴的云积聚在脸上,听到死士的这些话,又联想到沈濯的所作所为,便忍不住想要降下一场迅疾的暴雨,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将沈濯遮挡的真相冲刷到眼前。
只见他踌躇再三,侧着身子向后略略一扫,冷冽的目光几乎要洞穿人心。
“沈濯呢?”裴瓒声音威严,不容质询。
“大、大人,别叫属下为难。”
“是他存心这么做的。”
不管沈濯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让裴瓒离开,想让裴瓒远离杨驰院里的血腥一幕,可此时的裴瓒都觉得沈濯是在故意遮掩,是在拖延时间,让他放过对方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先前裴瓒还没有这么想挖掘,就算是在客栈之中听出来些许不对劲,也暂时没有追究的意思。
可沈濯越是遮掩,越是心虚,就证明藏在暗地里的事情越大。
甚至,恐怕会把当下只涉及杨驰的事情更为严重。
“是他在为难你,而不是我。”
裴瓒笃定,沈濯此刻正在某处不被人轻易发现、却又轻而易举地观察全局的地方藏着。
焚着香,喝着茶,以完全不涉身其中的旁观者角度,冷眼注视兵马总督府中发生的一切。
等着所有事情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等着一切结束……
沈濯便会轻松潇洒地现身,来到他的面前用几句话将今夜所作的一切事情,和见不得光的私心搪塞过去,或是装出可怜兮兮,不得已才如此的模样,来求得他的谅解。
然而,这些手段,裴瓒都已见识过不止一次了。
裴瓒在原地站定,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一声哼笑。
在第一时间,他并没有选择怒气冲冲地逼问沈濯的所在之处,也没有将这憋屈的怒火发泄在死士身上,而是缓缓地抬起头,放远了视线,将目光落在远处矗立着的灯火通明的塔楼之上。
想要寻个僻静的地方,看完这一出好戏,可没这么容易。
“我要去寻他了,你打算拦我吗?”
对上裴瓒的目光,向来稳重的死士也有些慌张,不仅猜不透裴瓒想做什么,就连这句话有没有另外的意思,也拿不准。
最终,也只能是在裴瓒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地说道:“大人若是执意如此,那属下……”
似乎要对裴瓒动粗。
裴瓒虽然不懂武术,可也不会白白站在那里,任由旁人拿捏。
他仗着蛮力,直接将眼前人推了个趔趄,又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拔腿就往塔楼的方向跑去。
只不过他这些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没跑三两步,那几位死士便齐刷刷地跟上去,人虽然不多,却足以拦住裴瓒的前路。
“你们要对我动手?”
“属下不敢,只是请大人莫要莽撞行事。”
裴瓒心里也清楚,沈濯必然交代过这些人,要仔细对待他。
现如今这种情况,眼前的这些人多半不会硬来,但也会使尽手段阻拦,不让他如愿以偿。
这种情况是最难办的。
裴瓒就算是想讹他们一下都行不通。
除非,是出现旁的转机……
两方僵持不下,在旁看着的韩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裴瓒的,可裴瓒偏生要往危险的地方跑,听这些死士的,似乎又违背了他身为忠仆的宗旨。
幸好,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从竹林中赶来,喊打喊杀地逼近。
甚至,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裴瓒的名讳。
“什么人在此!”
隔着几道竹影,赵管家瞥见眼前虚实掩映的影子,下意识地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