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小裴哥哥,我身上拿着的证据,可比县令的那份证词有用得多,而且,就算不用这个,只凭我的身份,也足以震慑那帮杂碎了。”
这话说得不假。
虽然沈濯眼下没有在陈遇晚面前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他身上带着许多独属皇室的物件,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让人忌惮的存在。如果在兵马总督府,当真发生了些难以掌控的意外,看在沈濯的面子上,杨驰也不敢轻易地动他们。
毕竟,说破天,杨驰现如今也只是勾结外贼,还没到谋逆的地步。
杀一个御史事小。
杀一位与皇帝关系匪浅的宗亲,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想到这,裴瓒开始动摇了。
萌发了带沈濯上路的心思,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陈遇晚。
可是,不等陈遇晚回应他,沈濯直接对手下人喊着:“装配好马车,准备上路。”
第78章 伪装
“闭嘴!别吵了!”
马车行在半路, 摇摇晃晃的,始终不安稳。
车里的人也是,总为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爆发争吵。
坐在二人中央,裴瓒的耳朵里灌满了糟心的话,他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喝脱口而出,让身旁对峙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沈濯惦记着裴瓒先前地叮嘱, 已经是忍让再三。
但没想到对面的陈遇晚没有丝毫分寸, 处处针对挑刺, 让他忍无可忍。
此刻裴瓒刚吼完,沈濯不敢出声, 撇去眼神打量怒火中烧的裴瓒, 可惜还没等揣摩出对方的生气程度, 就被狠狠地剜了一眼。
沈濯悻悻地收回眼神,正满腹委屈盯着袖口上的花纹,就听见对面飘来一道明目张胆的嗤笑。
他即刻抬头瞪了过去,果然看见陈遇晚那小人得志的表情。
“嘁……”
刚咧着嘴角, 幼稚地回击,“啪”得一声,裴瓒的巴掌落在沈濯的膝盖上。
裴瓒不苟言笑地看着他:“闭嘴。”
“小裴哥哥未免也太偏心了!”沈濯故意将心里的不满写在脸上, 不加掩饰地表达出来。
可裴瓒清楚他的城府,面对如此明显的表演痕迹, 也懒得搭理, 仅是略微平复了心情,就看向了旁边满脸不屑的陈遇晚。
陈遇晚对于他们二人而言,终究是关系淡一些。
偏生裴瓒又是对内张牙舞爪对外温柔谦虚的性子, 如今隐了气性,扫过陈遇晚肩上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声气。
“我觉得,去捉拿杨驰,的确不能像抓县令一样莽撞。”
方才,陈遇晚跟沈濯两人,为着如何前去兵马总督府缉拿杨驰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两人一直在等裴瓒的答案,没想到裴瓒最初也是举棋不定,直到被他们俩吵烦了才做出决断。
而且,表面上看着对陈遇晚的态度更温和,实际上却站在了沈濯那边。
“为何?”陈遇晚抱着剑,倚靠在车厢角落里,态度冷淡,“杨驰敢在半路设下埋伏是不假,但兵马总督府不是荒凉山野,那里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眼线钉子,他不敢在府中陈列重兵针对你这个巡按御史的。”
“可是,府中的府兵也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哪怕没有重兵陈列,但难保没有人员调换。”
裴瓒用的也是沈濯的说辞。
军营中操练许久的士兵终究跟普通的护院不一样,训练有素,更不惧生死。
他们虽然也有幽明府的死士保护,但却不能像兵马总督府的府兵一样随时冲出来,甚至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外围保护,一旦被迫发生冲突,局面超出控制,他们便很难在那些人手中讨到好处。
况且,兵马总督府毕竟是杨驰的地方,他们并不熟悉。
先前在山间狭道就被拦截,陷入窘境,很难想象如果他们莽撞闯入兵马总督府,杨驰又会用什么“招待”他们。
想要拿下杨驰,还得小心行事。
“哼,他敢调用大军,那我就不敢吗!”陈遇晚有些意气用事了。
“莽夫。”沈濯冷嘲热讽。
“别胡闹。”裴瓒无奈地摇摇头,“王爷前线事多,还是不要让他因为这些小事分心了。”
说实话,陈遇晚的心里并不觉得用士兵替换府兵就有多难对付了。谁让他们平襄王府里的府兵,都是被平襄王亲自操练的,从没有比不上士兵的说法。
只是陈遇晚虽然心高气傲,但在提醒之后,也觉得杨驰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他们的确该小心,兵马总督府里会不会设下埋伏。
“不过,你的想法也未必稳妥。”
裴瓒慢条斯理地将目光移到沈濯身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沈濯便觉得这人起了点不寻常的坏心思,刚好摩挲几下扳指窥探,裴瓒便继续说下去了。
“无论是伪装成什么身份,恐怕都不足以入了杨驰的眼。”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陈遇晚在一旁帮腔,语调讥讽,表情夸张,“还说什么行商富绅,你也不想想他杨驰独霸寒州,什么宝贝东西没见过,会轻易瞧得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的东西?还是说,你打算用皇商的名头,来跟杨驰交易不成?异想天开!”
不等裴瓒说话,陈遇晚就跟泄洪一样,把沈濯贬损一顿。
虽说沈濯身上的确有几件稀世珍宝,可只要拿出来,就会坦白他的身份。
这反而叫沈濯无法拿出来震慑陈遇晚了。
“商户富绅不行,江湖浪客也不行!你当兵马总督府是什么人都会接待的地方吗?那里是官府衙门,不是酒肆瓦舍。”
被部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通,沈濯脸都气红了。
正憋了一肚子怒火,准备说回去,没想到裴瓒抬抬手,强行把他拦住了。
而且,裴瓒还很赞同陈遇晚方才的话。
“没错,这些身份都太普通了,就算能进入兵马总督府,也接触不到杨驰,根本做不成什么事。”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沈濯目光沉沉,一动不动地盯着裴瓒。
他原本的想法,是想找几个手下打扮一下,混进府中里应外合,并没有亲自潜入的意思,可瞧着裴瓒的样子,似乎没跟他想到一处去。
“我想,让你去。”
果然是这样……沈濯勉强一笑。
裴瓒扫了陈遇晚一眼,继续说道:“听闻盛阳侯府的小世子前些日子离开京城,四处游历,不妨咱们就借一下他的身份,反正也没人知晓他本人身在何处。”
“这样能行吗?”陈遇晚认真地思考着。
裴瓒似笑非笑:“我觉着,他本人应该没什么意见。”
“哈……应该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他本人也不知道。”沈濯咧着嘴,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这样不好吧。”陈遇晚仍在犹豫。
“幽明府之主,好歹也是气质不俗,假冒盛阳侯府世子不算什么难事,况且我听闻那小世子行事乖张,不按套路出牌,就算突然现身寒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如此一来,杨驰虽有疑心,却也不敢不见了,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把人引出来。”
裴瓒憋着坏主意故意坑人,但这的确是个不错想法。
有了“盛阳侯府世子”的掺和,反而让局面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叫那杨驰不敢轻易动手。
只是苦了沈濯,竟要自己伪装自己。
“可那世子不是坡脚啊!”陈遇晚提出关键问题。
不过,没想到陈遇晚刚问完,沈濯就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只见裴瓒慢悠悠地把手搭在沈濯膝盖上,指尖轻点几下,戳破那些背地里的小心思:“坡脚与否,就看世子爷愿不愿意了?”
“裴瓒,我错了……”沈濯立刻心虚地看向他。
车厢之内,徒留陈遇晚满头雾水,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想不通,原本嚣张无匹的人,怎么被几句话弄得,突然就气势萎靡了。
沈濯咬着牙,脸上破天荒地浮现为难的神情,眉宇之间还隐约透漏着尴尬,似乎很难为情,不愿意接下这一茬。
“这件事,非要做吗?”
“没错,而且只能是你。”
裴瓒跟陈遇晚两人的相貌特征,那都是在杨驰那里留下深刻印象的。
别说明目张胆地前往兵马总督府,就算是随随便便地出现在某个城镇的某个街上,都说不定会被凑巧路过的小官小吏认出来。
所以,他们两人去不得。
若是换了旁人,让沈濯的手下前往,不是年岁对不上,就是气质不相符。
最重要的是没人能称得上,传言中盛阳侯府世子的玉人绝色。
以至于,不得已让沈濯担起伪装自己的这份重任。
可沈濯也有自己的顾虑。
且不说他一路相随是为了裴瓒,单说他暗地里与多方的勾结,便难以在杨驰面前出演自己明面上的身份。
他这般为难,也正是为此。
他在寒州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私愿。
但并不代表着,沈濯就干干净净的,与杨驰没有丝毫的牵扯。
这里毕竟也是人家的地盘。
哪怕顶着幽明府的名头,想要在此成事,在初来乍到的时刻,也不得不向地头蛇说明来意。
拉拢些人心,被许可之后才能四方游走,布下计划。
虽说现如今沈濯想要的东西基本都得到了,于他而言,杨驰也没了用处,甚至不久前他才有意无意地坑了杨驰一把,拿着寻芳楼去裴瓒面前邀功,还在背地里收集了好些对裴瓒有大用,却不利好杨驰的证据。
但至少在表面上,他还以幽明府的名义,跟杨驰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现在却叫他换一个身份,到杨驰眼前露面?
就算满口答应了裴瓒,又该怎么用盛阳侯府世子的身份去与杨驰交涉呢。
难不成在登门的一瞬间,就让裴瓒看见,他跟杨驰私交甚笃?
沈濯难得有些心急,轻蹭了几下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