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雪天冷寒,腰疼腿疼病最是吃罪,大伯少劳动,有甚么事,喊我跟大景来便是。”
“俺晓得你俩孝心,隔三差五的来瞧俺。”
胡大三道:“你爹也是,得空就过来跟俺吃酒,怕俺在屋里头闷得慌呐。瞧俺这腰疼,你们家的新道儿弄好了都没得去瞧一眼。”
“路在那处跑不得,等开春儿暖和了,大伯过去走走瞧瞧都来得及。”
胡大三应了一声,又问范景,近来杀猪可还顺。
范景答他说都好。
师徒俩呢,话少,胡大三晓得范景的性子,也不与他多闲聊,反倒是更乐意跟康和说话。
“说起杀猪,我心头盘桓着个事儿,想说来听听大伯的主意。”
“你尽管说,要是家里有了甚难处,大伯与你想法子。”
康和便道:“前阵儿呢,家里头打车修路,遇着个难弄的程家,没法子将那块地都给买了下来。一时间是把手头上的钱都给掏了个干净。”
“爹娘心头发愁,我跟大景虽是成亲定下了,可珍儿巧儿眼瞅着也是大了起来,这年生上姑娘家要寻个好人家,得要些厚礼才成得了事……”
乔夫郎与三人端了一叠香尖粒儿进屋来,听得康和有事,便也坐下听了一耳。
听得是为着妹妹的婚事,他忍不得道:“珍儿也是过十六了,可是有相中人家,提了要多少嫁礼?银子要不够,先打咱这处拿些过去用着罢。”
康和笑谢了乔夫郎一番好意,他道:“还不曾相看人家,只年到了,少不得要准备着,姻缘事说不准,万一好的来了,因钱银事错过了也是可惜。”
“瞧着家里头焦,我跟大景也不是滋味,便商量了一番,想预备着开了年做点儿买卖,也好给俩丫头攒点儿嫁钱。”
胡大三听罢,明白过来两人的意思:“可是想支摊子买牲口来卖肉?”
康和点点头:“如今学了胡大伯的手艺,也只有干这行买卖,总不好半途而废又回山里去弄钱。”
胡大三下意识的觉着这事是不是忒快了些,可细下一想,学会了手艺就使起来,也没甚么快不快的。
私心的想,他如今没做猪肉买卖了,他们两口子要做摊子,也冲不着他的生意。
再来呢,这些日子看着,康和跟范景为人也不差,他没道理压着人不教他们冒头。
年轻人,愿意养家糊口,撑起担子是有担当的好事。
他起初收范景做徒弟,便也是看中康和有本事,如今人有志气弄买卖,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俩这般想也是难得,做猪肉生意是个好出路,不说教家里头大富大贵的,好好经营着,也够一家子吃穿。”
胡大三道:“起了这心就好生弄着干,甭儿戏,要是有甚麻烦,说来与俺听,有门路的师父哪有不给徒弟弄的道理。”
“你们要定了心的起了生意,俺以前那些老主顾,也与你俩介绍了来。”
康和跟范景见胡大三没有多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头都颇为欢喜。
便是怕他们说要单干,胡大三觉着他们心野。
康和说下了一腔感激话,又保证了定然好好干,这才跟范景回去。
胡大三那头妥当了,两人心头都有些闲不下,范景赶着车送陈三芳上县里去卖蒻头豆腐,与康和一道儿去看了看摊位铺租赁是个甚么行情。
第61章
这摊位铺子呢,有两种,一种便是摊子不带门面儿的,但与他们寻常来卖个小菜小食的摊子不同,这般摊位固定了位置,不似席地铺开的摊子那般随意流动。
陈三芳在城里卖蒻头豆腐,晓得家里头往后要起固定摊位,得闲也与人打听猪肉摊的事。
城中有两处肉行,分是城西肉行与城北肉行。
城西呢,多是些家境优渥的人户,那头的肉行多卖羊肉,城北这头则与之相反,落住的是寻常百姓,肉行也便主卖价贱的猪肉。
肉行里想赁个摊位呢,价不高,月里三百八十个钱就能赁下。
可这肉行也有肉行的规矩,想进去卖肉,却不是赁了摊子就能安然进去的,得先去拜会了行头。
人许了,你便踏实进去干生意,出了甚么事,小事行头保下,大事行头也替你说句话;
可若是行头不欢喜你,你花了赁钱进去了肉行也是吃罪,人多的是麻烦来寻你。
这山头啊,哪里都是,城中人员冗杂,比乡里头可还要复杂得多。
康和倒是不愁拜会的事,胡大三在肉行里干过,如今人虽退了,可以前的情分多少还在。
他们要进肉行,胡大三言了会引他们去见行头,师傅究竟不是白拿着拜的。
不过康和借着买肉的由头,在肉行里逛了一圈,却并不大想在这头干。
先时来买肉时也说了一嘴,有些摊主儿不爱洁净,摊子脏污,惹得些蝇虫围着摊儿嗡嗡的飞,落在那生肉上,瞧着怪是寒碜。
天冷落雨时,虫子少些罢,那地上四处都是水,又没铺地砖,来看肉买肉的人多了,你踩一脚他踩一脚,稀泥两尺厚。
摊主不讲究,猪大肠里的腌臜物弄在地上,混着稀泥,当真是教人不肯走近了去。
肉行里七八个摊子左右两排置开,摊子多,生肉也多,各般味道混在在一处,腥臭不好闻呐!
长此以往的待在这么个地方,如何能好受的。
可这既是肉行的弊端,也是肉行的长处。
因是肉行,卖肉的屠户多,人打了主意想买肉的,多也直奔这头。
今儿想买猪脑花,来得迟了,又不曾提前交待,这家卖了,还能上别家瞧瞧,左右是近。
打团做生意,相竞在所难免,可机遇也多。
自然,除却肉行的猪肉摊子,也还有旁的选择,那便是外头的铺面儿。
如今县府不曾落下规定,独只许在肉行中置摊卖肉,便是在外头赁铺子也是能做这桩买卖。
外头的铺子呢,宽敞,遮风又避雨,全凭自个儿收拾打理,想洁净那便能洁净。
铺子的长处,不必多言,也都晓得。
可短处呢,也显眼。
这铺子的赁金放眼县里,只怕再孬的月钱都没有少过五百个钱的。
另呢,许多人都觉着卖猪肉,不肖弄间铺子这样宽的位置,若非是自家有多的铺面儿,赁肉行的摊子便是最划算的。
再一则,铺子在外头,不好得肉行的客,生意得更难做些。
康和跟范景转了一趟回去,与陈氏会上。
陈三芳问俩人:“瞧得如何嘛?肉市里头可还有好摊位?”
康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和着陈三芳一道儿把剩下的蒻头豆腐卖完了,范景赶着车子,一道家去。
至了家,夜里头,一家子都在堂屋上烫脚,康和才言今儿看摊子的情况,又言出自个儿心中的想法。
“肉行的摊子呢,好歹便是我说得这些,赁金虽不算高,可我还是更中意赁间铺子来干。”
“我盘算了一番,咱家里除却卖肉,娘也还卖着蒻头豆腐和咸鸭子,往后猪肉生意做起来了,便能放在一处上卖,也便不肖用那样多的人手了。
可若是赁个摊子在肉行上,里头臭气哄哄的,咸鸭子也便罢了,蒻头豆腐这般放在边上,教人看着不舒坦,谁肯买呐。”
“依我的意思,干脆还是多费些赁钱弄下间铺子来,到底是雨晴做生意都不愁,门一落锁,还能存放东西。
外头呢,支个摊,就卖猪肉。内里置了货架子,还能再卖些杂货。”
范爹不晓得,陈三芳却常都在县里头跑着,好些时候都眼热那般开着铺儿的坐贾。
他们这般摆小摊子的,天热了嘛,摊子还能挪动到树子底下去躲躲凉,可这冬月天冷,就只能在街市上干受着冷风,比不得人在铺儿里的暖和。
隔三差五的,天气忽变,漂泊大雨说来便来,摊子都赶不急收。
便是手脚快着收拾了,也没个去处能躲,人家要撵躲雨的小摊贩咧。
陈三芳受康和一说,心里头便也更想赁铺子了,只到底是没干过这般要投入高成本的生意,她心头没底,同康和道:“就怕生意不好干,届时挣点儿散碎铜子,都贴在赁金上了。”
康和道:“天底下没有一本万利的生意,要想舒坦便捷些,总是要多费些钱银。”
“再者,咱既做猪肉生意又做杂货生意,并不糟蹋铺子的宽敞,赁金使得不亏呐。”
范景默着没言,康和事先便与他通了气儿,虽他并不在意哪处弄摊子卖肉,但自是希望能更有利家里的情况些。
陈三芳在城里头卖蒻头豆腐,沿街叫卖游走,属实也辛苦。
尤其是这冬腊月里,临近年关蒻头豆腐涨了价,她不论雨雪都要上城里头去,一站便是大半日,那般雨雪天,裹得再是厚也冻人的很。
范爹这时候道:“若是赁铺子当真是不好,那外头的尽数也都不做铺子生意了。这几日里落雪天寒,你也还是要奔着去城里卖蒻头豆腐,回来弄得咳嗽,要有间铺面儿,也不至于这般。
就先寻看着,要有赁金合适,位置恰当的,就按照康和的说来干着。”
陈三芳见范爹这样说,心头一暖,更是没了话说。
一家子心底上都信康和,其实多也是依他的意思来干,只经营生意,一家子坐下来谈,总是更为郑重,也关照到每个人的意思。
于是趁着过年前,康和跟范景每日都往城里头去,想转转有没有合眼的铺子。
一通打听下来,铺子月赁在八百到三贯钱之间,且他们看的都是那般不大的铺儿。
这最低八百个钱的铺子,便就是纯粹的一间通屋,旁的再没有甚,位置自也偏僻,少有人经行。
上了两贯钱的,地段倒是不差,且铺里头还有一间小屋,能供人住睡;价格更高,走上三贯的,还有小灶,素日里可烧饭,吃住都能在铺子上。
康和还是尽可能的想少费些赁金,地段好是首要,铺子舒坦且还是次要。
他们手头上的钱不多,赁下铺子,好说话的教提前缴纳半年的赁钱,不好相与的,让一次缴三年的都有。
若是赁金高了吃不消啊,还得余下钱收猪,身上要有些钱周转才成。
几日下来也没有寻着合眼儿的。
这日小年,家里头包了一顿鲜猪肉饺子,康和和馅儿的时候舂了些干虾米,弄做了粉会进去,包出来的饺子一家子都说鲜,肉又还紧实,康和提了些给胡大三送去。
过去时,那头正热闹着,胡大三他儿带着媳妇和孩子家来了。
胡大朗多热心,喊康和坐着烤火,还端了柑橘出来喊他吃。
“听得爹说三郎跟大景预备做猪肉生意了。不晓得可弄得还顺?”
康和也与他言,说近来在寻看铺面儿。
胡大朗有些意外:“不上肉行赁摊子?”
康和便答他: “本也是如此盘计的,只家里头又还做着点儿篛头豆腐的买卖,合计下来,还是想弄间铺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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