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几经修缮,屋顶盖的都是黑瓦,不似范守林那边是草棚顶。
当初两兄弟各自都讨上了媳妇,本也是一大家子住一处的,倒也和睦了两年。
后头两兄弟的媳妇陆续生了孩子,范守山的媳妇一举得男。
范守林的媳妇却只生了个哥儿,便是范景。又在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得养着,近三四年里都不能要孩子。
范爷和范奶本就更偏心张金桂,一个屋檐下,许多活儿都让范景她娘做。
眼瞅着菱娘没生儿,一时半会儿的又生不了,更是欺人。
菱娘性子温和柔婉,范守林也是个不支事的,虽晓得媳妇的委屈,可人又在范爷范奶跟前说不上话,不敢提分家的事情,也只能一家三口闷着吃亏。
唯是范景,性子从小就硬,打小便跟他堂兄打架。
范爷范奶时常拉偏架下,也没教他堂兄讨得多少好。
六岁那年,范景把他堂兄牙给打落了两颗,险些将命根子给人踹坏。
张金桂哭天抢地,可也把范爷范奶给心疼坏了。
一家子人吵了大半夜,后头请来了里正尊长,才把家给分了。
陈三芳嫁过来时,已经分家了好几年,虽也一样吃范爷范奶偏心的委屈,可到底是没有日日处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能好些。
再来她性子不似菱娘柔和,要泼辣不少,是个能吵和有心眼儿的,吃得亏不似菱娘那样多。
即便如此,范守林没本事,要手艺没手艺,又不是那起子会说好听话的。
不似范守山,人家会吹,这处言的吹不单是他会说好听话哄长辈欢喜,是言他是个吹手,哪家有了红白喜事,便请他去吹锣。
虽是下九流的行当,可穷苦年间能挣钱的手艺那就是好本事。
受一回请得不了几个正经铜子,可逢着那般大户人家,打发点赏钱就够几户人家请了。
这不,人挣得了钱,还送了儿子去读书认字。
不论是比甚,范守林家里都比不过,为此陈氏再是厉害,也时常在大房那头直不起腰杆来。
这厢说罢,至了范家老宅子。
“婶婶来啦!”
一穿着粉布棉衣的姑娘走来院子口开门,小姑娘十六七的模样。
眼睛大大的,一张小嘴儿,头发梳得新颖,别着两朵绢花儿,怪是水灵。
“好些日子没见湘秀,瞧是愈发得漂亮了,都给长成大姑娘了咧。”
湘秀道:“婶婶就晓得打趣我。”
话音刚落,灶屋那头传来声音:“你婶婶稀客,这当头才悠悠儿的过来,再要迟些,饭菜都上桌了咧。”
陈三芳闻着张氏的声儿,回呛了人一句:“谁人不晓得大嫂的能干,要不得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收拾出一桌子菜来。”
湘秀见状,怕俩人又给拌起嘴来,连岔开了话头,她望向跟着范景的眼生男子,问范景道:
“大景哥哥,我好些日子没得空家来了,这朝瞧着了不认得的人,你也不给妹妹介绍介绍,我可咋喊人嘛。”
范景淡淡道:“康和。”
湘秀是晓得范景脾气的,可忍不得想打趣他:“我也跟着喊康和啊?可不是失礼?”
康和没指望能从范景嘴里得到名分,只怕小姑娘再多打趣两句,范景要把实情都给说了。
这当儿赶紧把话接了过去,先喊了人:“湘秀妹妹。”
湘秀笑起来,看了范景一眼,后脆生生唤了康和一句哥夫。
几人一并进去,康和受介绍,先喊了大伯范守山,又喊了大伯娘张金桂。
接着陈氏领着康和,去见范爷和范奶。
二老听着外头的动静,晓得人来了,也没出去看,只还盘腿坐在屋里的炕上。
"爹,娘。俺领了康三郎来给你们说说话儿。"
炕上的范奶眼睛不大好使了,半合着一双眼,听得陈氏的声音,眼皮子都没见抬一下。
倒是范爷,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儿。
俩人都板着一张面孔,多是威严,一副不好惹的长辈模样。
“哪个是康和,上前来叫俺们瞧瞧,甚么模样,甚么人才。”
康和没惧,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喊了范爷、范奶。
又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孝敬给两位长辈。
“还拿东西了?”
这范奶说是眼睛不好使吧,瞧见好东西那又是一个眼尖儿。
瞅见康和与了一大包白净的葛粉,起码得有半斤重,沉甸甸的。
松垮的眼皮又睁开了些。
康和将一番在路上就琢磨过了的话,仔细顺溜的给吐了出来:“合该是早些来看爷、奶的,只赶着时节去了山头。这厢过来得急,没准备像样的东西,只拿了些山里弄的粉,还望爷奶别嫌才好。”
“等过些日子天冷不进山了,再上城里买两样耙软的吃食孝敬爷奶。”
一包葛粉城里都要卖二十几个铜子了,上好的猪肉都能买上一方,哪里有嫌不好的。
范爷和范奶觉着这孩子还怪有些贴心,晓得老头子老太婆牙口不好,弄这些好食的东西来。
俩人没见过康和,只听张金桂说是个憨傻小子。本也没啥期望,想大景那模样,肯上门来的,能是个多好的。
以前那秦家小子倒是人才相貌都好,只人家瞧不起他们范家,料想那好的哪里肯给人上门。
不想这朝见了人,高高大大的,生得还怪是俊,又还细心,哪里似金桂说得那样不好嘛。
捧着一包子粉,两个老的霎时又没了将才做腔拿调的模样。
“一家子人,早迟都要见着。山里的活儿要紧,耽搁了时节就可惜了。”
“得爷奶这样体谅,若换做别家,哪里还有如此慈爱心疼孙儿的长辈。”
“瞧这三郎嘴咋这样会说。”
范奶教康和哄得乐呵起来。
她拉过康和的手,教他也坐到暖炕边来,道:“难为你吃得苦,才来家里就肯跟大景上山去,山头冷,你习不习惯呐?”
“我这身子壮实,倒是不觉冷。入了冬,天气寒凉,倒是爷奶要保重身子。”
“俺俩冬了,少有出屋,炕头底下烧着火,老骨头也不觉冷。”
张金桂本是乐着看二老训新哥婿的,不想这厢几句话反倒是亲热起来了。
吃了一憋羮,扭身出了屋子。
陈氏见历来是偏心大房四口的老二竟教康和哄乐呵了,也是高兴,道:
“三郎这孩子多顾家,从山里弄得了一尾大青鱼都没舍得宰,这朝教拿过来一家子吃咧。还给公爹和娘拿了两只甲鱼,说是要煨汤给你们养胃养身子。”
“三郎还炖得来汤?”
“只弄得些不成样的小菜自家吃,登不得台面。”
康和见陈氏这样推销自己,也得了意思,有心教她长脸面,便道:“爷奶要是不嫌,我便宰了甲鱼煨一盅汤给二老尝尝,也好教我弥补这些日子没得来孝敬爷奶的歉疚。”
“哎呀呀,多孝顺的好孩儿。”
于是康和便去外头宰甲鱼,湘秀也是稀奇,没想到这哥夫还会料理汤水。
一大家子的人,又都似在那头一般,围着瞧康和弄菜去了。
范守林打别家吃酒回去,见家里关门闭户的,估摸人都来了这头。
过来还是范景给开的院门儿,一家子人都在灶屋看康和做菜了。
时不时还能听着陈氏欢喜得意的声音传出来。
“三郎又上灶啦?”
范爹问范景。
“嗯。”
范景应了一声。
范守林闻言快着手脚便跑去了灶屋,不一会儿,伴随着灶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又多了一道得意的侃话声儿。
范景没进去凑热闹。
他靠在门口,偏头瞅了一眼在灶上有条不紊收拾着饭菜,一边还能与一屋子人说笑的康和。
心想,他当真是会讨人喜欢。
来前陈氏与他说怕大房这头的人刁难他,全然便是多余的担忧了。
他收回目光,望向外头。
这样的康和,当真像他说的那般,会喜欢他么?
夜里,本是说只弄一个甲鱼汤给范爹范奶吃,结果大部分的菜都是康和治的。
大房这头日子好,灶台上的调味料子样数多。
康和便烧了个猪蹄子,煨了甲鱼汤,青鱼还是做得酸口。
三个肉菜,配了两个素,一个冷拌萝卜,一个炒菘菜。
张金桂觉着今儿落了主角儿的光彩,可又不得不认康和的菜烧得好。
饭菜上桌前,生弄了两碗好肉单装了起来,要给今朝还在学塾里的范兴业给留着。
范爹范奶疼爱大孙儿,那是心肝儿肉,就是专门与他们做的甲鱼也给他留了一碗。
夜里,一桌子人吃得美,有好菜,范家两兄弟吃起了酒。
康和教二老唤在身边挨着坐,他没夹几筷子菜进自个儿嘴里,倒是多与范爷范奶夹菜吃。
范景一贯是不说话的,闷头吃他的饭。
席间也跟着他大伯和爹吃酒,只今朝不知怎么的,吃得不少,一连下肚了三四碗。
直到康和夹了菜到他的碗里,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没继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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