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邹夫郎听此,登时确信没有重名,他道:“康三郎如何没有请柬,我拟的名单里头分明有这名字。”
管事的一听,连告罪道:“他言落在了家中忘拿,便留下礼说回去寻了,可这一去便没再回,客来客往忙着,我一时也没留意,倒不想当真是宅里的客。”
邹夫郎有些不欢喜:“你把人拦在了外头,人面子上挂不住,都回去了如何还会来。”
管事的正想再告罪,这当儿上邹夫郎的丈夫却开口道:“你俩说得是那杀猪户啊,不怪我听着觉耳熟。”
“你甭怪林三,这姓康的确是没有请柬,他回去寻也不过是全着面子的说辞。”
邹夫郎问:“你这般说是何故?”
“那日我过了一遍你的名单,瞧着这杀猪户便给划了去。派请柬的事儿是张勤办的,林三儿自不晓得。”
邹夫郎听丈夫恁般说,蹙起眉头:“好生生的你划我的请客做甚!”
“就一个杀猪人户,不过小农商之家,请了来有甚名堂。”
邹夫郎的丈夫道:“你这场宴来的都是些甚么人物,要教这般小户子来丢了丑,不是连带着也笑话你不会结交么。”
“人不是你说的那般不知轻重的农商户,咱手头上的药烛秘方便是他给弄来的。”
邹夫郎的丈夫不以为然:“那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一场,用你这样记着?你啊,便是爱念旧情,恁般人家,以咱家里如今的位置,除了来沾好,还能与咱甚?”
邹夫郎知这些理,可心头还是更为不满丈夫替自己做主之事,他道:“不论那是个甚么人户,你也不当未与我打声招呼便自就给划了去。”
“好好好。这事是我不对,我也不过想着是户小户,无关紧要,你那几日为着寿宴之事多忙,就没来扰你。”
邹夫郎冲林三道:“你备份回礼过去,请了人明日上家里,我与人赔不是。”
“明朝可是不成,你莫不是忘了,新任的县公大人可请了咱明儿前去用席。你可不能因小失大,昔年咱想进县公的席,全凭着门路去弄帖子,这朝可是县公送了帖到咱宅子上。”
邹夫郎默了默,晓这是大事。
他转便与林三道:“那你且还是回份好礼去,赔了不是,与康三郎说过些日子我得了空亲自请他来家里告罪。”
林三领了话,倒去了康和那处一趟。
这人是邹夫郎丈夫手底下的人,行事作风与他自成一派,几年间自家宅子上迎来送往,谁不是客客气气的来去,要他与一个杀猪人户赔不是,如何折得下腰。
前去放下了礼,几句场面话走了个过场,就将邹夫郎的交待给应付了去。
康和见着邹家使了人来赔不是,本心想只是误会一场,如此倒也好。
不想来人多傲,倒不似来解释缘由,反像要人识些好歹一般。
康和没与这人计较,心说底下人办事,说不得并非是主人家本意,他便等见了邹夫郎再做定夺。
谁想这邹夫郎,本是说要请康和上家中亲自陪礼,不想今朝应酬罢了,明日又是生意场上的事。
一来二去的忙碌,又没人提醒他这桩事,转头就给忘去了脑后。
康和见邹家这态度,很难不认做是邹夫郎轻视了这场交情,心头也已有了分辨,虽也想其中当还有误会在,可这模样,如何又能只用误会二字就全然给说过去的。
经此一事,虽不至生了仇,但康和也再不似往前那般热络了。
再要像以前那般,只怕反教人觉得他有所图,是块儿沾着了便甩不下的狗皮膏药。
这人与人相识一场,世事变幻,要一如初衷,实也是难。
康和微做了感慨,却也没太把事情放在心上伤怀。
六月末,范家的新宅屋总算是完了工。
家里用了三日时间将新屋收拾打扫了出来,又用了两日把起居之物从旧屋搬去新屋上。
弄罢了,宴请了一场。
天气热烘烘的,大福与十五排排坐在屋檐下的凉风口上。
两个小崽子一人一碗甘豆汤,拿着圆圆的勺子舀着吃。
“大福哥哥,你们家的屋子好大好大。”
两个小崽子将才从这屋跑到那屋,把家里都跑了一个遍,十五额头上起了好些汗,背心都湿了。
范景在两个小崽子后背心一人给塞了一张帕子,从衣摆下头穿进去,打后脖颈给抽出来搭着。
“你家里也大呀。”
十五摇摇脑袋,他想给大福比一比家里有几间屋子,但把短短的手指一个个竖起来,却发觉家里的屋子好似要比手指多,一时就不知怎么比了。
大福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十五低着脑袋和自己的手指较劲,他送了一口甘豆汤在嘴巴里,伸了一只手过去:“你把我的手指头也数上。”
十五看了看大福比自己要大一圈的手,瘪着嘴巴道:“我只会数自己的,爹爹没有教我数你的。”
大福道:“你家里有十五间屋子,我家里有十八间屋子。”
十五听到,高兴的跳起来:“就是有这么多间!”
“大福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过去的时候数的呀。”
大福咬着勺子道:“爹爹教过我数数。”
“你俩小家伙在这处,可教俺好找。”
巧儿寻着过来,见两个小崽子把甘豆水吃得差不多了,又领着进灶屋去给拿了一碗炸酥肉,一碟子甜瓜,外又几只肥虾。
大福跟十五欢喜的捧着橙红的大虾子去剥吃了。
两个小崽子吃得肚儿浑圆,一双小手上都是虾子的腥气。
十五闻了闻,皱起鼻子,下意识拿手去捂住鼻子,发觉更腥了,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大福牵着他去拿巧儿的香胰子净了手。
出来见着屋檐边支了个长案,有位老先生正在提着笔记客往人情。
他觉得稀奇,凑了个脑袋过去瞧。
“何老先生,你记尤二福便是,俺的大名唤尤二福。”
“唤惯了二蛋,还不晓得你大名唤做尤二福咧。”
大福听着这名儿,偷偷跟着念了一遍,觉着跟自己的名字竟然听起来还有些像。
不过他晓得自己的小名儿才是大福,大名叫作范仲阳。
他从大人的腋下钻过去,瞧见何老先生捏着毛笔沾了沾黑黑的墨汁,在簿子上落下了三个字,嘴里轻声念叨着尤二福。
大福看着末尾上的那个福字,眼睛睁大了些,尤二叔的名字不仅有字和他的名字里的字说出来一样,写出来竟然也一样!
他心里觉得好是惊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夜里,大福洗了香香,康和又抱住给单独洗了洗脚丫子。
大福坐在康和的怀里,问他道:“爹爹,大福的福是尤二福叔叔的福吗?”
康和应声道:“是啊。”
说罢,他看着大福,问:“你如何晓得的?”
“我看见何爷爷今天写字了,他写了尤二福叔叔的名字。和大福的一样!”
康和眉心一动:“你能瞧出写下来的福字一样?”
“嗯。”
大福说道:“范鑫大伯写给我看过。”
康和笑起来,亲了儿子一口,夸说真是聪明。
罢了,他眼眸一转,给大福擦了脚丫子,问他道:“那大福觉着认字好不好?”
“好。”
大福答康和:“能在纸上写下好多字。今天何爷爷就写了很多。”
“那爹爹送大福去范鑫大伯的私塾里,让他教大福识字,以后大福也可以写出很多字来,这样好不好?”
“嗯。”
大福点了点脑袋。
“我想去大伯那边。”
康和笑起来,将小崽子抱去了他的屋里睡觉。
回去屋中,范景刚洗了澡从净房里头出来。
如今修了大屋,属实是便利了不少。
往前要冲洗身子,要么得去后院儿角上,要么只能去关猪的棚屋中,在外头洗冬里挨冷,夏月挨蚊虫叮;若是在棚屋头,又是猪屎猪尿味。
时下倒是好了,屋中另就置得有专用来洗漱的净房,再不肖出去。
他散着带水的头发,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下身为着凉爽方便,他穿了康和未至膝间的大裤衩。
只他个子比康和矮上些,裤子便刚到他的膝盖处。
康和见状,捡了张干燥的帕子过去,与范景擦头发,他同人说道:“我与你说件欢喜事。”
范景由着他擦头发,便劈腿坐着,问他甚么事。
“将才我问大福,说送他去大鑫哥那头读书好不好,他肯去咧。”
范景闻言,道:“早先前范鑫便说过教送大福去识字,你不是说孩子太小,这年纪上不当那样早给关在学塾里头,应当由着孩子跑闹耍乐么。”
康和道:“我是这般想的,大福今年也不过才五岁,就算有心给孩子开蒙,那也还早。瞧大鑫哥私塾里的孩子,最小的送去开蒙都已是七八岁上了,便是当初大鑫哥不也七岁上了才开蒙的麽。”
“我怕咱家大福年纪太小,过去了私塾里头终日读书认字坐不住。这样小点儿的孩子,要过早送去读书,厌了读书,往后该识字读书的时候都不肯了。”
康和倒是一直都有心思要送大福去读书的,只他没指着孩子读书出人头地,心中想的是如何都不能当白丁。
若是肯读自然好,家里砸锅卖铁也定把他供着,若真不爱好那条路,识了字学了算,往后把家里的买卖干着走那也成啊。
便说徐扬,他不是没走读书科考的路么,如今也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
但现在孩子的意愿就是肯去读书,他这么个做爹的,莫不是还拦着不成。
范景道:“他时也有在兴头上说些喜好,转头自就给忘了。”
“前些日子说想要我教他射箭,你看他学是不学?”
康和想着也不无道理,这小崽子,先前看着范景射鸟,他觉了厉害,去把射下的野鸟抱着回来,就说要学箭。
范景多高兴,专门给他做了把弓,小崽子拉了几回弓却就不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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