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去时,贺小秋正在田里头喂鹅,见着两人来,多欢喜。
听得是特地来寻他的,连上来引着人进屋去坐。
午后些时辰,正是热晒。
贺爹正午歇,贺母叶氏在屋里做针线活儿,食指上裹着一层布条,做了好些张手绢,似是接下的散活儿。
见着康和范景来,连忙收拾了针线篮子,与贺小秋比了两个手势,母子俩便弄来了茶水,果子。
贺爹许是没睡熟,听得声音也打里屋出来,瞧见康和范景,多热络。
康和问候了贺爹的身子一番,他也没久弯绕,特地上门来,贺家也晓得定是有事情登门。
他便与贺爹还有贺小秋直言了来的目的。
“和做买卖?”
贺爹有些意外,康和跟范景做着杀猪的生意,怎会想着寻他们做买卖。
“这可如何同做?”
康和便耐心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夏月里头猪肉不易存,我们这些杀猪匠都变着法儿想把肉消出去。
我思来,除却烟熏了存着,这月份上冷卤好销,既自家里有肉,倒也省得外买来卤制,且还能用另一种法子把猪肉卖些出去。”
“只城中冷卤铺子摊儿多,各家味道都不差,我们范家没有那般制卤的好手艺,思来想去,你们家的卤水鹅一绝,便想来问问可有一同生意的念头。”
贺爹跟贺小秋听得康和一番言语,明白了他的意思。
倒也没急着说愿意,也没说不肯,只问康和,是想怎么个合干法。
康和言:“我们能提供卤味的猪肉,铺面儿摊子,再一则,能主负责吆喝售卖。”
贺爹道:“师傅是想我们家来做这卤味?用我们的手艺?”
康和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贺爹没言,他看了一眼贺小秋。
贺小秋默着,也没说话。
康和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没急着眼下就要个结果,他道:“我跟大景这番过来,也是冒昧,只将这事先说与贺老爹听一耳朵,不肖急着答复。”
“若是思来,贺老爹也有这般心思,咱能再细细商量,若贺老爹另有盘算,只当这话没听过。我们往后照常是往来,不因生意未成而坏了交道。”
贺家人见康和这般分寸,心里也觉得松些。
他们家这手艺,惹了不少事端出来,旁人提着方子的事,家里难免都有些紧绷。
贺老爹道:“多谢小康师傅有生意念着咱家里,还特地过来一趟。咱做这桩生意虽不是甚么大买卖,只平寒人家,凡事还得谨慎仔细,这事情,咱都好生想一番。”
康和点头:“正是这个理,买卖虽小,谨慎妥帖为重。我们范家也不过是穷家薄业的小户,乐得贺老爹这般认真的对待买卖。”
说罢一席话,康和跟范景没有久留,便起身告辞了。
贺小秋送着出去,他抱着一只水井里湃过的寒瓜给范景。
范景不要他的,贺小秋以为他因生意没谈定而不欢喜,他有些哄着人似的道:“生意的事情得商量了再定,家里还是爹做主。”
“我晓得。”
范景道:“成不成都不碍事。”
“那你作何不要瓜?”
贺小秋道:“自家沙土地上种的,皮子厚,瓜瓤也不如何红,不比瓜农种的寒瓜甜,可好在是不使钱的。”
范景听此,这才把瓜给收下了。
康和驾好了车,扭头喊范景:“走啦。”
范景冲贺小秋点了点头,这才去上车走了。
贺爹在屋门口见着站在院儿里的哥儿,瞧车子远了,人也还立在院中。
外头太阳大,他喊人进屋来。
“爹晓得你欢喜范家哥儿,他虽瞧着人淡淡的,又不多话,不是那般讨人喜的。可这般人物,反是最纯粹良善不过的。”
贺爹同贺小秋道:“俺们家与范家这小两口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就眼下的来往来说,瞧着是厚道人。”
“他与俺们说朱大夫的下落,又回回给咱捎带药,咱送他们东西,人也不占咱的便宜,每回送回的只多不少。”
正因这些,贺老爹才放心贺小秋与他们往来。
“只咱却不能因为眼下好就贸然的答应了人家的话,生意不是小事,还得要仔细着盘算。”
贺小秋道:“爹,俺晓得。”
人是说不准的,当初他们家跟雷家要好,他打小与雷小安一块儿长大,到了年纪,雷家请了媒人登门,他也便早早的嫁给了雷小安。
家里觉是桩好婚姻,原本也确实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可谁晓得人心变换呢。
成婚后第三年,他和雷小安终是有了个孩子,两家人本都欢欢喜喜的。
贺爹也同他道,等孩子出生了,就把卤水鹅的方子拿去雷家做。
可谁晓得这年里,说要挣下些钱银给孩子出世了使的雷小安,识了那般赌徒,竟跟着染了赌。
教家里晓得时,已是在赌坊里欠下了五十余贯的钱,赌坊的人寻上了门来,家里头才知这事。
钱要不还,便说剁手断腿来赔,家里头吓得不行,雷小安也哭说发誓再不会赌,两家人只得凑够了这些钱银拿去还了赌坊。
谁想人安生了不足两个月,又偷去赌,这回一去便将屋宅田地都给赌丢了。
偌大的窟窿,再是填也填不上。
雷家拿不出钱银便黑了心肠,教贺小秋将卤水鹅的方子卖了,救雷小安一命。
贺小秋有着身孕,雷小安却出去一赌又赌,发得毒誓跟个笑话一般,他已是有些寒了心,哪里肯卖秘方来救个赌徒。
他狠着心要教雷小安吃一回苦头才长记性,可谁想那雷小安怕极了赌坊人的手段,见贺小秋不肯卖方子救他的命,竟是对着人痛下打手。
孩子就此没了,贺小秋险些也丢了半条命。
贺爹晓得这事,气急攻心,人气得卧了床,一病便是好长的日子。
只怕再弄出人命来,这事还是里正和乡里几位族老出面给调解的。
虽是后头两家合离了,却也费了许多辛苦,又折了不少钱银,这才从雷家那处脱了身。
天见报应,雷小安赌心不改,最后在赌坊丢了性命,即便是这般,贺家因着这桩姻亲所受的难却是没法弥补的。
贺爹身子垮了,亲戚关切多,却多也是为着卤水鹅来,怎么能不教人心寒。
贺小秋想起这些往事,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即便是事情已过去了快两年之久。
那拳头落在身子上,雷爹分明在家中却还假装不知情的,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哪怕今时今日也不曾忘却。
“爹,俺晓得你怕再从前那般看错人,再惹出许多事端来。”
贺小秋轻轻揩了揩眼睛,他道:“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里,不能因着一朝挨了蛇咬,便见着井绳都怕了。咱不能因一时看走了眼,遇着了雷家那般人户,就再不信人,不与人交道亲厚了。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咱们一家还要像从前一般好好的过。”
“爹身子不好,没法上城里经营,娘只能做些针线活儿补贴,咱不能一直没有进账,范家要来与咱们一同干生意,一则是为自己能得利,二来,也是在拉咱们家一把。”
贺老爹听贺小秋一席话,一双老眼也发红,只觉自家哥儿实在吃了太多苦。
自己又身子不得力,给不得孩子庇护,反还拖累着人。
“爹知你的心思了。但这事咱先不急,且沉下心来,将范家的根底打听一番,若是范家好,咱就豁出去,与他们家合做一场生意,若是那范家有大不好……”
贺小秋接过贺爹的话头:“俺不是任性小童儿,不肖爹说,范家要不好,俺在也晓深浅,不会与他们做这桩生意。”
贺老爹昔时到底在城里头走街串巷做过小买卖,也还是有些人脉。
他使了银子,托人去将范家仔细给打听了一番。
人得了钱,事也办的快,没出几日就来回了贺老爹的话。
阴私细事许不晓,但家里是个甚么根底还是能打听出来。
得晓范家姊妹三个,父母都是本分庄稼人,以前家中穷薄,主要是大哥儿范景在山里头打猎撑着家里。
后头得了个上门婿是个有能耐的人物,两年光景下,日子见好,从山里出来学了杀猪手艺。
家里呢,与人也没有过甚么官司,长房兄弟那头,还起了个私塾,做着教书育人的事。
这范家,过去没甚么杰出得意的大本事,但却也没有那般腌臜事。
贺爹尤其顾忌着一点,可有人赌?
打听的人言,细着去查了一番,从未有人在赌坊见过一回范家人。
贺老爹听罢,心头舒了口气,一番盘计,觉范家是本分人户。
再一则,又是教书人家,多少比平头老百姓更注重名声,品德也有约束。
合计下来,愿意与康和细谈一场。
这日,与贺小秋特地去了一趟县城。
第70章
贺老爹还是头回到康和跟范景的铺子里,先前倒是听贺小秋说了范家铺儿不单卖猪肉,又还卖些干杂货。
他们家篛头豆腐做得好,咸鸭子和松花蛋的味道也好吃,人送了几回来了。
这厢至了铺儿,自亲眼见着了,觉当真是不错。
旁的不说,铺子收拾得多干净,夏月里头尘灰重,人铺里货架柜台上见不得一丝灰,每日要不擦洗上一遍,定没这般洁净。
再说外头的猪肉摊子,最是当油腻不过的一处,又爱惹蝇虫,夏月人都不敢在肉行里久待。
人范家的肉摊子打两侧缝了透气的白纱布,一来放着气味瓢窜,二来也不教蝇虫叮肉。
不怪是范家摊子店面洁净,日里头康和跟范景要打扫一回,隔三两日陈氏得闲上铺子来,又要带着俩丫头仔仔细细的把铺子都给擦洗一遍。
光那擦刀的帕子,也是拿着香胰洗几回,平常店铺谁舍得这般。
贺老爹觉着能将铺子收拾得这样好,一则范家人勤劳,二来是认真经营的人户,他觉这般人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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