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涯
楼��张张嘴，有些不明显的失落，他看向周身柔光变得“毛绒绒”的小球，抬起酸麻的手臂，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在找他。我的眼睛……】
在他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毛绒绒的小球飘起来，落在台灯旁：【楼先生，这是不是你的眼镜？】
眼镜？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应的楼��愣愣地伸出手拿起来，他戴上，蒙在眼前的厚重的纱仿佛瞬间被揭掉了，楼��看见7458不再毛绒绒，恢复了从前的质感。
【是近视吗？】楼��想到了这个可能，稍稍放下心，又想起来个疑惑，【我刚刚，不，我离开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他是谁？】
7458的柔光似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极快地闪烁，它一想到那人顶着谢臻的脸，抱着楼��喜滋滋朝着自己��瑟，7458就有点想甩手不干的崩溃，这种冲动和崩溃的心理有过百八十回，但一直没能付诸实践，毕竟他是自己的宿主。
【是在向恋爱部门的上司汇报情况，】还好楼��是听不见具体的内容，7458可以真话假话掺着说，【因为涉及方予乔，我必须要向上面汇报这个问题。】
提到这个名字，楼��抿了抿嘴唇：【这里没有人……】
话未说完，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天花板的一角里传来，楼��一凛，紧绷身体去看，那里有一个喇叭，还有一个监控。
那是一个中年人低沉的声音，他在通知这个小房间里的自己：“十五分钟之后，对实验体进行喂食。”
楼��眼睫扇了扇，差不多猜到了自己的新身份，他顾不上通知自己的人能否听见，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几十年没能开口说话的缘故，或是这具新身体喝水少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收到。”
轻微的电流声消失，7458随即道：【离开了。楼先生，我会在十分钟之后提醒。】
十分钟，楼��还有些不适应能说话了的自己，习惯性在心里出声说话，他推了下眼镜，再次打量着四周：【让我趁这点时间，先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
薄薄的虚幻的纸张凭空出现：【这次有些不同。】
【不同？】
楼��随口重复了句，只看了几行愣住。
是不同，以前的那些可以算是大纲了，可现在的这一份……楼��云里雾里通篇看了一遍，猜测大概算是某些人的自述。
这些人没有署名，以他们的视角描写了自身的经历，楼��看出来大概有三个人。
第一位从发现楼下邻居出现异常，他，嗯，亦或是她的那个邻居像是狂犬病一样情绪狂躁、恐水等等，可邻居的父母仍然坚持邻居是有心理疾病，但他看出有些不对劲，坐电梯回家的时候正巧看见邻居被家里人绑住手脚要送到精神病医院，他和他们搭了几句话，随意一撇眼，看见了挣扎吼叫的邻居双眼无神，冷漠，冰冷。
第一篇到此为止，楼��看完感觉莫名其妙，他翻到开始记下了时间，又去看第二篇。
这次的篇幅要多一些，像是一封遗书，末尾写了自己的名字，齐木。
齐木是名大四的学生，他和同学以及女友在毕业旅行时，遇到了一个突然倒在他们面前的流浪汉，几人怕出现意外，留在原地等救护车，有位同学却被忽然暴起的流浪汉咬到手臂出了血，齐木几人害怕有什么传染病，一起陪同同学去了医院，正好碰到了几起医闹，不过他们赶着去旅游，没有多看，匆忙处理好伤口之后离开。
但在一天后那名同学变得很奇怪，不仅变得易怒莽撞，眼神也有些吓人，竟然和流浪汉一样想要咬人，自己为了保护女朋友，被同学咬了一口。
楼��眨眨眼睛，又匆忙去看最长的那几段。
【x4年5月3号，这是小区发生意外的第四天，那两个发狂的疯子被警方带走了，我看见物业在清洗那一片血迹，有点害怕，和在A市研究所工作的xx通了电话，他似乎在忙，语速很快劝我囤一些吃的，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走动。换做以前，我也许会笑他大惊小怪，可是从昨晚开始，我能听见有人，也许是人，拖着步子路过家门，偶尔门会发出沉闷一响，那不是敲门，是被什么“不小心”撞到了才会发出来的声音，我不敢再忽略他的话，还是赶快去超市看一看吧。】
【7号，会路过我家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敢在他们路过的时候发出声音，夜里不敢开灯，他们会执着地砸我的房门。哦对了，我和xx失去了联络，难道研究所也沦陷了吗？】
【15号，家里的吃的只剩下一半，我想了很久，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这栋楼里活着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嗯，就决定在白天，联合幸存者杀了他们。】
【26号，我们运气不错，没有人受伤，顺利开车逃离了小区，但在路上出现了分歧，还是分开了。】
【27号，在犹豫要不要去去研究所找xx，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唔……看了十几年爱情小说的楼��去瞄7458，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7458看了下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它道：【我查询到的结果显示这里是末世背景的世界，“他们”指的是那些被感染的、变成丧尸的人。可以确定，三份自述里有一位主角。】
楼��手指微捻，虚幻的纸张凭空消失，他看见台灯旁边的电子日历一怔，日期4月27号，楼��算了下时间，低头避开监控，蹙着眉细细思索了会儿：【只有一位？我该、嗯，你先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吧？】
【楼先生刚刚也看见了电子日历，我长话短说，】7458一板一眼的机械音响起，【目前无法得知主角是谁，以及留给楼先生你的时间不多了。】
楼��一惊，原来已经到了十分钟，楼��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按下去，他起身慢慢走出这个房间，既然是给实验体喂食，就要先找到食物。
他打开房门，面上自然，心里谨慎地迈出去，快速扫了下环境，原本以为会见到很多人，可以快点找到予乔，一起度过这个有丧尸的世界，但楼��没想到这间实验室如此空荡，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有些失望，在7458的引领下找到了一桶新鲜的肉，楼��抬手挡了下鼻子，又推了下眼镜，提着一桶肉去找实验体。
空荡安静的实验室中央，立着个几人合抱才能圈起来的圆柱体，楼��验证指纹打开厚重的门，踏上台阶走去二楼，这才看清圆柱体像是个透明鱼池，楼��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液体，稍微有些浑浊。
【是鱼吗？】
这里处处是监控，他只能在心里说，楼��将用来喂食的工具拿过来，瞄到喂食口一旁贴着注意事项，他近视，戴着眼镜还要眯着眼睛去看，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嗯……务必在见到实验体、确认实验体状况之后喂食……请勿逗弄实验体，尤其是用食物……看起来有点危险，这得是条多大的鱼啊。】
楼��有点担心会误了“十五分钟”这个时间点，他试探伸出手敲了敲“鱼池”，想要引这条大鱼出现。
他敲了三下，略显浑浊的液体仿佛由内荡出了波纹，一只冷白的手臂忽然划开了水，它消瘦修长，辨不出性别，被一条很粗的铁链牢牢锁在水池里，楼��的心却是一颤，呼吸微滞，隐含期待地望着即将露面的实验体。
楼��没有等太久。微卷的长发被变得清澈的水荡了出来，他看见了一张属于人类的脸，赤/裸着上身，从腰腹往下去，勉强能透过浑浊的液体看见是一条鱼尾代替了双腿。
他的脸还有些稚嫩，似乎年纪不大，闭着眼睛抿着嘴唇浮在鱼池里。
【这……算是人吗？会是予乔吗？】
7458心虚地咳一声：【已经到时间了。】
楼��堪堪回神，哪怕闭着眼睛的实验体好像还在睡觉，但是该吃饭了，他挂上一块肉，尽职地用工具探进鱼池，送到了实验体……嘴边。
第113章 末世文里的路人02
楼��叹气, 他很想现在就问清7458，眼前的实验体符不符合它给出的条件，是不是跟着自己来到新世界的爱人, 但他同样知道这里四处有着监控，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是要按捺下心情, 而且，楼��看着实验体的眼神稍显复杂了点。
他养过宠物, 那是和方予乔在一起的世界里，他们养过一只叫做小黑的狗, 圆溜溜的眼睛流露着的是对主人的喜爱和信赖，小狗很乖，会听懂指令, 虽然也咬坏了几双拖鞋, 他们从楼家村搬去城里的时候也带上了它, 它的一生里都在楼��和方予乔身边。
楼��不知道自己怎么看见这个, 嗯，像人鱼的实验体，会莫名生出一点儿怜爱的心情。
大概是他太像人了, 又明显地能看出不是人, 却被锁在鱼池里。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肉又往前送了送, 碰到了实验体的嘴唇，楼��无声道：“吃吧。”
7458碰碰楼��，提醒他：【楼先生，你忘记注意事项的那一条了吗？请勿用食物逗弄实验体。】
【嗯？我？】楼��有点懵，【他被锁着, 难道不是这么喂食吗？】
一人一统对于喂食以及注意事项有所分歧，楼��虽然疑惑，但听7458的提醒，操作工具想要将肉块往后撤。
他刚来到新世界不超过半个小时，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实验研究的目的，但在匆忙看过的三篇自述里，楼��能够看出这个世界会有多么的危险，他打算先找到予乔……
这般盯着圆柱池子里的实验体出神想着事情，楼��的心却是一突，他条件反射一皱眉收回了思绪，便见到方才沉睡中的实验体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澄净无杂质的蓝眼睛淡漠地看着后撤远去的食物。
陌生的脸，但那双如今无视他的凤眼，楼��却无比熟悉，他差点叫出声来，还好楼��习惯不说话的日常，强忍着震惊和心疼，不敢相信地问：【怎！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
听出他在质问自己的7458心虚，只能“过错”推给别人：【是我和他们争取过的结果。但楼先生你不要着急，那场灾难即将发生，很快不会再有人关注你们。】
楼��勉强稳住了神色，他抿着嘴唇，想要再和7458说几句话，鱼池里的实验体动了，他被锁住的手臂伸展曲起，划过液体，留下明显的痕迹，是想去够肉块。
楼��看见了他的手与人类的不相同，虽然修长有力，修剪过指甲，没什么血色，但是却有着半透明的蹼，他手指弯起，抓住了那块肉。
楼��莫名感觉他应该是有锋利的指甲的。
“你……”
【楼先生，】7458出言提醒忍不住上前的楼��，【不要轻举妄动。】
楼��顿住身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静静看着鱼池，看着实验体将肉按在嘴边，约摸一分钟后，进行撕咬，血丝在鱼池里留下痕迹，又消失不见。
他很快吃完，第一次垂下眼帘，看见了楼��，一错不错，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楼��下意识想对他笑笑，一声“继续”让楼��忍住了。
“继续，”那个声音停顿几秒，传来了他和旁人的交谈，“教授，看来不是偶然，处于这个形态下，他的各种数值趋于稳定，与从前相比不再狂躁，他之前可是想要把‘饲养员’拖进池子里吃了。”
正在进行第二次喂食的楼��后知后觉，听明白话里的饲养员指的是自己。
【好凶啊，】楼��倒是没有觉得害怕，他感觉这个世界的予乔有些许久没有睡觉的懒，【不过是他们先把他的指甲剪了的。】
7458听这话，知道楼��又开始偏心了。
楼��在“教授”等人的监视下，喂了他半桶的肉，每吃完一块，会传来“继续”的命令，不过实验体吃饱后垂下了手臂，闭上了淡漠的凤眼。
“嗯，食欲有所下降……”
楼��站着听他们讨论了几分钟，眯起眼睛瞄了眼实验体的腹部，平坦，也不知道那些肉被塞到什么地方去了，隐约看见了腹肌的模样，楼��心里却在想：【不对，他很安静，不凶。】
他听见回去的命令，没有和实验体说几句话，也没有想法子留下来，拎着剩余的的半桶肉顺着来时的路线回到了那间小房间里。
楼��在衣架挂着的白外套里找到了自己的工牌，上面是自己的照片，以及一行字，研究员楼��。他只看了眼，便从容放回去，像是感觉到冷，穿上了外套，添了几分清冷文静的书卷气：【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是“饲养员”。】
走了两步，楼��坐下，随手拿过桌上的资料翻了两页，看到了需要填写的表格，他拾起笔，写下了正常。
他写完，才发现了几个问题：【有些奇怪。】
【楼先生，请说。】
【一个是没有说明给出主角的相关信息，另外，对我除了职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限制，】楼��发散思路大胆猜测，【我该不会和那次一样，很快要死了？又是一个不重要的角色，剧情懒得理我？唔，先告诉我这次的任务吧。】
7458一板一眼：【抱歉，楼先生，任务开启需要条件的，你要先找到主角团。】
“找到主角……团？”
他早有心理准备，为了任务，此次十有八九是要根据那三份自述找主角，但没想到是团。
楼��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来回几次缓过神：【我会去的，在我救下他之后会一起去。但是很快会发生那些变化，如果他们出现意外的话……】
【本次任务只会拿到一半的积分。】
楼��顿了会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在小房间里待了许久，将近三个小时，一直没有再等到喂食的命令，楼��正了下眼睛，为了贴合研究员的职业，也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走到那两个书架前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资料。
如果现在有人来拷问我，我肯定会露馅，楼��心里嘀咕着，按照时间抽出靠前的一本，站着翻看起来。
01被“捉”来这间研究所时是三年前，还处于幼体状态，上面附一张照片，没有鱼尾，也非人形……
楼��看到这里，心生迷惑皱起了眉，非人形是什么意思？01，是他的编号吗？
应该不是他吧，忽略那条看不清颜色和长短的尾巴，他和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难道还能变来变去吗……唉，怎么会这样子呢，当实验体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下次不提这个要求了，他安全、健康地生活，慢慢找他就是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楼��的沉思，楼��迅速合上资料放回原来的地方：“进。”
“我以为你又被吓得睡着了，”进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理着寸头的男人，“这次不赖，没有因为害怕操作失误，激怒01。”
真的是他……
楼��心思一转，琢磨他的态度和话语，抿着嘴小声道：“激怒他没有好处，会影响实验的。”
男人点头，但没有多说：“你说得对，教授让我来接你的班，你回去吧。”
楼��张张嘴，咽下了询问自己住在哪儿的话，他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小房间。
不久前喂食时楼��差不多摸清了实验室的门在哪儿，他慢吞吞迈着步子，犹豫了下选了右手边的路，离开实验室之前，楼��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水池，虽然他知道，实验体结束进食之后会掩饰住身形，自己是看不见的。
指纹验证之后迈出实验室的门，才看见来往的人，这些和他差不多穿着的人大都手里拿着纸笔行色匆匆，顾不上和旁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