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要说也偏偏是赶上了。
裴照的修炼到了关窍处,在禁地闭关,宗主亲自去盯着了。
听闻九霄天生了什么大变故,宗门说了算的长辈又都去了天上,连商云深商师叔这种最指望不上的也被急燎燎连夜拽走,一晃已经半个月没人回来。
恰恰在这种时候,宋厌闯了这么大的祸,人家龙王都亲自找了过来。
总要有个交代。
留守的镇宗长老也是想着这个,才命刑堂师兄把宋汝瓷带上来,想着双方谈谈,说不定能商量出个说法……
内门弟子们愁得不行,七手八脚按着宋厌,被掀翻了好几个,正叫苦时,听见木质轮椅碌碌轧过碎石。
宋厌也像是叫这声音定住。
他跪在地上不动了,被人反拧着手臂,低着头,脸色煞白。
柔软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他脸上的伤。
宋厌打了个激灵,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又死死咬住了嘴唇,头埋得更低,不给宋汝瓷碰:“你怎么来了?这很冷,快出去,小心咳嗽。”
天衍宗没人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内门弟子按着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死犟刺头,相当错愕,面面相觑。
“我没事。”宋汝瓷摸他的头发,“抬头,我看看。”
宋厌不听他的话,恨不得要劈开地缝钻进去。挣扎的力道太大,内门弟子又开始按不住,正焦灼时,就听见宋汝瓷温声问:“能先把铁链松开吗?”
几个弟子都愣了愣。
“我们父子很久没见了,说说话。”宋汝瓷朝这几人拱手,“有劳了。”
他说话时的嗓音轻缓柔和,有独特的宁静韵律。
在山下的这些时日,风吹雨淋、早出晚归,他的身量比之前还更消瘦了些,青色布衣收束单薄腰身,在轮椅里依旧坐得挺直如竹,眼尾细纹却柔和。
这几个弟子都是生下来就修仙,长到现在没见过生人,听得脸红心跳,个个不敢抬头细看那颗殷红朱砂,匆忙避开视线,一时讷讷:“这个……”
“宋家主。”
镇宗长老恰在此时到了,很是客气,笑呵呵开口:“见笑了,想必您也清楚,万事有规矩。”
“宋厌叛逆顽劣,屡闯大祸,上山不过月余,已给本宗添了数不清的麻烦,非得这样长长记性不可……这铁链是万万不可放开的。”
宋汝瓷蹙了蹙眉。
镇宗长老还要再说,却听那人间家主、落魄星官温声道:“长老。”
宋汝瓷问:“贵宗宗主在何处?”
镇宗长老一滞,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宗主不在——宋家主问这个做什么?”
此处的确阴寒无比,这种寒气衣物无法阻隔,宋汝瓷靠在轮椅里压下咳意,单手轻轻抚着宋厌的额顶。
“我家的孩子。”宋汝瓷说,“很懂事,并不叛逆、顽劣,既然在山上屡生冲突,想必是与天衍宗风水不合。”
“打了什么架、为什么打架,宋某会向他问清。我宋氏一脉自古司星,总还有些法宝、典籍,有什么损失,我父子会赔偿。”
“既然贵宗不锁着他,就不会教养,宋某就不叨扰贵宗了。”
宋汝瓷说:“我想带他再去别的宗门试试。”
宋厌愣了愣,急促喘了两口气,难以置信抬头,眼眶已经止不住地红透。
反应更大的其实是那个镇宗长老。
——他不过是个天玄境,论境界甚至比如今半步仙家的裴照还要略低,之所以轮到他来坐镇,无非是管事的人都不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无非是看整个天衍宗都十分看重宋厌,眼里来气,趁机发作一番罢了。在他看来,凡人眼中的修仙宗门何等尊贵,见了此情此景,宋厌那卖糖葫芦的养父岂会不惧?定然心惊胆战、不停求饶,狠狠叱骂这一身反骨软硬不吃的小子。
怎么就到了“去别的宗门试试”这种地步?!?
镇宗长老心知闯了大祸,宋厌这种天赋,如今万里挑一,真把人推到别家宗门,等宗主回来就要扒他的皮:“宋、宋家主……说笑了。”
“松开片刻锁链,倒是也无不可,只是不可走出这刑堂正殿。”
“澜沧江龙君与公子敖逍稍后就到。”
镇宗长老重重清了声嗓子:“阁下好好自为之。”
他急于撇清自己,吩咐弟子松开锁链,让宋厌与宋汝瓷说话,又七拉八扯,说要修炼,匆匆回避。
……
刑堂静下来。
宋汝瓷已经很久没说这么多话,此处寒气的确难捱,等到人散去,咳嗽了几声,听见那千年陨铁所铸的铁链急促哗啦响动,少年一头扎进他怀里。
宋厌急得脸色发白,死死抿着唇,不停催动刚学会的灵力仙术,替他暖手暖身:“笨死了,怎么人家一说就上山?”
宋汝瓷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很新奇,弯了弯眼睛,摸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宋厌嫌丢人,躲着他的手:“别碰……脏。”
“很干净。”宋汝瓷从怀里取出个小玉盒,给他上药,“别动,乖一点。”
一小块桂花糖被塞进宋厌的嘴里。
宋厌不敢乱动了,跪在轮椅前,抱着冷硬的双腿,仰头看着这个又苍白消瘦了不少的人,眼眶更红,几乎把嘴唇咬出血。
苍白手指蘸着药膏,薄薄涂在那些青紫淤血上。
宋汝瓷垂着睫毛,一手拢着他的后颈,仔细涂抹均匀,轻声问:“疼吗?”
宋厌摇头。
宋汝瓷摸摸他的头发,帮他散开相当粗糙的发髻,摘掉草杆,重新梳理:“怎么打的架,出什么事了?”
不问倒还好。
一问这个,宋厌的神情骤然阴沉,眉宇里甚至隐隐透出些戾气。
宋汝瓷拢着他的后颈,低头看这双眼睛:“不想说?”
宋厌不出声,只是把脸埋进他覆着双腿的薄毯里,呼吸急促混乱,似乎在强压着某种杀气——趁着这会儿工夫,系统也已经收集到了那个“敖逍”的资料。
要说“顽劣叛逆”,敖逍这个龙二代才当之无愧。
刮风害人、生暗流困商船、袭扰沿岸百姓,已经被人间黜置使剐了龙鳞、掏了龙丹,这才不得不来天衍宗重新修行。
系统:「……」
好熟悉的名字。
好熟悉的剧情。
怪不得褚宴认为自己有经验,应该会擅长从牛肚子里面掏小牛。
正给宋汝瓷传送消息,系统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阴风,重重打了个激灵,窜上刑堂牌匾,才惊觉这刑堂里不知何时混进一股子水汽——水雾凝聚,化成龙形。
宋厌的瞳孔收缩了下,猛地起身催动元气,却因为刑堂禁制,四肢重若千钧,又重重跌跪回地上。
“敖逍!”宋厌厉声开口,眼里透出血红,“有本事的,就冲我来!”
半空里传来不屑一顾的低声嗤笑。
银灰色的游龙损了一角,被层层冰晶封住,环绕宋汝瓷,爪尖挑断了束发的布条,青丝散落,龙尾托起末端有些褪色的长发,玩味摆弄。
“宋厌,没想到你父亲有这般姿色,是个美人,可惜……怠于保养,该被好好呵护。”
“我喜欢这头发。”
冰凉吐息贴在宋汝瓷耳边:“宋先生,卖糖葫芦多苦?不如从了我,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你的儿子。”
第107章 敖公子
龙族生来便有仙力, 敖逍虽然被剐了龙鳞、剖了龙丹,却也还有龙骨龙筋,以仙力传音, 旁人并不能听到。
苍白手指拢起那些被打散的发丝。
几次玉化, 又被强行逆天改命,昔日青丝发梢也已不再乌黑, 仿佛覆了层抹不掉的霜。
宋汝瓷将头发束好, 布条断了,只好又改回栓了铃铛的红绳。
敖逍饶有兴致:“先生这是想通了?”
此前, 他看宋汝瓷只是觉得气质不俗、容貌出众,凡人中少有这样的好姿色, 故而动了贪婪之心。
却不想这一条红绳, 竟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制, 倏地叫这轮椅里的人鲜活生动起来, 睫羽浓长而深, 那一点朱砂红痣偏生又昳丽韶润, 见了便难挪得开眼。
敖逍的龙尾探向那只素白的手, 却摸了个空。
宋汝瓷靠在轮椅里, 右手扶着木质扶手,垂眸轻声:“敖公子自重。”
敖逍啧了一声, 龙尾重重一甩, 烟尘四起,数枚拘魂钉平地而起, 悬浮在半空的一团血光当中。
这拘魂钉是难得的法器,九幽陨铁铸造,融了敖逍的心头精血与半块逆鳞,随他意念而动, 如臂指使。
此刻九枚钉尖泛着森森寒光,直指宋厌。
“宋先生。”银灰色的游龙眯了眯竖瞳,身体盘旋半空,阴霾冷雾森森,“你该想清楚些,小龙在天衍山上也有几分薄面……你也不想今年万宗大比,令郎被关在这刑堂之中,无缘上台罢?”
宋厌的脸色霎时白了白。
游龙化作人身,龙族寿命极长,两三百岁也是幼龙,这敖逍还不到两百岁,化形化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是神情傲慢,戾气横生,平白糟蹋了相貌。
“非是小龙平白生事,刁难先生。”
敖逍眯了下幽深金瞳:“实在是令郎放肆卑劣,粗野无度,于擂台之上以暗器出手伤我……”
“我没有!”宋厌脱口反驳,“是他用拘魂钉偷袭我,我没用暗器!我——”
“住口!”
敖逍厉喝:“区区一个人间小儿,上山不过月余,能练出点灵气就顶天了!没有暗器,你哪来的这等本事?!”
龙族的角又不是等闲凡物!
一个上山月余的凡人幼童,“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宋厌死死咬着牙关,被符咒捆缚的双手拼命试图挣脱,脸涨得通红。
这件事他的确解释不清,敖逍在擂台上落了下风,不甘认输暗里偷袭,那拘魂钉离他后颈只余一寸,却仿佛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住。
上一篇:直男拥有炉鼎体质后
下一篇:穿成绿茶后我晋升为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