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烈
被面前的人珍惜一样。
李道生因发热而存在感更加明显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他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立即侧过脸,猛地把面前的人推开,却未能如愿。
几乎就只有一瞬间,他被男人捉住手腕,朝自己拉近,修长的手指在立刻攀上他的腰,鼻尖相碰,裴忌眼中崭露笑意:“公公,饴糖甜吗?”
几分耀眼,几分危险。
不等李道生回答,裴忌便毫不客气地含吻上了他的唇。
李道生瞪大眼睛,激烈地想要挣扎手腕,却被越攥越紧,压在胸前,不能动弹。
“裴忌,会——”李道生找到机会推开了他一些,剧烈地喘息着,那几个字几乎是从唇边泄出来的,但很快又被抓了回去,“会传染上的……”
不管是面前的人还是高热的身体,李道生的双颊已经全然泛粉了。
他已经不记得裴忌是他的主子,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混账,却骂不出声。
小混蛋……
李道生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里沁出几滴泪来。
趁人之危的小混蛋……
只可惜,以裴忌的无赖程度,就算李道生真的给他一巴掌,然后骂出声来,裴忌也只会更加兴奋罢了。
这轻柔又激烈的感觉与上一世完全不同,没有任何胁迫的色彩,没有强迫,甚至更像是诱哄,让裴忌有些迷恋般的上瘾。
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
裴忌对这种柔和的纠缠有几分茫然,松开他时,李道生甚至还下意识想靠过来,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行为,瞬间退开了去。
阉人低着头,两只耳朵红彤彤的,他被这吻勾得升起了一点朦胧的意识,手指攥紧薄被,不甚明显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出声:“主子,您别再……别再这样了。”
无论风寒还是风热,快要康复前都是容易传染的。
裴忌只以为他身体不适,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折腾,只能克制下心中的痒意和躁动,挑起唇角,眉眼弯弯,虎牙尖尖。
他不知道心里这种陌生的柔软情绪是什么,但他突然变得没有那么锐利和凶残,只挨挨蹭蹭地凑过去,小声地道:“公公,你可以靠在我身上。”
他难得对这种事有点上瘾,把阉人的名字含在舌尖怎么也不轻易放开,笑着直把人逗得两颊越来越红:“小九公公,小九公公……”
李道生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无力地拍在他脸上,把他推远了点,红唇轻启:“……混帐。”
裴忌当然是混帐。
甚至在李道生生病时,他心里还有千种万种折腾人的方法,但与上一世不同,这一天,他一样也没有做。
被哄的人要骂他,他这个哄人的,反倒有些上瘾。
他想,若是这一世,李道生不背弃他而去就好了。
若是李道生不背弃他而去,他一定……
一定不再强迫他。
有了裴忌的亲自服侍,李道生烧了三天便彻底好了,能走能跑的,就是神态比生病时显得阴冷多了。
裴忌倒也不在意,无论司公怎样,最后总归是要往上走的,就算如今看上去阴柔了些,心里也总是攒着一股狠劲儿的。
利欲熏心,翻脸无情,这才是李道生。
新春佳节总是喜庆,除了每年的祭祀,规矩也要松散得多,裴忌收到从大将军杨府递来的宴邀,心情颇好,欣然答应。
只是为了避免和故友相聚时,李道生又趁机去见那个该死的三皇子,这一回,裴忌倒是把小九公公也带上了。
马车刚行到门口,裴忌欲牵着李道生的手下车,阉人却被他的动作一惊,皱着眉头就要抽出,只可惜没能抽动,只能冷冷瞪了他一眼。
裴忌却只一笑,一双星眸璨然,两颗虎牙尖尖,像要晃了谁的眼。
二人下了车,便见一熟悉身影立于大门前,身上明显是新做的锦袍,又轻盈又漂亮,连尾摆的弧度都带着一股柔软又潇洒的味道。
这人正是司马胜,他站在门口,没一点架子,听见动静转过身,跟个迎宾官似的打量了二人紧牵的手一眼,嘿嘿一笑,转着扇子,尽显风流:“诶,你们来了?这来得可真早,马复那大块头都还没来呢!”
这个“们”字就很有灵性,明明只邀请了裴忌一个,却说得好像同时邀请了两个人似的。
裴忌不以为意地回敬,李道生趁机收回手来,后退半步,如普通奴仆一般,侍立在一旁。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裴忌挑了下眉,仍是勾唇:“既是如此,那我等便在此等马将军到来,再一道进去好了。”
司马胜点点头,却突然勾着裴忌的肩,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八卦:“……裴公子,这就是你那相好的?眼光倒是不错,只是我看这美人好像不怎么乐意啊,你不会,是强迫人家跟你一起的吧?”
裴忌没脸没皮惯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会脸红,又会打嘴炮,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是涉及李道生,就更无需讲什么道义体面了。
他学着司马胜的模样,亦低声回答:“他愿意的。”
司马胜又是嘿嘿一笑,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真愿意假愿意啊,别不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你硬把别人带来,又说人家愿意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八卦的四皇子又一次真相了。
只不过……
裴忌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个姑娘。”
“……不是姑娘?”司马胜小声嘟囔了一句,细品了这几个字,用余光扫过李道生不太明显的喉结,震惊地看着裴忌,突然结巴了一下,“那,那就是断袖啊?!”
他这最后一句因为震惊而导致音量陡然提高,裴忌瞥见李道生皱了一下眉头,侧过脸去,袖中的手攥紧,明显有些难堪。
裴忌略显寒凉地看了司马胜一眼,本不想提及这个,毕竟只是猜测,这时候却挑起唇来,一双眸子里邪气四溢,又带着恶劣的冰冷:“四皇子……难道不是吗?”
与那古铜皮肤的大块头。
谁知提起这个,倒真像踩了四皇子的小尾巴似的,他连忙后退几步,大声嚷嚷,像是要让整条街都知道似的:“本,本皇子当然不是了!我当然是喜欢女子了,女子多好啊,谁会喜欢硬邦邦的男人啊?!”
裴忌挑眉,目光落到司马胜身后,笑容更加恶劣:“马将军,好久不见。”
马复微垂下眸,朝他颔首示意:“嗯。”
司马胜便彻底僵在了原地。
第169章
裴忌当然是看到不远处古铜色的身影才这么说的, 如今见着司马胜的反应,更是证实了他之前那怪异的感觉,模棱两可的猜测。
前世他倒也真是被怨恨蒙了心了, 跟几位旧友相处这么久,竟然没发现点什么秘密, 比如说, 面前这二位的关系。
这气氛也真是微妙。
向来八卦又话多的四皇子成了个哑巴,碰上另一个更寡言少语的马复将军,就更没有什么可解释或者质问的了。
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的沉默才是最折磨人的。
趁着这僵持的瞬息,裴忌再度牵着李道生的手,光明正大走入这醉仙楼中, 甚至哼起了北夏民间不知名的异域小曲。
他心情颇好地想, 司马胜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何况还惹了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 就更自求多福喽——
杨康年早早就摆了宴,裴忌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李道生毫不客气地落座, 中途还推开了一位试图混入他们其中的皇子殿下。
看着司马胜悻悻坐在马复旁边的位置上, 浑身僵硬的模样, 裴忌挑了下唇角, 只是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几秒, 掌心中的柔荑便被抽走,硬生生让他嘴角的弧度僵在了那里。
差点忘了,他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好在新春佳节,又有众人在场,李道生不至于真当场给他黑脸, 这也正给了裴忌机会。
托李道生生病那几日的福,裴忌现在对照顾人这种事很是感兴趣,甚至称得上一句殷勤,直接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不说,又替太监挑肉剥虾,一顿宴会下来,自己没有吃上几口,倒是都进了李道生的嘴里。
在几人面前,李道生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安安静静的,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招了几人厌恶,连裴忌也被自己牵连。
杨康年心思圆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自然不会多问,司马胜虽然多嘴多舌,守不住秘密,但由于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大放厥词,现在也有点蔫儿了,全程把头埋得比谁都低,根本不敢看他身旁的马复一眼。
饭桌上的气氛就在这诡异的状态当中进行了下去,到了戌时末,烟花便在河边炸响,火树银花,毫不璀璨漂亮。
杨康年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他虽然通世俗,但骨子里还是古板传统的,一时倒是没看出司马胜与马复二人之间的古怪,直以为他们是闹得别扭,心思微转,便有了个缓和气氛的好方法。
他指了指外面的繁光花焰,笑道:“…… 几位大人,这元宵也吃了,身子也热起来了,坐在这里未免无聊,今日民间难得热闹,东市西市大联欢,几位可曾有兴趣去猜猜灯谜,放放花灯?”
裴忌正逗弄照顾人在兴头上,捏了捏李道生的掌心,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司马胜埋头不语,只悄悄把余光瞥向马复的方向。
也不知向来沉默寡言的马将军有没有注意到这道自以为不是很明显但其实赤裸裸的目光,他只是停顿几秒,放下筷子,言简意赅道:“抱歉,家中有事须回,不可在外逗留。”
听见身旁这人的答案,司马胜拉下嘴角,又有些心虚地举起手:“那我也不去了……父皇召我觐见……”
杨康年:……?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都是?
马复也就算了,这司马胜,平日里最爱凑热闹的一个,到了这种热闹日子,反而不出去了?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杨康年心中疑惑,也就问出来了:“皇子殿下,以您目前的不受宠程度,这种重要日子,陛下召到身边陪伴的皇子,恐怕不会是您吧?”
杀人诛心无外乎于此,若是平日里,司马胜早就拍着桌子反驳他了,今天却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再把头低下来,整个人蔫蔫的,小声嘟囔着:“……反正,反正就是有事。”
闻言,马复淡淡看了司马胜一眼,垂下眸:“那马某先行离开,先贺各位尽兴。”
说完就有如脚下生风,大步跨出了门外。
“诶!”司马胜怔怔看着他走出去,脸上的神色掩不住一点,只是十分失落,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做什么走那么快……就算是生气,就算……”
后面的话已经低得听不清了,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场,司马胜转过头,勉强扯唇笑笑,“不好意思,老杨,裴公子,今日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了。”
看司马胜这浑浑噩噩的样子,杨康年虽然心中一知半解,但还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只好叹了口气,跟裴忌二人解释了一番,带着浑身笼罩着悲伤的四皇子,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于是还有心思去逛花灯的,就只剩下了裴忌一个。
没了旁人在场,李道生几乎立刻就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对裴忌的肆意妄为很是不满:“裴忌,做什么在旁人面前做出这副姿态?”
他说这话时还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进窗户也没关,门只是拴着,眉头便皱得更紧,“来日若是传出偏宠太监的名声,刚在圣上那里积累的一点好脸就又要被败坏了,届时主子就算是后悔了怪我,也晚了。”
见他果真气恼,裴忌挑起唇角,大手一伸,勾住他的手,摇摇晃晃,好不正经:“公公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李道生移开目光,不与他对上:“你我一根绳上的蚂蚱,替你担心就是替自己担心,主子又何必现在才来问我。”
有三皇子在前,李道生说的这些话,裴忌很难全信,但今天是好日子,不宜争吵,他将李道生的手腕全拢进掌心,见李道生没有挣脱,方才一笑。
他虽是性子无奈,像是地痞流氓,但毕竟曾经是皇室子弟,总该明白些道理。
他握着李道生柔软的手,犹如提前替阉人铺路一般细细讲道:“公公可知,自古贤才易折,概因君主多疑。”
“一个人为官公正清廉,忠君爱国,什么都收买不了他,出淤泥而不染,自然容易得到民心,好的名声将在民间水涨船高,也更容易得到皇帝重用,这的确是不错的。”
“但谁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涉及到天下,这皇帝不得不对他忠君爱国这一点提出疑问,是真的忠君吗?”
“清廉之士,世间的一切俗物,金银珠宝,高官威名都不能收买他,他只为一个义字活在这世上,这样的人,又受民众拥戴,对于帝王来说,也就是无法控制的。”
裴忌始终挑着唇,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真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似的,给予了一个残忍而真实的结局,“若是哪天想要造反,谁也无法阻止,而离了他,宫中似乎又无人可用,皇帝心中自然也就觉得危险了。危险之人,自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