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第8章

作者:喝粥还是吃米饭 标签: 甜宠 古代架空

柳知噗嗤笑了:“那你爹爹呢?”

“我给他留钱了。”程谷雨认真道,“他身体好了,能照顾自己。”

大不了城中的房子不买了,还去山里住,他怎么着都能过。这句话程谷雨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傻丫头。”柳知把人扶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来了,我便什么都有了。”

程谷雨拿着孙郎中的方子,跑了四五家药铺子抓齐了药。他怕府里的人使坏,药也不敢白天煎,巴巴地等天黑,人都睡下了,才在院里烧炉子。

“忙活什么呢?”柳知放下碗问道。

程谷雨正趴在桌上,拿着笔算计:“程记药坊的红参便宜五钱,街西头那家的山萸肉成色更好。我得记下来,紧着点花,往后还得给孙郎中付诊金呢。”

柳知点头:“记好了,都是二少爷欠的账款。往后,一两银子,还你万两黄金可好。”

“你又来。”程谷雨说道,“真要是这么个赔法,得把柳府卖了。”

“那多好啊。”柳知歪着脑袋,牵住程谷雨的手。“那柳家就都赔给你,我也赔给你。”

他笑的半是孟浪半是认真,程谷雨抽回手,继续琢磨花钱的事:“就知道瞎说。”

后院倒是没人盯着,只是断了供给,吃喝用的一律不管,任由柳知自生自灭。程谷雨天天往外跑,除去抓药买菜,还得记着柳知的交代,四处打探。

各家丝绸、布匹铺子现下掌柜都是谁,城中染料什么价,城外码头停了几艘船,卸了什么货,程谷雨都得问个清楚,回去说给柳知听。

今天交代的去处,程谷雨很畏惧。

他在极乐赌坊门口徘徊半天,不敢进去,守门的两个壮汉抱着手臂冷眼他。一辆马车停下,走出来个高大的男人,鼻梁上一道煞气的疤痕,也因着这块疤,程谷雨认出来,这是极乐度赌坊的老板,萧成。

程谷雨壮着胆子跑过去:“萧老板。”

萧成回头,停下脚步。

“我家少爷让我给您带话。”程谷雨说道,“他说上次您输的那块玉牌,还要不要赢回来。”

“不要......不要他可就丢了。”

“柳二爷。”萧城笑开,“成啊!回去你家少爷说,让他等着。”

第9章

晚上,柳知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程谷雨不会烧饭,这些天吃的都很对付,少爷从倒是从不嫌弃,每次都笑呵呵地吃干净。只是天天吃,估计早就腻了。

明天高低省点钱,买只烧鸡带回来。

“少爷。”他把咸菜往前推推,“不好吃你也得多吃点啊,眼睛还在养着呢。”

柳知问:“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了。”

柳知起身招呼他:“走吧。”

程谷雨莫名其妙,但还是牵着他往外走,偏门一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伙计谦卑有礼:“柳二爷。”

到了极乐赌坊,里面正热闹着。赌桌前挤挤挨挨都是人,赢钱了高兴得直拍桌子,输惨了的连连叫骂。还有闹事耍赖的,被打手拎着去了后面,蹬腿哭嚎。

程谷雨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新奇又紧张。伙计领着柳知去厢房,萧成身边坐着两个嬉笑的姑娘,一见来客,都安静下来。

比起外面,厢房里安静多了。刚坐下,程谷雨听两人闲聊一阵,没听出来什么名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些天他白天到处跑,晚上回来煎药,往榻上一躺就能睡着。大晚上跑出来,程谷雨在马车上就犯困。

“累了?”柳知软声问道。

程谷雨点点头。萧成朝身边的姑娘交代:“把隔壁的床榻收拾好,领小娘子过去休息。”

再醒来的时候,柳知坐在床边,定定地沉思,这段时间经常见他这样。

听见程谷雨起来,柳知脸上恢复笑容,伸手摸过去:“睡好了吗?”

程谷雨抓住他的手:“好了。”

马车上有些摇晃,程谷雨还没醒利索,迷糊糊地被柳知揽在怀里。

“少爷,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柳知答非所问:“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往后的半个月,偏门的马车夜夜都来,柳知在极乐赌坊见的人也天天不一样。程谷雨之前打探的勤,来的掌柜老板他能认个大半出来。他照旧去隔壁睡觉,等柳知的酒喝完,带他回家。

这天,柳知走的早了些,程谷雨牵着他往外走,路过大厅最热闹的那张赌桌,看见了柳宣。

他像是赌迷了,脖颈粗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骰子,一局压中,发疯一样癫狂地笑,大把的银子往怀里揽。

程谷雨看他那样子,有点怕:“少爷,我看见三少爷了。”

柳知继续往外走,浅浅一笑:“来好些天了,你才看见?”

次日晚上,柳知刚在楼上厢房坐下,下面就闹哄哄地吵开了。程谷雨趴在栏杆边探头向下看,一群人围着柳宣,他对面的男子抱拳坐在椅上,桌前放了张按红手印的契纸。

柳知和萧成也跟着出来,萧成懒懒道:“差不多了,下去看看。”

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杂乱的声音中,程谷雨听出来点眉目。

柳宣在赌桌上鬼迷心窍,一心想赢。偏的刘阿大连着赢他三天,柳宣最恨别人压他一头,气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今晚不知怎的,手气一直顺畅,赢得刘阿大掏干净银子。柳宣还不解恨,叫嚣着与他赌把大的,双方各压了一只手,输了当场剁下来。

筛盅一开,柳宣输了,他这才回过魂来,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程谷雨和柳知走到中央,柳宣被人压着肩膀按在地上。十几岁的孩子双眼猩红,身上一股赌徒的臭味,不断喊着:“再来一局,我定能赢,赢了我不要你的手,钱也还给你。”

刘阿大嗤笑:“柳三少爷,今日我说要散场,是你非要加一局与我赌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输了,我砍你一只手。”

柳宣双手被人捉起来抵在桌上,锃亮的斧头就在旁边。

“小少爷,是砍左手还是右手,你倒是给个话。别砍错了回头赖我。”

柳宣吓惨了,浑身打摆子一样地乱颤,惶恐中,看见了一旁的柳知,正在跟萧成说说笑笑。

他拼命挣扎脱身,踉跄两步瘫坐在柳知脚边。

“二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砍我手。”

“你同萧老板说说情,不要砍,不要砍,往后我定不赌钱了。”

“二哥哥,二哥哥,求你了。”

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扯着柳知的衣裳语无伦次。

柳知踢踢他:“松开。”

“萧老板,能卖我个面子不?”他问。

萧成说道:“随二爷高兴就是。”

柳知不紧不慢,低头朝柳宣说:“赌场,讲究个愿赌服输,不能坏了规矩冲撞萧老板的财运。”

“这样吧,手留着,你绕着桌子狗爬三圈,这事就这么算了。”

柳宣倏地睁大眼,像是明白过来又不敢发作,恶狠狠地盯着程谷雨。

萧成见状,怒了,朝刘阿大招呼:“动手吧。”

“别!别!”柳宣哭喊,“我爬,我爬就是了。”

赌桌很长,地上也脏。人群安静下来,围着桌子让出点距离,看着柳宣忙不迭爬完三圈,上好的丝绸衣裳脏得发黑。

“回去吧。”柳知拍拍程谷雨肩头,朝萧成道别,离开了赌场。

马车上,程谷雨心事重重。二少爷这次教训的狠,三少爷定是怀恨在心的,回去闹到二奶奶那边,指不定怎么对付少爷呢。

他正愁着,抬眼看看柳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入秋后,天凉了不少。程谷雨是被吵醒的,分不清吵吵声是从哪个院里传来,整个府上都闹哄哄。昨晚上在赌坊的事情他还怵着,今天一大早,这动静像是有人来抄家。

他忙跑出去,柳知正坐在椅上喝茶。

听见程谷雨起来,微笑道:“吵着你了?”

“少爷,我去外边看看。”

柳知拉住他按坐在腿上:“急什么,先听听。”

程谷雨听着外面的叫骂,还有女人尖锐的哭声,不安地给柳知添茶。

两盏茶喝完,柳知起身。

“走,去前院。”

院里站满了穿戴体面的生意人,一个个手上都拿着契纸,急的面红耳赤。

“二奶奶,恭敬叫您一声老板。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眼看着就要交货了,你跟我们说丝绸染坏了,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我可是跟人家签了制衣的单子,你这一耽误,我怎么跟下家交代?”

“那批刺绣,官家天天来催,我家十几个绣娘在那边空等,料子就是不来。”

二奶奶还是叫丫鬟搀着,现下却是真的站不稳,哀求道:“各位莫着急,我已交代下去染一批新绸,就五天,五天后我定把货交上。”

“五天?”一人白眼相看,“当初你为了还你儿子的赌债,要我们多付四成定金。信誓旦旦说若是违约,给十倍赔偿。”

“二奶奶,您可别了,柳家的库房里,哪里还有这么多存货?依我看,丝绸我也不要了,照着契子上把钱赔过来,咱们痛快点了了这事。”

“就是,就是。”

“也成。”

那是天价的赔偿,定是拿不出来的,二奶奶泪水涟涟说赔不起。众人恼了,也不跟妇人动粗,嚷嚷着赖账得报官,拿柳家的老本来抵债。

“诸位。”柳知听够了热闹,走上前来作揖。

认出是柳知,几年前生意场上都是有交情在,一群人息了声。

他也不多寒暄,直接承诺道:“柳家欠大家伙的丝绸,明日一件不少地送过去。”

商贾们相互交换眼神,刚挑头要赔钱的男子站出来。“二爷,不是不卖你面子,是那丝绸确实成色不行,没法出手。”

“梅老板。”柳知往前一步,“我知道大伙不放心。事已至此,各位也不是成心要钱,更着急要的是货。不如信我一回宽限一天。接管家中生意这些年,我自认在生意场上,从未坑骗过谁。明日若我食言,再过来抄家不迟。”

“二爷你这话言重了。”有人松了口。

“实在不行。”柳知笑笑,“契子是我小娘签的,找个偏僻的暗牢把她关起来,事成之后我再来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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