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98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那些别扭的情绪,那些滴落在肩头的眼泪,那些因各种缘由产生的亲近,那些在夜晚蓬勃涌动的欲I望……桩桩件件,其实从未刻意遮掩过。

只是他在一声声“朋友”中晕头转向,从未想过,其实这一切,早已是情爱的模样了。

柳元洵想再笑一笑,可唇角刚微微勾起,却又被心里沉沉的叹息压住了。

他看着顾莲沼在漫长等待中逐渐死寂的眼神,看着他眉眼间隐现的痛苦和挣扎,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骨节因过度隐忍而泛白,小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看的出来,顾莲沼在拚命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

每一幕,都让柳元洵觉得自己好像很残忍,让他觉得不忍心。

可感情不是交易,不能因为怜悯就接受。

但他……

真的只是出于怜悯吗?

真的,只有怜悯吗?

除了顾莲沼,他真的能接受另一个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在夜里亲密又冒犯地顶撞他吗?

他又想起白日里,在书房反覆思索的那句话。

“不是喜欢,只是不讨厌。”

可如果只是不讨厌便能如此亲密,那不讨厌和喜欢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他看不清顾莲沼心意的同时,又何尝仔细思量过自己的行为呢?

“别哭,”柳元洵轻抚着他的侧脸,用拇指缓缓拭去他刚刚坠落的泪珠,声音嘶哑,却不难听,其中蕴含的温柔与担忧让人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他说:“你要是喜欢我,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顾莲沼等得太久,心早已冷透,好不容易燃起的希冀与柔情都已化作飞灰。他甚至忍不住自嘲,不过是过了几天得意日子,怎么就这般忘形了呢?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凭什么去期待呢?

月亮不会陷在污泥里,就像柳元洵永远不会对什么人生出情意。

他以为自己冷得浑身都已经冻透了,没想到流出来的眼泪依旧是热的,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需要依靠柳元洵冰凉的指尖来索取抚慰。

听见柳元洵那句话,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样委婉的拒绝,的确符合柳元洵的性格。

可随即,他又隐隐捕捉到了点别的意思。

只是他心底的希望刚刚才冷成了死灰,他不敢再期待,甚至觉得自己的期待也像是痴人说梦。

他已经很冷了,不想再受冻了。他想下床,随便找个藉口出去,安静地待一会儿,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只会发脾气、甩脸色。

可他又舍不得脸侧那冰凉的体温,他渴望柳元洵继续抚摸他,渴望被柳元洵抱住,渴望柳元洵能主动靠近他。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哪怕不带丝毫情意,他都想要。

他凝视着柳元洵的脸,看着他满身的病容,看着他身上宛如隆冬里覆雪的那抹白,看着他的孱弱与一碰既碎的脆弱,更看着他眼眸中如春水般潋滟的微光。

也是这一点微光,勾起了他心底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妄念。

他总是这样,只要柳元洵给他一点甜头,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再也克制不住。就像初春的种子,只要稍稍感受到一丝希望,便要拼尽全力撞破厚土,茁壮地生根发芽。

于是,柳元洵便看见,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一点点重新亮了起来。顾莲沼又变回了那个目光灼灼,让人无法直视,逼得他只能不断退却的顾莲沼。

可这一次,他没有退。他贴着顾莲沼的脸,听着他逐渐坚定的声音,心中缓缓安定下来。

“我生来就是一个人,你死了我依旧是一个人,人死如灯灭,我只要你活着的时候,照亮过我。”

这答案听起来有些凉薄,可柳元洵却笑了。

他的手贴着顾莲沼的侧脸,手背后压着顾莲沼的掌心,在这无法挪动的方寸之地里,四指微微蜷起,缓缓竖起了拇指。

顾莲沼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里,他曾经开过的那个玩笑,再次在耳边响起:“如果同意,就竖起大拇指;如果不同意,就竖起小手指……”

顾莲沼的心中轰然一声巨响,彷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瞬间山崩地裂,沸腾的岩浆从心口喷涌而出,烧得他浑身滚烫,浓烈的情绪在胸腔内剧烈翻涌,却怎么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脑中嗡嗡作响,全身热血沸腾,他狂喜,又惊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更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要竖起拇指?是吓傻了?还是发烧烧糊涂了?又或者是在接住他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

心越来越烫,手越握越紧,他狠狠攥住柳元洵的手,用手指抵住他的拇指,声音颤抖地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元洵望着他,柔润的眼眸里盛着浅浅的怜惜,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相握的手上,温柔地抚摸着顾莲沼粗粝的骨节。

再多的言语,都比不上这一个动作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顾莲沼狠狠咬了咬牙,全然不顾柳元洵是否会疼,只是用力地攥紧他的手。

那粒一直在他心间挣扎的种子,历经火烧雪冷,非但没有死去,反而愈发顽强。如今终于窥破天光,遒劲的脉络不断向深处延伸,汲取着养分,吸纳着爱意,顶破了过往十八年人生中那厚重的废土,抽枝展叶,瞬间爆发出了蓬勃而剧烈的生机。

经此一役,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它。它将始终向上,向上,刺破大地,穿透苍穹,以无可阻挡之势,最终长成参天巨树。

他一把拉起柳元洵,掐着他的腰,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大掌稳稳撑着他的背,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情爱的天罗地网,如此清晰,再无遮掩。

他用滚烫的指尖抚开柳元洵鬓边微乱的长发,挑起他的下巴,直视着那双因羞涩而有些闪躲的眼眸,咬着牙说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满心欢喜;你看向别人的时候,我就会生气。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每天都能看到你。看到你的时候,心里眼里只有你;看不到你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你,想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想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想得心里发苦,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柳元洵的鼻尖,一触即离。

他想吻他,想吻遍他的全身,一寸都不放过,哪怕将他一口口吞进肚子里,都觉得不够。

但他却很快就坐好了,因为他更想就这样看着他,更想将柳元洵这一刻的样子刻入脑海,一幕也不忘,一生也不忘。

在他靠过来的瞬间,柳元洵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意识垂落,如同脆弱又敏感的蝶翼,遮住了他的眼眸,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虚软无力的手抵在自己的胸膛上,像是推拒,又像是爱抚。

但他没有推开他。

没有。

哪怕被他紧紧握住的指尖都泛起了红,可他确实没有丝毫抗拒。

顾莲沼心里又痒又痛,他看着眼前的人,就像看着他的夫君,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的月亮,他的神明……

凡间的身份已无法概括柳元洵在他生命里的角色,他也无法用简单的言语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情。

情与欲从来分不开。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喜欢一个人,比起心湖泛起的涟漪,先觉醒反倒是性I欲。渴望一寸寸摩挲他的肌肤,渴望彻底占据,渴望完全拥有,渴望那具身躯上布满自己留下的痕迹。

当时不懂,以为只是单纯的贪念。此刻懂了,才发现,爱远比欲炽热。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都比不上眼前的柳元洵。比不上接纳了他的柳元洵。

他再也忍不住,再也冷静不了,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像揉进骨血般用力。

柳元洵吃痛,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更多的是绵软。即便感觉到了疼,他还是缓缓抬手环住了自己的腰,另一只手依旧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这样美好的人,拖着一副病弱的身躯,喉间的指印甚至泛出了青黑,可他依旧在竭尽全力,温柔地接纳着他,抚慰着他,用满是怜惜的眼眸注视着他。

就好像喜欢他,是一件注定要吃苦的事情,是一件无比可怜的事情。

可不是的。

对顾莲沼而言,知道他接纳自己的瞬间,是狂喜。可当柳元洵真正接纳了他之后,最先涌上喉咙的,却是悲苦。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闷声笑着,眼泪却比之前流得更加汹涌。

他一直觉得,过去十八年的不幸,留给他的唯有伤疤凝结而成的盔甲。他身披仇恨,长成了一个浑身是刺、无所畏惧的“恶人”。

可他没想到,他满身的尖刺,他用以自卫的冷漠,竟会伤到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事,他已经撒了太多谎,可这些柳元洵全都不知道。

当一个谎言陷入另一个谎言的时候,他还能自我哄骗,说没了欺骗,他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不介意自己满手脏污,一身泥泞。

但当那颗柔软澄澈的心,轻轻落在他手心时,他的心却如遭刀剐般疼痛。他再也无法欺骗柳元洵,也无法再欺骗自己,在拥有最大的幸福后,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不配。

但柳元洵什么都不知道。

柳元洵只当他是那个命苦而坚毅的少年,依旧用无尽的柔情包裹着他,细细地抚慰他。

“对不起。”顾莲沼肩膀颤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微微诧异后更温柔的拍抚,用比告白时还要诚挚的真心低声道:“对不起。”

说话间,深红的玉坠抵着他的唇,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一下又一下,像是柳元洵的吻印上了他的唇。

不知抱了多久,顾莲沼终于舍得松手。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到榻上,掖好被角,随后躺在他身旁,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睡吧,我陪着你。”

柳元洵点了点头,像是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凝望他片刻后,含羞地闭上了眼。

所有的情,所有的悔,都随着柳元洵轻轻垂下的眼睑,沉入了心湖。

顾莲沼依靠过去,在身侧人轻颤的瞬间,吻上了他的眼眸。

顾莲沼本以为,柳元洵会像从前那样将闭眼当作默许,可那簌簌颤动的眼眸,却在下一瞬缓缓睁开了,眼中血丝尚未褪去,却渐渐浮现出另一种内敛的羞涩。

而后,藏在被缛下的手指也悄悄探了出来,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勾紧之后,就像觅到食物的小松鼠,飞快地撤回了被窝里。

连带着他的手一起。

温热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顾莲沼猛地偏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平息了许久,再转头时,脸上依旧挂着泪水。

他凑近柳元洵的颈窝,哽咽道:“好,我们一起睡。”

柳元洵瞧见他脸上的泪,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想要擦拭时,顾莲沼已埋在他颈窝处藏了起来,他便只能勾紧被子里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

第二天醒来,柳元洵还没睁眼,便已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虽说是皮外伤,可那人下手狠毒,前一天还能勉强说话,过了一夜,喉咙却彻底肿了起来,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连被折在身后的右臂,也疼得厉害,稍稍一动,便是撕裂般的剧痛。

顾莲沼不知醒了多久,一直在床边守着。见他醒了,立刻握住他的右腕,低声说:“胳膊上敷了药,先别动。”

在疼痛的刺激下,柳元洵清醒得很快,他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顾莲沼。

听了昨夜那些话,两人本该更加亲密,可柳元洵却莫名不自在起来。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写字示意,胳膊又疼得厉害。只能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顾莲沼,带着几分委屈。

顾莲沼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俯身吻了吻,问道:“很痛是不是?”

柳元洵点了点头,依旧用那双眸子注视着他,像是在催他想办法。

顾莲沼有些无措地直起身子。平日里他浑话连篇,可表白心意后,却变得笨拙起来。敷了药,守着人,再看这双眼睛,竟木讷得不知如何为他止痛。

好一会儿,他才侧躺下来,挨到柳元洵肩旁,轻轻吹了吹。吹完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傻,不由抿了抿下唇,生硬地解释道:“我见有的人,就是这么做的。”

柳元洵便又笑了。

他本还有些不自在,可一看到比自己更不自在的人,便奇妙地适应了。

胳膊虽痛,可一直躺着也难受,他抬不了胳膊,便稍稍动了动手指。

顾莲沼心领神会,托着他的背,将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低声说:“我待会去趟太医署,问问王太医有没有止疼的法子,再问问你的胳膊什么时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