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49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沼狱里昏暗无光,哪怕提着灯笼,也仅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且我不熟悉沼狱里的路,走了两步便要磕绊一下,磕得最狠的那次,险些一头撞到旁边的铁刺上,幸好三哥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住,才让我勉强站稳。”

凝碧极为聪慧,只要她开始留意这些细节,便能从中发现许多线索。

她接着道:“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之前我跌倒了那么多次,三哥从来都没有伸手扶过我,就好像他早就料到我不会摔出什么大碍。可就在我差点撞上铁刺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出手扶住了我。再说了,沼狱里那么黑,我又走在他的身后,他若不是身怀武功,难不成是身后长了眼睛,才能如此准确无误地扶住我?”

“不止。”事关沼狱,顾莲沼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凝碧话音刚落,他便补充道:“他之前不扶你,是因为心里有数,知道你就算摔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这一次他出手,是因为他明白,那铁刺上涂有剧毒,一旦扎进身体,你便必死无疑。”

沼狱并非每一段路都设有铁刺,凸出来的部分,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狱或者劫狱而设置的机关。对于不熟悉沼狱的人来说,这便是一道极其严密的防御。

他当时带着柳元洵入沼狱,初时空不出手牵他,也是怕他经过那段路时不小心被刮蹭,而他来不及回护。

凝碧一愣,一时间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可柳元洵却眼眸一亮,有种觅到突破口的振奋,“你的意思是,这位‘三哥’极有可能是沼狱里的人?”

顾莲沼微微颔首,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凝碧,“你说他身量不高,那他大致有多高,与我比呢?”

他浑身气势森冷,开口便是训斥,加上浑身有股血凝成的煞气,凝碧一见他便有些怕,她壮着胆子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犹豫着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肩头,道:“大概到这里……”

顾莲沼挑了挑眉,“你确定?”

凝碧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说道:“应该差不多,可能还要再矮一点点,而且他身形十分消瘦,身材……身材有点像个哥儿。”

“身形矮小,身怀武功,对沼狱瞭如指掌,还有带人进入沼狱的权力……”顾莲沼玩味一笑,缓缓道:“如果没猜错,这人应该是我的一位老熟人。”

柳元洵吃了一惊,愕然道:“是谁?”

顾莲沼看向他,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的刘干源?”

因凝碧在场,他便略去了王爷的称呼,可平白这么唤他一声,距离好似又莫名拉近了些。

顾莲沼倒也没指望他能记住,毕竟他只提过一次,柳元洵不记得才正常。

可柳元洵只是蹙眉回忆了几息,便十分准确地说出了刘干源的身份:“你是说,‘三哥’很可能是前任北镇抚使?”

这下,愣住的人反倒变成了顾莲沼。

两息过去,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极有可能是他。”

可刘干源也已经死了,就在一年前,死在了与凶犯搏斗的过程中。

第54章

刘黔源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生前留下的痕迹并未随之消逝。想要确认凝碧口中的三哥究竟是不是刘黔源,至少得让凝碧看到他的画像才行。

只可惜顾莲沼并不擅长绘画,若想获取刘黔源的画像,还需请诏狱里见过他的画师前来。

三哥究竟是谁,需等得到画像后再做判断。

当下最要紧的是:他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凝碧,以及她身后所谓的“冤案”。

柳元洵既不相信凝碧,也不怀疑她,他只看重证据。偏偏凝碧拿不出任何实证,他就算想查,也没有可入手的地方。

当年冯源远一案震惊朝野,众多目光聚焦于此,一份卷宗不知过了多少人的手,但凡有肉眼能看出来的漏洞,这案子也不会变成板上钉钉的铁案。

所以,凝碧拿不出证据,便意味着翻案之路难以推进。

但他与萧金业在狱中的谈话还言犹在耳,萧金业自己也承认了,不是柳元洵求着他们给出破案的线索,而是他们迫切想寻到一个人来替他们揭开尘封的真相。

他们想要的,不是聪慧过人、能力超群的柳元洵,而是心怀悲悯,愿为不平之事鸣冤,且血统尊贵的王爷。

凝碧身后的案子或许棘手难查,但萧金业让他找凝碧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查案,而是想试探他是否有撼动背后势力的决心。

所以,凝碧的案子,考验的是他的诚意,而非能力。

既然关乎诚意,那就无需他殚精竭虑地查案了,尤其在凝碧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线索的情况下,冯源远案几乎就是个死局。

若冯源远案不是萧金业的考验关,那凝碧出现在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柳元洵思考时,总会下意识地想在手中盘摸什么东西,以往是盘弄玉佩,可今日的玉佩却已经叫他送了顾莲沼。

手触碰到空处,他便联想到了顾莲沼,下意识抬眸查找他的身影。

这一抬头,恰好与那双沉静幽深的眸子对视。

那一瞬间,他彷佛从顾莲沼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情绪,可顾莲沼反应极快,几乎在对视的瞬间便眨了下眼,长而直的睫毛微微一掩,再抬眸时,他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

顾莲沼以为柳元洵看向自己是有事托付,于是低声说道:“若是有需要,我今夜便可前往诏狱,请狱中画师为刘黔源画像。”

此事确实只能交由顾莲沼去办,柳元洵点了点头,正欲继续细想萧金业让他找凝碧的意图,“刘黔源”三个字却猛地让他醒悟过来。

刘黔源!前任北镇抚使刘黔源!

冯源远案,案情复杂,卷宗缜密,加上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想要翻案,需得有切实证据才行。

但刘黔源不同。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人,更是生平来历都被查得清清楚楚的锦衣卫,调取他的卷宗简直易如反掌。

萧金业口中的突破点,很可能就在这里。

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柳元洵也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疲惫到了极限,前往锦衣卫查看画像认人的事,便只能托付给顾莲沼了。

至于凝碧……

柳元洵看向她,说道:“凝碧姑娘,此案关系重大,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查清。但你既然称此案有冤,我又需要你从旁协助,不如你先到我府中歇息一段时间,等案子查明后再做打算。”

凝碧下意识摇头,“不行的大人,贱妾是有罪之身,被刑部的条文禁锢在灯曲巷,除了翻案,生死都只能困在这灯曲巷。”

柳元洵宽慰道:“这不必担忧,我会去找灯曲巷的小甲说明情况,再让刑部给他们的总甲写份批文便是。”

柳元洵托顾莲沼跑了一趟,将自己的腰牌拿给管理这条街的小甲查看,便顺利将凝碧带出了灯曲巷。

他们来时,外头尚有一丝余温,可等这丝余温消散,冬日的寒风便掀起了彻骨寒意。

柳元洵刚出门便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顾莲沼听到动静,这才回身替他戴好兜帽,拉高了围脖。

他手上的动作虽温柔,口中却是句埋怨:“你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何日常不多留心些呢?旁人又不可能一直伺候……”

话音戛然而止,顾莲沼抿了抿唇,不再说了。

柳元洵是谁?那是天雍朝的小王爷,要不是他自己不愿意,必定是走哪都前呼后拥的主儿,怎么可能少得了人伺候。今日不巧受了凉风,只是因为身边恰巧跟着个不够贴心细致的他罢了。

顾莲沼平日里的衣裳与普通做活的下人没什么两样,大多轻便简单,可柳元洵的衣服系带繁杂,为求美观,许多地方甚至是暗扣,他并不熟悉。

顾莲沼沉着脸不说话,可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细致,虽略显生疏,步骤却没错,明显是在淩亭伺候的时候留意过的。

柳元洵虽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可他看人待物从不流于表面,他旁的不清楚,却知道顾莲沼虽嘴上不饶人,可手中所做、心中所忧,无一不是为他着想。

在他心里,他一直当顾莲沼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等围脖系好,他向顾莲沼露出一抹笑容,温柔道:“谢谢阿峤。”

顾莲沼偏过头避开他的笑容,闷声应了一下,扶着他往灯曲巷巷口走去。

踏出灯曲巷的前一刻,凝碧在那条象徵着内外两个世界的红绸下伫立许久,她抬头痴望着空中的玄月,喃喃自语:“我已经……十年没见过外面的月亮了。”

顾莲沼不耐道:“月亮在哪看不都一样?你到底走不走?”

凝碧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满腔复杂的情绪也被这一哆嗦惊得烟消云散,她低头小声道:“就走,就走。”

柳元洵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见淩亭牵着马车靠近了。

柳元洵露出笑容,道:“淩亭,等久了吧?”

淩亭看着他,也跟着露出笑意,“不久,就是怕主子在巷子里缺人伺候。”

凝碧落后一步,瞧了眼淩亭,又看了看柳元洵,心中顿时明白了。

她在这烟花之地混迹多年,对这些情感纠葛看得透彻,只瞧了淩亭一眼,便将他的情谊看穿了八分。

只是她并非多嘴之人,看懂了便放在了心里,并不打算多言。

……

柳元洵拿出腰牌的时候,凝碧便知道他是王爷了,可直到坐上通往王府的马车,她才慢慢拘谨起来。

十五岁之前,她身为正四品官员的千金,即便父亲仕途坎坷,为疏通关系致使家境清寒,她也始终挺直脊梁,从不自轻自贱。

可十五岁之后,命运急转直下,这十年的悲惨经历远比儿时身为贵女的记忆沉重得多。无需旁人提醒,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如今的她早已没了登轿上街的资格。

她拚命往角落里缩,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形缩到最小,倒不是怕惹柳元洵不快,她是怕自己的存在弄脏了这轿子。

柳元洵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倒也没出声阻止,既然凝碧觉得缩在角落能让她安心些,那就随她吧。

他小时候从噩梦中惊醒时,也喜欢缩在床角,把自己蜷成一团。

见凝碧窝在角落缓了口气,柳元洵这才开口道:“想必让你白白待在我府中,你也会不自在。你若愿意,不如在我府里做些活儿?”

凝碧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忙不叠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王爷!您想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愿意做!”

柳元洵说道:“府里的事务我不太熟悉,等回到府中,我让淩晴来安排。你擅长什么,跟她说便是,她自会妥善安排。”

淩晴?

凝碧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后略带忐忑地看了柳元洵一眼,小声道:“王爷,您不必为我如此费心,像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被特意安排,您就算让我去刷恭桶,我也毫无怨言。”

“你这样的人?”柳元洵抬眸看向她,问道,“什么样的?”

若不是他声音温和,毫无恶意,凝碧甚至会觉得他是在故意揭自己的伤疤。

但既然柳元洵问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王爷您说笑了,灯曲巷里的人,能是什么人?不都是些脏人吗?”

柳元洵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你觉得自己是脏人,又觉得刷恭桶是脏活,就认为脏人就该干脏活,是吗?”

凝碧愣住了,不然呢?

柳元洵接着说:“我府里刷恭桶的,一个是城北独自抚养瘫痪儿子的刘婆子,另一个是下肢残疾的赵爷子,他们干的可不是脏活。人吃五谷杂粮,排泄本就是自然轮回,他们靠双手谋生,自然也是清清白白的营生,只能说这活儿辛苦,却谈不上一个‘脏’字。”

“再者,”柳元洵又道,“人的清白不在于肉身,而在于精神。妓子卖I身,多是命运所迫;嫖I客买欢,却是沉沦于肉I欲。天命难违,但人欲可克。若真要论人品高低,妓子不一定高尚,但嫖I客肯定卑劣。你看那灯火巷中往来的商客,个个昂首阔步,趾高气扬,他们都不觉得自己肮脏,你又何必自轻自贱呢?”

凝碧被这番话惊得愣住,她蜷缩了一路的腰背渐渐挺直,眼中泛起了泪光。她心中的感受难以言表,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满含感动的悲叹:“王爷……”

柳元洵微微一笑,说道:“不必急着感动,这些不过是书上的道理,我动动嘴就能说一大堆。真正要战胜世间的偏见,坚强地活下去的,是你自己。”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父亲是否被冤,我们暂且不提。你需得想明白两件事,要是你父亲没有被冤枉,你多年信仰崩塌,今后该如何。要是你父亲真是被冤枉的,你全家死绝,你又为妓十年,你又该如何。”

有时候,对很多人来说,在灯曲巷里浑浑噩噩地活着,远比在灯曲巷外、在流言蜚语的重压下活下去,要容易得多。

第55章

柳元洵的话甫一出口,凝碧顿时僵立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