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50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初入王府时,阿峤曾多次试探他是否知晓赐婚内情,那神情做不得假。更何况,成亲算什么差事?一定是他多想了。

他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可由不得他想不想,柳元喆很快又说话了,一字一句如同钉子般扎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洪福给你的迷香,可用尽了?”

顾莲沼道:“还余大半。”

“哦?”柳元喆挑眉,目光如刀,“为何?”

顾莲沼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王爷初时警惕之心较重,卑职只能用迷香令其昏睡再行房事。后来……”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后来王爷对卑职动了心,不用迷药也会配合。”

阿峤……在说什么?

迷药?什么迷药?配合什么?房事?

这些词分开他都懂,连在一起却荒谬得不像真实。柳元洵浑身虚软,冷汗瞬间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耳中嗡嗡作响。

柳元喆看着座下那张恭敬而惨白的脸,听着他与面色不符的、沉冷到毫无波动的声音,终于信了洪福那句“他会愿意配合的”。

洪福见势,适时帮腔道:“当初顾大人找老奴报信,说瑞王爷与他在宫中那一夜,和他臂上的守宫砂都是做戏后,老奴就说顾大人绝对可靠。”

他之前觉得顾莲沼可靠,是捏准了他攀权附势的心。如今觉得他可靠,是得到了锦衣卫的线报——一个因柳元洵而走火入魔、气血逆行之人,自然值得他再信他一次。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顾莲沼每一句话,都回答得很合他的意,也很合柳元喆的意。

柳元喆不是不接受柳元洵爱上个两面三刀的贱种;他也不在意柳元洵死后究竟是入皇陵还是入墓地;他所不能接受的,是柳元洵爱上一枚注定要死的棋,还是一枚他亲手送到柳元洵身边的棋。

他太了解柳元洵了。可人就是这样,越了解,就越知道刀往哪个地方捅才最痛。

如果顾莲沼带着柳元洵的爱,为了救他而死,柳元洵一定会痛苦万分,甚至会为了顾莲沼而恨上他。

与其为一枚棋子而伤心,与其为错付的爱而恨上自己的亲哥哥,不如认清顾莲沼的真面目,将他当垃圾一样,用完就丢掉吧。

为了击碎柳元洵的妄想,柳元喆甚至愿意躬亲做戏,又补了一句:“只要你成功怀上洵儿的孩子,莫说锦衣卫指挥使,便是再高的位置,你也去得。”

顾莲沼麻木地配合著他,“卑职,定不辱皇恩。”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件事什么时候会被揭穿,可在他的想像里,这一幕大概会发生在他快死的时候——他会在替柳元洵解毒后,拉着他的手,亲口告诉他一切。

告诉他,他早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对他动了心,因为想亲近他,所以对他用了药。

告诉他,宫里的人眼神毒辣,他们有没有在守拙殿中行房,大概率会被查出来,隐瞒并没有多大意义,他主动戳破,反而能获得主动权。

告诉他,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知道自己卑劣,但他后悔了,可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赎罪。

他想告诉柳元洵,能不能看在他将死的份上原谅他,不原谅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活下去,只要他愿意活下去……他的死就有意义。

他想告诉柳元洵,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只要能换得来……

但他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在柳元洵心里到底有多重。

就在这个时候,洪福找上了他……

洪福说,只要他配合,柳元洵一定会活下去。

他最想求来的东西,柳元洵不一定能给,但皇帝能给。只要他配合……

……

屏风之内,柳元洵倚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吓人。

他觉得自己的神智正在分崩离析,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可偏偏屏风外的话字字清晰,如同淬毒银针,准确刺进他柔软的脏腑。

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不是,不是很相爱吗?顾莲沼怎么能说出这番话呢?他是被皇上要挟了吗?还是说,外面的人根本不是顾莲沼,只是柳元喆找来骗他的。

对,一定是这样。

阿峤内力浑厚,他心肺不好,呼吸时与别人不一样,顾莲沼一定能听出不同。他既然知道自己就在屏风外,再傻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戳穿这一切。

再说了,柳元喆要是想要个孩子,为何要赐婚个受孕艰难的哥儿?即便真是为了孩子,为何要在还未怀孕的时候戳穿这一切?

可即便他能找出无数个藉口,也拦不住心脏处撕裂般的剧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

他强忍着吞咽了下去,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坐了起来,他缓缓抚上墙壁,拖着不能动的右腿,一寸寸向外挪动。

谁也没想到,数月来咬着牙做的复健,第一次撑着他主动前行,竟是在这种时候。

两侧的小太监静静望着他,像是早得了吩咐般垂首而立,没人去扶他,更没人阻止他。

柳元洵就这样一步一步绕出屏风。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顾莲沼,只死死盯着御案后的柳元喆,嘶哑的声音里带着血气,“若是为了孩子,何不直接赐婚女子?”

柳元喆早听见了他挪动的声音,原本还冷静地等着柳元洵走出来,可当真的看见他后,却被他唇角溢出的血丝刺痛,情不自禁站起,想扶他一把,可抬起的手指,却被柳元洵冰冷的眼神逼退。

衣摆下,柳元喆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情绪,说出了一早想好的藉口,“因为你中了毒,体质寒凉,非纯阳之体不能受孕。”

柳元洵身体一晃,差点摔倒,洪福惊呼一声,连忙来扶,却听柳元洵高声厉喝道:“别过来!”

洪福一脸慌张地看向柳元喆,见他没有指示,便又垂手站着不动了。

柳元洵胸膛起伏地厉害,唇角带血,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下一刻就要昏厥,声音抖到几不成句,“那我再问你……为何非要我的孩子?”

柳元喆没骗他,望进他涣散的瞳孔,终于说了句实话,“你那么聪明,又亲自经历了孟家的事,不会看不出来,我有子痈之症。若不想被孟家用储君一事拿捏,便只能从宗室过继子嗣,相较于别人,朕更愿意扶持你的血脉继承国祚。”

柳元洵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屏风骨架,彻底软倒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

怎么不可能呢。

早在大皇子夭折时,他就猜过,若是柳元喆生育能力正常,贤妃这一胎断然翻不起风浪。

可严重的子痈之症,会一步步削弱男子的生育能力,按柳元喆与其他皇子的旧怨,他怕是宁愿捏着鼻子忍了孟家,也不可能过继其他皇室血脉。

这些皇子里,只有他……只有他的孩子……

怎么会呢?

柳元洵依旧不敢相信,他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正午,古嬷嬷跪坐在床沿,泪眼婆娑得说着叫他茫然的话,轻松搅碎了他整个世界。

而如今,同样的御书房,同样的地覆天翻,同样的撕心裂肺……那他呢?他做错了什么?

柳元洵眼神空洞,仰头望着御案后的人,声音飘忽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怎么不瞒我瞒到最后一刻?”

柳元喆的脸在他的眼泪中越来越模糊,可他的声音却很清晰,清晰到柳元洵无法忽略其中的残忍,“因为你爱他。”

轻飘飘五个字,却让跪在地上的顾莲沼剧烈颤抖起来。

“如今不说,难道要等你越陷越深,情根深种以后再得知真相?”说到这里,柳元喆的语气带了丝真心的怜悯,“洵儿,朕只想让你留下一个孩子,并不想让你伤心。朕只是没料到,你会如此轻易就被人哄骗了去。”

“哈……”

太荒谬了。

真的太荒谬了。

荒谬到柳元洵甚至笑出了声。

柳元喆想要他的孩子,所以就派顾莲沼来接近他。顾莲沼想要爬得更高,所以就欺骗他。

顾莲沼眼中那些令他心颤的情意,那些耳热心跳的缠绵,是假的吗?又是一出戏吗?又是一出,和十多年前的柳元喆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伪装出来的骗局吗?

那他呢?他算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算。

他甚至不长记性,一次被骗,次次被骗,被柳元喆骗了二十年,转头又被他派来的人骗走了心。

可既然有迷药,为什么还要撒谎说爱他?是因为,没有动心的时候,他有戒备,不好下手,是吗?他的感情,在顾莲沼眼中,只是通往权势的垫脚石,是吗?

他穿嫁衣的时候;他说愿意嫁给顾莲沼的时候;他抱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一遍遍说喜欢,在他怀里软成一滩任他施为的水的时候……顾莲沼在想什么?他又是怎么看他的?是不是如以前的柳元喆一样,即怜悯他好骗,又可怜他愚蠢。

他终于缓缓移开视线,用看待陌生人的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顾莲沼。

柳元洵的声音很轻,却藏着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绝望,“现在呢?我已经知道一切了,也不可能配合了,那你们想要的孩子,怎么办呢?”

“哦,”他惨然一笑,自问自答道:“你们还有迷药。”

“阿洵……”顾莲沼终于无法忍耐,他膝行半步,正要靠近柳元洵,余光里却看见了柳元喆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恍惚间又想起了洪福那声交代,“你让皇上如愿,皇上就能让你如愿,瑞王是死是活,就掌握在你手里。”

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也没见过翎太妃,他若是能与翎太妃交谈一番,便知道这是柳元喆惯用的法子了。

柳元洵用自己要挟他。

他也在用柳元洵要挟别人。

洪福提点道:“顾侍君,扶起王爷吧,宫里的寝殿也已经布置好了。”

柳元洵看着缓缓站起,垂眸向他走来的顾莲沼,厉声痛喝道:“别碰我!”

顾莲沼却像没听到一样,低头来抱他。

只是这一回,身体刚伏低,便觉一阵掌风滑过,右脸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柳元洵没多少力气,平常推拒时也软绵绵得像撒娇,可这一耳光却打得顾莲沼偏过了头。

洪福轻叹一声,抬手一招,两侧的小太监便又捧着精美而小巧的香炉靠了过来。

袅袅熏烟升起又逸散,柳元洵浑身虚软,跌入了顾莲沼的怀里。

这香是特制的,寻常人闻了只是头晕虚软,但对柳元洵这样的体弱之人来说,足够让他动弹不得。

在将柳元洵打横抱起的瞬间,顾莲沼听见了一声冰冷到顷刻间便将他冻结的声音。

柳元洵说:“你让我恶心。”

第132章

骤雨初歇,天际却仍堆积着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宫墙之上,彷佛要将整座皇城压入地底。

柳元洵仰着脸,任凭细碎的雨丝落在苍白的肌肤上,他不肯闭上眼睛,也不肯去看顾莲沼。

“轰隆”一声雷响,雨点骤然急落,撑伞的小太监慌忙弓腰上前,斜斜遮来伞檐,恰似一道无形的屏障,遮住了柳元洵的脸,也一并遮去了抱着他的顾莲沼。

柳元洵浑身麻木,心已冷透,他辨不出抱着他的那双手是否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火热,可此刻这副熟悉的胸膛带给他的不是慰藉,而是令人窒息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