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12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第104章

河上的大火不仅烧毁了官船,淹死了瑞王,还阻断了后续几辆商船的航道。要不是县太爷及时清理了堆积在下游的焦木残骸,这几辆商船怕是还得在原地滞留好些时日。

可即便顺利通行了,商船上的众人依旧神色萎靡,显然遭受了不小的惊吓。

起火之前,这群常年走南闯北的商客们,还围坐一处,热烈地讨论著各地商行的行情与物价。聊来聊去,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然而,第二日清晨,众人赫然发现,船上竟莫名少了一小半人。短暂的慌乱过后,这些商客们终于意识到那些曾与他们称兄道弟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一直潜藏在人群之中的探子。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他们对此毫不知情;但往大了讲,一旦与朝廷之事扯上关系,那必定是桩棘手的麻烦事。

所以这些行商们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就连平日里喜欢上甲板闲聊的人,如今也都销声匿迹了。

附近这几辆商船,都是自北往南去的,船上搭载的商人大多是前往南方采买货物的,跟常顺搭话的福生就是其中一员。

这是福生头一回跟着自家大伯出门,去江南是去采购茶叶的,初出远门的福生看什么都新鲜。哪怕常安面色冷淡,他也毫不介意,反而看着他崭新的衣衫,艳羡道:“卫大哥,您这一身绸缎,不便宜吧?”

常安话不多,只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福生!”见侄子和常安搭话,福生的大伯招了招手,将人叫了回来。

常安化名卫宏鸣,对外宣称自己是前往江南探亲的京中富绅。他衣着考究,不经意间总会露出高高在上的神色,要是有人不小心碰了他的袍子,他总会下意识皱眉避让。

可他的这层伪装,也只有涉世未深的福生看不破了。

福生的大伯将他拉到一旁,拿手指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骂道:“你这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也不仔细瞧瞧,那人要是真的家财万贯,怎么会穿着开了线的鞋子?又怎会在内衬里穿着粗布衣衫?”

福生瞪大眼睛,很是不解,“可他的衣服就是好料子!我摸过的!”

福生的大伯嗤笑一声,不屑道:“福生啊,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看一个人有钱没钱,不要看他的外衣,要看他衣服底下穿得是什么。能见人的,都是穿出来给人看的;外人轻易看不到的,那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个的。”

他隐晦地朝常安的方向指了指,道:“他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这一件外衣了,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八成是祖上阔过,但到他这一代,妥妥是落魄了。说是去江南探亲,可你瞧他带的那点薄礼,恐怕不是探亲,是穷亲戚走投无路的投奔吧!”

这话有理有据,福生瞬间被说服,疑惑变成了惊叹,佩服道:“我大爷不愧是我大爷!”

福生大伯高深一笑,十分自得。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看穿,周围的行商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所以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和常安搭话。

站在甲板上的常安将这一切尽收耳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是太监,不是戏子,加上早早净身入了宫,许多习惯早已根深蒂固,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细节处也和普通男人有差别。与其漏洞百出地扮演一个商客,倒不如在假身份之上,再套一层假身份。

所以,他才在顾莲沼的提点下,伪造出了这样一副形象,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为了更好地观察局势,常安每日都会在甲板上停留一段时间。眼见着商船如计画般顺流直下江南,他便转身回了船舱。

毕竟是商船,船舱内的条件极为简陋,又冷又潮。柳元洵坐在简陋的木制轮椅上,身上裹着好几层厚厚的褥子,即便脸上涂抹着浓重的妆容,依旧难掩病容。

为防隔墙有耳,常顺回了船舱后并不说话,反正柳元洵对外的身份是哑巴,所以二人便在寂静中,通过手势进行交流。

见常顺示意一切顺利,柳元洵点了点头,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更好地隐匿身份,柳元洵男扮女装,借助轮椅掩盖了自己不同于女子的身高,脸上还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妆容虽浓艳俗气,但好在他五官柔和,身形瘦弱,扮起女子来,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计画进行得很顺利。

有了假尸身的牵制,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真实行踪。等那群人发现不对劲时,他早已成功抵达岸上,与当地的守卫军会合了。

可自从船上燃起大火,有件事,柳元洵一直没有想通。

初听顾莲沼的计画,他虽答应了下来,可也只是想将准备做得万全些,并不认为那些人真的会放火烧船。

毕竟,他们还没有拿到图谱,应当不会上来就要自己的命,可他们这一烧船,却再一次推翻了他的猜想。

在那些人眼中,拿不到图谱便要杀人,显然是将他视为与图谱具有同等威胁力的存在。

可这说不通。

倘若图谱指向的,真的是藏有名册的地方,那么对于那些人而言,只要找到名册并将其毁掉,威胁自然就解除了。

这世间最难寻觅的,便是毫无线索的东西。倘若他还活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歹能寻得一条明路。

可若是杀了他,除了能拖延少许时间外,还能有什么用呢?他死了,他身后的人自然会选下一个人来入局,沈巍也好,其他人也罢,死了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与其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倒不如紧紧盯着他,伺机而动。

无论怎么看,直接杀人都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柳元洵可不认为对方是一时冲动、犯傻才会对自己下手,而是他身上除了图谱之外,必定还存在着某些让背后之人深感忌惮的东西,这才致使他们宁可中断线索,也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但这东西是什么,他目前还想不透。

他只能猜。在他自己看来,他能被称作优点的,除了王爷的身份,就只剩寻求真相的执着了。

正想着,船身一个颠簸,柳元洵脸色便是一白,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适。

他已经幸运地逃过了死劫,比起避火坠河的惊险,这些颠簸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只需熬过这一个白天,再撑过一个夜晚,等明日天亮之时,便能上岸了。

……

江南与京城相距上千公里。大军行军时,不仅要考虑一路的物资补给,还需衡量道路的通行条件,没有十几天,根本到不了江南。

但单人快马就不同了,除却必要的休息外,甚至可以横穿小路,大军需要十几天才能走完的路程,一匹快马五六天便能轻松跑完。

所以当顾莲沼骑着快马,顺着逼仄的山道险路直抵渡口时,柳元洵所在的商船还未抵达岸口。

此时已入南方地界,天边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比起北方瞬间将人浸透的倾盆大雨,南方一落雨,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水,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气。

由于时间差的缘故,前来接应瑞王的地方官员,尚未收到瑞王遇刺的消息,依旧依照信函中约定的时间,驻守在河边,并拉起了一条长长的防线,严禁任何行人靠近。

顾莲沼将乌霆牵至树下,自己则撑起一把油纸伞,在雨水敲击伞面的“沙沙”声中,静静地眺望平静的河面。

渐渐地,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视线尽头。随着船身逐渐靠近,轮廓愈发清晰,顾莲沼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每一次跳动,都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深切地想念过一个人;更未曾体会过,仅仅只是遥望着那个人即将出现的方向,就如此期待而欣喜的感觉。

船终于缓缓靠岸。

顾莲沼脚步不自觉加快,可走了两步便发现,那不是柳元洵所在的那条船。

本该感到失落的。

然而,河面尽头出现的另一个小黑点,瞬间将他的失落转化为更为浓烈的期待。

他想见他。

迫切地想。

时间在期待中无限拉长,明明心跳的那样快,他却觉得一次心跳就要花费许久的时间,近在视线里的船也走得格外慢,好似早早便停了,只是凭藉着水流的推动缓缓飘动。

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急切和期待就变快,更不会因为他的思念和渴望而变慢,它始终忠实地遵循着自己的步调,让这艘大船缓缓靠了岸。

顾莲沼看清了。

这就是柳元洵所在的船。

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步伐越来越快,后来甚至开始奔跑。

船身距离靠岸还有好一段距离,他过不去卫兵守着的隔离区,只能站在人群里,在急促的心跳声中焦急地等待着。

船终于靠岸,先蹦出来的是活泼的福生,他好奇地张望了两眼,又转头扶着他大伯下了岸。

船上的人一个一个上了岸,却迟迟不见他期待的身影。

终于,一个身量普通的男子推着轮椅,出现在了人群中。轮椅上的人盖着厚厚的毯子,隐约可见毯子下露出的青色裙裾,白色的轻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斗笠下那张带着浓妆的脸。

即便看到了几步之遥的卫兵,常安依旧面不改色,稳稳推着轮椅下了船。直到彻底走进卫兵的包围圈,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扶着轮椅上的人站了起来。

福生还未走远,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他拉住大伯的衣角,奇怪道:“大伯,您瞧,那个瘸子竟然能走路,而且他们还朝着官老爷那边去了!”

福生的大伯转身稍慢了些,恰好错过了柳元洵向官老爷递牌子的瞬间。他只瞧见原本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品茶的官差,此刻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狗一样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五体投地地朝着那裹着毯子的人重重磕了几个头。

福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他大伯也傻了,可当他看到卫兵们瞬间收拢队形,将那人严严实实地护卫起来时,他精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可他不敢多说,更不敢乱猜,只一把扯过福生,拉着他低下头,匆匆挤出了人群。

朝廷的事,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看懂了也要装作看不懂。到了现在,他只恨不能给地下的祖宗磕几个头,感谢他们没让自己在那人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

柳元洵本来并没有注意到顾莲沼,但他能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与民众们因好奇而起的打量不同,它浓烈而滚烫,带着别样的温度。

他遥遥望去,这才瞧见,在熙攘人群中撑伞伫立的顾莲沼。

柳元洵没料到他来得这样早,可在看到他的刹那,他心里也微微一颤,心尖上的一点便温柔地软了下来。

他低头向点头哈腰的官员说了句话。官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顺着柳元洵所指方向望去,旋即连忙吩咐手下,将顾莲沼请了过来。

顾莲沼不想给他招来过多注目,即便心里的思念沸反盈天,他依旧极力克制着,唯一能泄露他情绪的地方,便是靠近后,缓缓倾斜向柳元洵的油纸伞。

柳元洵望着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的顾莲沼,刚欲开口,却被他蕴含了太多情绪的目光烫到,忍不住抬手摸上他的脸,轻声道:“等了很久吗?”

“不久。”他一主动,顾莲沼再也忍耐不住,伸手覆上脸侧冰凉的手背,哑声道:“等你,多久都不算久。”

众目睽睽之下,这话直白得近乎张扬,柳元洵本能地想抽回手,可当他对上那双满含渴盼、犹如幽潭般的眸子时,终究还是心软了。

最终,他只是缓缓垂下手,将顾莲沼牵到了自己身旁。

……

柳元洵一脱离险境,便立刻拨派人手,马不停蹄地前往沈巍处报信。待他们顺流而下,顺利会合后,便可以一同奔赴江南。

为了隐匿身份,常安也封了xue道,直到与常顺会合,见柳元洵身侧有了护卫,他才解开xue道,去一侧的屋子静候内力恢复。

府衙的官员们没料到这一路竟如此惊险,更没料到瑞王会在此留宿。事发仓促,他们来不及精心布置,只能匆忙将办公用的府衙圈出一片局域,权当瑞王的临时歇脚之处。

灯火通明的寝居内,柳元洵坐在椅子上,静静仰着脸,任由顾莲沼拿着温热的帕子帮他净脸去妆。

常安毕竟不是女子,上妆的手法很是生疏,为了最大程度改变柳元洵的样貌,妆容浓得几乎完全掩盖了他原本的模样。随着脂粉一点点被擦去,逐渐显现出他温润含情的真容。

相较于上妆后的脸,去掉一切修饰,着女子打扮的柳元洵,其实比妆后更好看。

在暖色的光晕下,略显苍白的肌肤也变得如脂玉般柔润,纤瘦的颈部半掩入浅青色的衣领,五官精致如画,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叫人心动。

因为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他稍稍放松了神经,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懒与惬意。天生的含情眼里浅映着烛火的微光,正带着放松而细微的笑意,静静凝视着为他净面的顾莲沼。

他无需多言,无需多做,只是仰着头,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人,便能轻而易举地让人为之倾心,甘愿付出一切。

顾莲沼心痒又心怜,想吻他,想抱他,想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想替他脱了这裙装,又想亲手再为他穿一遍。

激烈的情绪混杂着思念在心中激荡,可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句:“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不过短短一两日,柳元洵倒不至于消瘦太多,可他实在太累了,精神紧绷,身体也不适,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倦意,看起来格外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