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树的花
他刚要转身,一个温热的身躯悄然从身后贴了上来。宽大的袖口遮不住那纤细白皙的腕子,纤长的手指交叠一拢,便将他抱在了怀里。
柳元洵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凉的脸颊轻柔地蹭了蹭顾莲沼的头发。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宛如玉瓷般细腻,泛着粉的指尖触碰上他的胸膛,轻柔地抚摸着。
像是想借助这个动作,揉开他郁结在心里的情绪,劝他宽心,哄他开怀。
他第一次主动抱顾莲沼。
抱住的,却是个浑身颤抖,仿若随时都会破碎的少年。
可他的安抚换来的却是更剧烈的颤抖,硕大的泪滴砸在他手上,惹得他的眼眶也泛了酸。
他再次贴近顾莲沼,微微张开嘴,用气音在他耳边说道:“不哭。阿峤,不要哭。”
顾莲沼浑身一震,而后缓缓阖眸,抬手覆上了柳元洵的手背。
“好凉,”他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柳元洵低喃道:“这么冷,怎么下床来了呢?”
柳元洵没有说话,空出的那只手依然在轻揉着顾莲沼的胸膛,他虽一句安抚也没说,可每一个动作却又都在哄他。
明明自己都那么冷了,却还想着为他取暖。
“阿洵,”顾莲沼闭着眼睛,轻声问道:“我怕我下辈子比这辈子还恶劣,如果我真的很坏,你能不能答应我,多给我一些时间啊?”
柳元洵迟疑了很久。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承诺并非一时兴起的心意,而是需要长久践行、贯穿一生的坚守。他不答应顾莲沼,也不是怕他真的顽劣,而是怕自己命不由已,又是拖累。
可顾莲沼颤抖得如此厉害,他又实在不忍心,思虑良久,还是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那你,要早些来找我。”
早一些,说不定相伴的时间就久一些。即便仍陷于无可逆转的命运,在分离之前,也能多些好时光。
“好,”顾莲沼扬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一定早早就来找你,我不喝孟婆汤,我带着记忆去找你,找到你,就不放手了,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这个词,听上去就很美好。
柳元洵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番问答,像是终于安了顾莲沼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握着柳元洵的手,转过了身。
待看清身后之人一身素衣,连鞋子都没穿好,顾莲沼顿时又慌了神,将人打横抱起,迈出耳房,径直朝着床铺走去。
脱靴子的功夫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人,上了床后,更是立刻拉过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一起。
待到小腿无意间碰到柳元洵冰凉的脚,顾莲沼先是一惊,后又生了气,生气的同时还不忘将人的腿弯捞起,抓着他的脚夹在了大腿间,低斥道:“知道自己是个病人还乱跑。”
小发一通火,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拖着病体下床是为了谁。
可怀里的人被吼了也不恼,只乖乖缩在他身前,睁着眼怯怯看他,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像是在乞怜。
恼也恼不动了,伤心也哭尽了,顾莲沼盯着他的眼眸,后又移向他的唇瓣,忽地问道:“我能亲你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柳元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忽然一张放大的脸,紧接着听到那句:“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我没……唔……”柳元洵瞪大眼睛,被唇上载来的陌生触觉惊得呆住了。
此时,乌云遮月,室内仅一盏烛火。
柳元洵枕在顾莲沼的臂弯里,后脑被一只大手牢牢掌控着。燥热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先是轻轻触碰着,而后逐渐加深。
柳元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他只感觉,眼前暗下去之后,身体的感官变得愈发敏锐。
顾莲沼吻得专注而用力,浅尝辄止的亲吻已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渴望。他将五指插入柳元洵冰凉顺滑的长发间,将他死死地禁锢在身前的方寸之地。
柳元洵微微颤抖着,既未迎合,也没有逃避。
起初,他还能听见顾莲沼急促而躁乱的心跳声,可渐渐地,他的听觉似乎被抽离,所有的感官都汇聚在了两人亲密贴合的唇间。
火热的舌头舔开了柳元洵微微发颤的唇,轻而易举地探入了他的口腔。湿热粗粝的舌头在他的口腔内翻搅,舌尖勾过他敏感的上腭,与他的唇舌缠绵交织,麻痒的感觉如同羽毛轻轻拂过,紧接着又被更激烈的舔吻所覆盖。
柳元洵下意识缩起身体,可脑后的力道却强硬地压着他,丝毫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顾莲沼将柳元洵的舌头勾进嘴里,贪婪地吮吸着,彷佛在沙漠中久旱逢甘霖般饥渴难耐。偶尔动作过重弄疼了人,怀里孱弱的身躯也只是微微轻颤着,没有丝毫躲避,似乎在以这种方式给予回应。
可单纯的勾动终究不如彻底的入侵来得畅快。顾莲沼索性翻身,将柳元洵压在身下。他一手撑着床,另一手握住柳元洵的脖颈,拇指用力抵住他的下巴,迫使柳元洵只能仰头,全盘接纳他的亲吻。
这个姿势实在太方便了,方便到顾莲沼能够用舌头舔过柳元洵口腔内的每一寸。身下的人又太过乖巧,乖到即便顾莲沼的舌头探得太深,令他感到不适,他也只是生疏而仓惶地吞咽着,未曾有过半分推拒。
柳元洵并不懂得在亲吻的间隙中呼吸,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抖。贴向他的身躯像是覆盖过来的岩浆,仅仅只是靠近,便足以将他这身孱弱的身体烧成飞灰。
昏黄的烛火发出“毕毕剥剥”的轻响,偶尔伴随着两人唇间粘腻的水声。在喉结的滚动间,混着轻若无声的低吟与粗重的喘息,将人的心弦撩拨到了极致。
顾莲沼粗粝的大手带着炽热的情潮,从柳元洵的面容缓缓抚摸至他细腻的脖颈。在浓烈的欲I火中,一丝清明闪过,让那只揉捏抚弄的大手,下意识地避开了红肿的喉间。
“我想碰你……”顾莲沼直起身体,紧紧盯着柳元洵,被欲望燎红的眼眸凶骇地像是要吃人,饱含情I欲地声音哑到惊人,“阿洵,帮我脱衣服。”
柳元洵只想抚慰他,可他又不知道顾莲沼需要什么样的抚慰,他只能用湿润而朦胧的眼神凝望着顾莲沼,听从他的吩咐,伸出颤抖的左手,缓缓拉下顾莲沼淩乱的寝衣。
被纵容的欲I火越烧越旺,烧尽了所有的不甘和痛苦,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作了情I欲里的一把火、一捧柴、一桶甘油,它们碰撞燃烧,便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绚烂。
顾莲沼压着他的身躯,握着他细瘦的胯骨,在一片淋漓的大汗中,他的眼角,兀地滑落了一滴泪。
眼泪混着汗水砸在白皙柔腻的胸膛上,柳元洵在一片浑噩中,缓缓睁开迷茫的眼睛,他分不清那究竟是泪还是汗,可依旧抬起了尚能活动的左手,想去替顾莲沼擦拭。
可这榻太软了,他又颤栗得厉害,只是刚刚伸手,腕子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但就在落势将显之时,被顾莲沼牢牢攥住。
他用力握紧柳元洵的手腕,而后俯下身躯,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火热的唇舌开始一根一根地舔I弄着柳元洵细白的手指,而后极具暗示性地将手指放入口腔,色I情又淫I靡地吮吸着。
“阿峤……”柳元洵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他额上也渗出了汗珠,淩乱的发丝黏在他脸上,整个人仿若刚从弥漫着潮雾的热气中被捞出。
顾莲沼俯身靠近,既想听他说话,又忍不住舔吻他的唇舌。贪婪地索取了好半晌,才在极力克制下退开,为柳元洵留出喘息的空间,哑声说了句:“我在。”
他以为柳元洵只是无意识间的呼唤,可柳元洵却睁着那双水雾弥漫的眸子,虚无地望着床顶,好半晌,才终于凝聚起视线,看向顾莲沼的眼眸,又轻又哑地说了句:“不哭。”
这两个字,瞬间让顾莲沼眼中涌起热意。他狠狠咬了咬牙,才勉强逼退这令他觉得丢人的眼泪。只是忍得太过用力,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狠劲,“我没哭。倒是你,答应我的下辈子,一定不要忘!”
柳元洵笑着点了下头。
笑容那么浅,又那么温柔。
他以为,顾莲沼是在为他即将早逝而流泪。
但实际上,顾莲沼是在哭他自己。
他不想让柳元洵恨他,更无法眼睁睁看着柳元洵死去。对他而言,他竟分不清这两件事,究竟哪一件更令他感到恐惧。
在回府前的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拿了东西换取解药,和柳元洵一起活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想来想去,他发现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一个无法两全的困境。
柳元洵一心求死,其根源并非仅仅是病和毒的问题,是他自己不想活。
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便他设法救了柳元洵的性命,也只会换来他的恨意,更拦不住他再次寻死。
要想让柳元洵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的生命中增加重量,让他知道他的命是另一个人的命换来的。只有让他背负起另一条性命的份量,才能逼得他不得不活下去。
顾莲沼不知道困住他的枷锁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条贱命究竟抵不抵得过那件事在柳元洵心中的份量。可他所能想到的,既不用面对柳元洵的怨恨和疏远,又能让他活下去的方法,仅此一个。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变成一个懦夫,更未曾料到,从尸山血海中艰难淌过来的自己,竟也会有主动放弃生机的一天。
可他尝过被冷遇的滋味,也深知被那双眼睛仇视是怎样一种痛苦的感觉。对于享受过甜蜜的他来说,那种被厌弃的滋味,是比死还要折磨的酷刑。
他也想过,不如顺从柳元洵的心愿,陪他走过生命最后的时光,而后坦然放手。
可当真正见到柳元洵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柳元洵在他面前“死”过两次。
一次是冯虎的刺杀,一次是这次的伏击。
哪怕人还好端端躺在他身下,可濒临失去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两遍了。如果说死亡是彻底坠入黑暗,那么失去就是清醒地置身于炼狱中,他痛怕了,他不想再承受失去的感觉了。
他甚至一度觉得,两个人一起死也不错。
可要是白白送死,却什么也换不来,他又不甘心。倘若真到了绝境,倒不如孤注一掷,赌一赌得知真相的柳元洵看在他付出了一条命的份上,愿意为了他而活下去。
……
夜色一重深过一重,乌云后的月亮不知何时又显现了身形,十年如一日的映照着苍茫的人间,它冷漠地注视着顾莲沼勃I发的欲I望,也冷漠地注视着那欲I望底下,深藏着的悲切。
那是顾莲沼最后的乞怜。
他很想告诉柳元洵:如果我毁了你的计画,请你千万不要恨我;若是恨我,就去我墓前多看看我;生了气,你就骂我两句,踢它两脚;但等你泄完了火,千万记得,下辈子不要拒绝我。
第96章
月色如水,静谧无声,蜡烛也已燃尽。
顾及柳元洵的身体,顾莲沼并未折腾太久便拥着人躺到了床上。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热烈的心跳,还有和他肌肤相贴的人那微弱又急促的呼吸。
冷梅香彷佛随着薄汗一同从身体里氤氲而出,比之前浓郁许多,顾莲沼紧拥着怀中的人,痴迷地轻啄他的脖颈。
柳元洵本已经睡了,可身后贴过来的身躯太炽热了,没了衣服的阻隔,胸膛的热意更加明显,让向来畏寒的他舍不得挪开。
但就算他想离开,抱着他的人也铁了心不让他走,铁臂如牢笼般将他紧紧圈在怀里,手掌轻抚着他的小腹,一个又一个深吻落在他后颈,炽热又深情。
在这样浓烈的情意中,柳元洵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一觉天明。
……
第二天正午,柳元洵终于醒了。
只是这回,彻底瘫在床上起不来了,胳膊痛,嗓子痛,头也痛,因为各处都痛得厉害,他甚至比不出哪一处更难受。
交叠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柳元洵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开始摸索,手指刚一动,便被包裹进另一只滚烫的掌心里。
他挣扎着扯住顾莲沼的袖子,示意他从床头暗格倒出一枚止疼药。
顾莲沼早料到昨夜的情I事过后,他势必要头疼,提前备好了温水。等他一醒,立刻拿药、端水,将他扶起,将药喂了下去。
房间里的动静传到外头,淩亭轻手轻脚推开门。虽说为了正事,可瞧见床上两人亲密依偎的模样,还是下意识低头避开视线,禀报道:“主子,洪公公在外等候多时了。”
柳元洵难受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还在想洪福怎么转性了,竟不直接推门,反倒在外面候着。可转念想起洪福前几天在宫里的所作所为,顿时心头火起。
怪不得不进门,他要是出现在跟前,哪是探病,分明是来气自己的。
洪福听到淩亭通禀后,在门外高声说道:“奴才洪福,见过瑞王,愿王爷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柳元洵闭着眼,胸膛起伏明显加重,显然被洪福烦得够呛。可他说不了话,索性不睁眼,权当没听见。
可洪福就是有本事气他,问候完了还不走,接着又说:“皇上已经听闻您遇刺之事,勃然大怒,把守卫禁军狠狠惩治一番。常安、常顺护卫不力,自然也要回宫受罚。老奴把替换的人也带来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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