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酒蛋汤
许知凡啊了一声,合着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难啊,人家说难只是在谦虚!
许知凡脸又皱了起来,只求小考的时候别是最后几名了,要不然得滚蛋啊!
三人结伴去了伙房,许知凡和罗青山互通了姓名算是认识了,许知凡嗐了一声,“你两一个院试第一,一个院试第二,和你两在一块我岂不是更是不敢松懈了。”
许知凡性子活泼,虽然罗青山这人有些古板不爱说话,许知凡说上十句他才回上一句,但许知凡不觉得人家冷落了他,只认为这学识好的人有点怪癖怎么了,不就是话少了些嘛。
许知凡越发觉得还是沈临川性子好,为人谦和头脑又活泛,自己能挂尾巴考中个秀才,全靠沈临川拉自己了。
一路上许知凡嘴巴不闲着地说着话,伙房那边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白鹿书院分为三个层级,差不多相当于一年生,二年生,三年生,各自穿着的青衿略有差异,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许知凡排在人群中还在不停地说话,看见熟人了朝着沈临川努了努嘴,“那,周有成,我两一个学舍。”
沈临川也看见了,他有一阵没看见周有成了,自从周有成被张郎中打了一顿之后听说他就没出来过了,再次见到周有成只觉得人阴郁了几分。
周有成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气,看了沈临川一眼又扭头看一边去了,许知凡哎了一声,“这周有成那是什么眼神,嘿!”
沈临川扯住了许知凡,“闹事者禁闭一日。”
许知凡这才老实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办入学的时候发了戒规,你没看?”
许知凡心虚了几分,“又不考,我自是没看。”
沈临川和罗青山都是廪生,饭食一应由书院供应,许知凡则是交了银子的,白鹿书院的伙房饭食看起来不错,但多偏清淡为主,一荤一素,再搭上一碗清汤就是廪膳生标配的供应了。
味道平淡,自是比不得外面的酒楼脚店花样多些,食不言寝不语,尽管伙房的人挺多的,但只能听见小声的交谈声。
许知凡小声嘀咕,“这白鹿书院的规矩可真多。”
罗青山吃饭的时候腰板挺直,斯斯文文的,“许兄,禁声。”
许知凡嗯了一声老实吃饭,果然和这学识好的人在一块有压力,罗青山也太守规矩了些。
沈临川也规规矩矩坐好吃饭,这白鹿书院的饭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刚听许知凡说他一个月都要交二两膳食费呢。
周围传来一阵骚动,沈临川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钱大志端着饭一脸笑意地往人家身旁坐,哪知他刚坐下来旁边的几个人就走开了,钱大志不死心地又换了个地方,人家也不屑和他坐一块。
钱大志也不恼,自顾自找了没人的角落吃了起来。
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说话,“书院大多数人瞧不上钱大志的做派,乡下出来的读书人清高,官宦世家的更是瞧不上他。”
“此人心性倒是不差。”罗青山说了句。
许知凡有些惊讶,原以为罗青山这人古板的厉害,读书人最是不屑与商人为伍,士农工商,商人排在了最下等,没想到罗青山竟还夸赞了句。
沈临川也知道钱大志为什么头一天过来就被排挤,谈不上丑,胖胖的生得挺讨喜的,就是目的性太强,一来就各种结交。
听说又是钱家粮行的少东家,虽是少东家,但钱家的生意确是他在做,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这钱家在南陵州是大户人家,但钱家就算是在官场上无人庇护,钱大志也不至于四处结交学子,不像是过来求学的,倒像是提前过来投资的。
钱家什么情况沈临川不了解,但必是钱大志看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早早盘算了起来,不过钱大志挺聪明的,白鹿书院是什么地方,虽比不得国子监,但从里面出来的举子也不少。
沈临川朝角落看了一眼,钱大志立马露出讨好的笑,罗青山也顺着沈临川的目光注意到了,微微皱了下眉,“沈兄,此人不可结交。”
沈临川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知凡哎了一声,“罗青山你什么意思呀,看不上商户人家呀。”
“不是。”
罗青山本就话不多,撂下两个字也不再解释,随许知凡怎么看吧,两人现在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下午是律学道学,天本来就越发热了起来,听着夫子满口的曰呀道呀的,不少人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屋里的学子腰板挺得一个比一个直,生怕错过夫子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头一天下来,就连沈临川都有些吃不消。
课程结束后沈临川就收拾东西起身了,罗青山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崩得更紧了。
许知凡则明显了许多,出院门的时候脚步都是拖沓的,半死不活地和沈临川打了声招呼问要不要坐马车,沈临川摇头拒绝了,“我想散下步。”
“好吧,那我先走了,实在是遭不住了。”
沈临川两人也结伴朝山脚下走路,这白鹿书院的大门离山脚大约有一里路,两人脚程快,拎着东西就下来了。
刚到了山脚就看见这边有个小集市越发热闹了起来,不少学子纷纷买上些小食儿换换口味,有卖油饼子的,小馄饨的,包子面条各色点心倒是挺齐全的。
“沈临川。”
沈临川一看那不是他家夫郎嘛,沈临川面上一喜,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接你。”
沈临川接过了周宁手上的篮子提着,里面铺着一层白布棉花垫子,干干净净的,沈临川一看就知道他家夫郎今儿出去做小生意去了,“卖窝头去了呀。”
周宁点头,“一路吆喝过来,刚好过来这等你。”
沈临川心中胀胀的,跟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一天的疲惫在见到周宁的那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走回家。”
第79章
周宁今儿下午半晌的时候就蒸了两篮子的窝头, 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又暄又软的。
有绿色的青菜窝头,有金黄色的苞谷面窝头,还有紫色的高粱窝头, 里面掺杂了白面的, 吃起来不会刺嗓子。
一文钱一个, 还送了油酱菜,头一天卖周宁也不知道他生意咋样,就只弄蒸了两笼屉,约莫有四五十个,虽然挣得少了些, 但周宁觉得有个事做了,劲儿也有地使了。
到了家都要做晚饭的, 金水街两旁的食肆里又坐了不少的人, 沈临川挽起袖子做饭,周宁觉得他读书累让他歇着,沈临川不肯,“都坐了一天也该动动了,哎呀, 我的身子骨都僵了。”
周宁被沈临川逗得露出个笑脸,坐在一旁帮忙烧火,沈临川麻利地烧了个豆腐, 又炒了个青菜出来,“爹呢,该吃饭了,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出去溜骡子去了,快回来了吧。”
两人端了饭出来, 周大这才牵着骡子回来了,周宁喊了一声,“爹,吃饭了,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周大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走了远了些。”
饭桌上三人难免说起了学堂的事,沈临川说一切都好,周大不住地点头,“在那别省,该花的地方咱就花。”
“知道的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沈临川比在王老夫子学堂那会儿更加勤奋了,吃了饭溜达了一会儿就捧着书用起了功。
夫子讲得快,得在对着笔记揣摩一边,明儿要上的课也得提前预习,比考秀才那会更是忙碌了。
沈临川在学堂熟悉了几日渐渐习惯了,这白鹿书院授课极为丰富,对应的学子也顶着压力。
除了科举要考的儒学经典和讲史外,还有书学、算学、医学、画学的,每周还有守城的武将教授骑射武艺,可以说是课业繁重。
沈临川经义历史这些都还好,又因跟着周大学过射箭和拳脚功夫,武艺也说得过去,特别是射箭,在一众读书人里可以说是蛮出众的,就是不善骑马,倒是比不过一些家中富裕些的人家。
沈临川也不气馁,骑马他不擅长慢慢练就是了,骑骡子他倒是会的,他家那头青花大骡子最是温顺了。
一节骑射课下来,沈临川两股都是疼的,没想到这马这么难骑呀,颠得他都快吐了,下来腿也是软的,一旁的罗青山跟他难兄难弟,罗青山不仅骑马不大行,射箭都是脱靶的,惹得同舍的学子笑了起来。
沈临川和罗青山课业都是不差的,就是骑射课的时候落了下成,那八品的校尉又看不上读书人,觉得迂腐不堪,看着落了一地的箭矢和骑马都腿软的读书人更是不屑,狠批了一番扭头走了。
还都是秀才呢,要是在他手下当兵看他不好好给磨炼磨炼。
特别是沈临川和罗青山被骂得最厉害,其他人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两人一个不会骑马,一个不会射箭,那校尉又是个急脾气,口水都恨不得飞到两人脸上。
沈临川失笑一声无奈摇头,不成就回家骑骡子了,总比没有强,买马的话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初到县府,还不知道哪地儿等着用银子呢,先不急这个。
沈临川拎着书匣子朝书院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呢就被人叫住了,钱大志气喘吁吁赶了上来,“沈相公,沈相公!”
沈临川停下了脚步,钱大志本就生得胖,最近天热了些这一路跑来一头的汗,“钱相公,何事?”
钱大志笑了笑,“沈相公借一步说话。”
钱大志引着沈临川往人少的柏树后走去,沈临川有点急着下山呢,他家夫郎肯定在山脚下等着他呢。
“钱相公,有事就说,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钱大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钱大志瞅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从袖子拿了个钱袋子出来,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的声音,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
钱大志讨好的笑了笑,“听闻沈相公是耕读人家出身,这些银子赠与沈相公读书,沈相公也好安心读书。”
沈临川微微挑眉,这是直接给他送银子了,钱大志说着就往自己怀里塞,沈临川哪里肯要的,推拒着不肯收,“钱大志,你这是作甚,我家不缺银钱。”
钱大志有些急了,“沈相公误会,这银钱是私下赠与沈相公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沈相公放心,只是钱大志我钦佩沈相公的学问,绝不是想求什么东西。”
沈临川不肯要,他的劲也不小,硬是又给推了回去,钱大志有些失望,“沈相公难不成也瞧不上我这个商户人家。”
学堂里少不得县府的人家,有家中为官的,有书香世家的,更有那乡下出身的清贵人家,就算是家中有做生意的,那也是家中父兄在做,不像他,这钱家的生意实打实是他在做,这才被读书人瞧不起。
“钱相公误会,之前我和我家夫郎也做些小生意,手上不缺银钱,我是想说钱相公不如把这银钱赠与需要的人。”
钱大志本就不大的眼睛迸出亮光,“沈相公当真没有瞧不上我。”
“没有。”
沈临川本就生得周正,又是今年开平县的案首,外人看起来格外的正派,就连他说话都格外有信服力。
见沈临川说没有,钱大志这才放了下了心,“我就知道沈相公与其他人不同。”
钱大志感动地泪眼婆娑,“我知道其他人看不起我钱大志,沈相公是绝对不会的,听沈相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钱大志说完就走了,沈临川叫住了他,“钱大志,若是你是想结交什么人的话,与其现在四下拉拢人,不如多行善事留足了好名声。”
钱大志家中有钱,又是个商人,白鹿书院也有不少商人家的孩子,就是钱大志行事做派铜臭味重了些,这才遭人嫌弃了,若是品德好的话,有的是人结交。
这钱大志不像是过来读书的,倒像是想过来交朋友的,
钱家那么大一个粮行,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若是上头没人他是不信的。
钱大志心中一惊,他不过和沈临川说上两句话,这沈临川竟然能见微知著至此,可见此人的厉害,但可惜不与自己结交,可惜了,说不定这沈临川日后,谁说得准呢。
钱大志回身行了一礼,“多谢沈相公了。”
沈临川被钱大志拉住耽搁了一会儿,拎着书匣子快步下山而去,沈临川微微皱眉,今儿骑马练多了,下山的时候腿都是抖,沈临川啧了一声,还得练练。
沈临川到了山脚就四处寻找他家夫郎的身影,只见人群中他家夫郎正给人家包窝头呢,沈临川忙走了过来,“宁哥儿。”
这围上来买的多是书院的学生,下了学了或顺路买上些吃食儿,或下来吃上些东西的,沈临川帮着一道收铜板,周宁给人家包窝头,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大竹篓的窝头就卖完了,就连那油酱菜都送了个干净。
沈临川收拾好了东西,扁担上挑着两个空竹篓站了起来,周宁伸手想接过来,沈临川不让,“哪有让自己夫郎挑的,走喽。”
周宁露出个笑脸,“爹今儿早买了条鲈鱼,回家了蒸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