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野爆爆熊
七月底,正值盛夏,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暑假计划安排。
萧云徊介绍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动向:“这趟我回星港县,主要有几个任务。一是找便宜的厂房出租,最好一年不超过一万五,这样对我现在的生活影响也不大。二就是想找找懂模具和服装设计加工的师傅。如果这些都顺利,我就问问我奶奶是不是能找几位有兴趣的女工,如果这些不顺利,一个月为期限我再回来,从长计议。”
“我陪你。”袁恒宇接着说。
对于袁恒宇爱陪萧云徊这件事,林超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前两个暑假袁恒宇一直陪萧云徊在浙江折腾生意。
“我刚好回去!可以回去看奶奶,还能帮哥哥忙。”萧星星也自告奋勇。
萧云徊看一眼袁恒宇,看一眼萧星星,再看一眼林超,狠下心说:“要不小宇你陪林超在这儿顾着快递点。我怕假期他和孙哥两个人忙不过来。”
孙大哥倒是吃苦耐劳:“我没事。我可以让小徐带皓皓一起到快递点来帮衬帮衬。正好皓皓特别喜欢小林。”
袁恒宇听见萧云徊的安排,似乎并无异议:“我可以留在快递点帮忙。”
萧星星偷偷瞧一眼袁恒宇,又瞥一眼萧云徊,咬了咬嘴唇,说:“算了,还是我留下吧。小宇哥和我哥最近话题全是哥的加工厂畅想,我可没小宇哥那么懂业务。快递点这边我熟练多了。”
萧云徊摇了摇头,劝萧星星:“奶奶也想你了,你回去就行。我和小宇有什么事都可以微信沟通。”
萧星星却好像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连连摆手:“不管,我要留这儿帮忙。我寒假早点回去陪奶奶,暑假我就在这儿帮我哥站岗。”任凭后来萧云徊怎么劝怎么重新分配,萧星星充耳不闻、雷打不动。
萧云徊其实明白萧星星的意思。
她知道萧云徊的个性,宁可别人亏欠自己,也不想亏欠别人。所以她不规律地去工大快递点帮忙打下手,却不会和她哥提什么兼职费用。但是,眼下萧云徊说要离开一个月,她理解,只有能代表萧云徊的人顶替他原本的工作量,才能让他真正安心。
只是萧云徊不明白,萧星星老早就和自己抒情说想奶奶想到思念成疾,怎么这会儿突然要和袁恒宇抢留在杭州的位置?
傍晚,快递点的活儿忙到差不多,林超突然叫住萧云徊,扭扭捏捏半天,手机掏了数次,仿佛壮士断腕一般问萧云徊:“你还记得曾诗彤不?”
萧云徊听见林超说“曾诗彤”,也不点破,只轻轻点点头,说:“记得。”
见状,林超握住手机,一顿左滑右滑,小心翼翼调出他微信联络人里曾诗彤的信息,对萧云徊说:“曾诗彤和你是同乡,她爸在星港县就是生意人,有些人脉,也许能熟识两个你想要的懂生产的师傅。或者,你联络联络她? ”
事实上,萧云徊虽然热爱折腾,但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呼朋引伴开疆辟土的人,这也是他为何选择电商物流,而不是其他需要更多社交或团队的创业方式。
然而,当林超犹犹豫豫想把曾诗彤介绍给他时,他蓦然回首自己过去两年,从一个人在义乌出租屋每日规律劳作地收发袜子,到后来与慧姐的交往误打误撞进入物流行业,再到现在依靠一个大学城中的快递小店堪堪在杭州站稳脚跟,且与朋友们相亲相爱,他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走出舒适圈,走向风险和可能性并存的未来。
“谢了兄弟,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就把她的名片推给我吧,我去联系联系她,问问星港县现在的情况。”萧云徊终于又迈出了一步。
林超用微信捣鼓一阵,不一会儿,萧云徊收到了曾诗彤的名片。
“我已经和她说了大致情况,你放心问。她很乐意帮你。”林超拍着萧云徊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
萧云徊疑惑林超悲壮个什么劲,先打预防针:“我和她完全没交情,仰仗的都是你和她的交情。要有什么注意事项你先和我说。”
“哥们我啊……”林超仿佛已经就义成功,兀自自我陶醉起来:“真担得起为朋友赴汤蹈火的铁血真汉子了!”
萧云徊和曾诗彤当然不知道在林超的内心小剧场里,这已然是他做出的一个天大决定。
萧云徊找曾诗彤,的的确确找对了人。曾诗彤自小在星港县长大,而曾诗彤的父亲则从年轻时就在江浙一带走南闯北卖茶叶。
最初,她爸卖的是星港县生产的小众茶,主要目标群体仅有星港人,尤其是那些外出打工品茶如思乡的人。再然后,他逐渐接触到一些名茶产地的茶农,开始出售龙井、碧螺春和雪芽,成就了现在一番地位。
正所谓品茶品的是格调。在中国,茶如玉,既消费的是阶层,也消费的是修养。曾诗彤的父亲,因为他的卖茶生涯,积累了一些达官显贵的人脉,自然也算半个星港县的地头蛇 。
当然,对萧云徊来说,这些功成名就尚太遥远。
他在微信里长话短说,对曾诗彤说明来意,请教曾诗彤是否有熟识的人脉。曾诗彤不到十分钟就做出回答:她认识非母婴行业的加工厂老板,还不止一位,她立即帮他约时间见面。曾诗彤说的这些人都是她爸爸的朋友,或者她爸朋友圈子里她的同侪那些交情不错的。
萧云徊自然各种感激不尽。
孰料返乡创业之路还未成行,又有好消息传来——袁恒宇在星港县和南京市的政府工作官网上搜索政策扶持相关信息,还真搜索到对大学毕业生返乡创业和电商创业的不同扶持政策。这些政策包括办公基础设施、竞赛奖金、专业培训,还有诸多补贴。
最现实最迫在眉睫的一条扶持信息,是南京市的郊区一座新成立的电商产业园正在开放企业申请入驻,招满为止。其优惠策略是,入驻期间只要达到园区要求,则可免去租金和设备费用,只是细则可能要到现场具体谈 。
萧云徊不得不感叹,袁恒宇同学的信息检索能力简直让他叹为观止。毕竟尽管他听说过大学生返乡创业的传说,却从未想过经由这种渠道了解地方政府的优惠政策。
他想着,等生产工序这边跑通了,立马和袁恒宇一起去看看南京市里电商园的建设,哪怕到时自己的资质不符合,能了解一下地方行业发展动向和未来规划,对比他现在这样单枪匹马拳打脚踢,总归有百利而无一害。
临行之前,他将自己手头上畅销的几款商品各打包一个,再把自己的网络店铺里一些涉及消费者关切的留言记录下来,这样更有利于他在调研各大工厂生产和加工时知道关键何在。
除此以外,他还学着袁恒宇之前做表格进行横向对比。他在1677上网购了一些和他的畅销款大差不差的款式,试图和生产有经验的师傅讨论这些产品之间细微的差别,包括颜色、尺寸、材料等,而产生的不同效果。
韩采蓉在微信语音里对萧云徊抱怨道:“你人没回来,家里已经堆了六七个婴儿澡盆了。你小子女朋友都没找一个,婴儿的东西倒是买个不停,拿你没办法!”
萧云徊惯常地对奶奶油嘴滑舌:“我这是给你买的。一个洗菜,一个洗手,一个洗脸,一个泡脚……”
韩采蓉对萧云徊幼稚还一本正经的玩笑十分无语:“你说你这孩子,一天到晚的没个正行,还油腔滑调的,谁敢要你!”
萧云徊笑着撒娇:“没人要不有你要么?有你要,我还不知足?!”谁叫他和他奶奶天长地久情比金坚。
第37章
萧云徊和袁恒宇两人,风尘仆仆搭乘高铁踏上了归乡之路。
杭州到星港县的路途不远不近,正是城市化与现代交通加持的结果:一个半小时高铁,再加一个小时的长途巴士,不过三小时,便从五光十色到静寂无声。
萧云徊暑假一反常态回家,韩采蓉嘴上一直念叨着“麻烦、麻烦”,可萧云徊发现,他回来那天,他奶奶的拿手好菜中午晚上一并陈列,丝毫不带重样。
萧云徊和袁恒宇仅仅在家歇脚一日,第二天便马不停蹄和曾诗彤介绍的模具加工工厂老板见面。
这些加工厂都极具县城特色,依靠低廉的厂房成本和大量剩余劳动力,为一些自创品牌的产品提供生产和加工工序。
他们集中在十天内、锁定星港方圆三个县城,跑了四间乡镇级别的中型模具生产加工厂,和三间服装和配饰加工厂。
四间模具生产加工厂包括塑料制品加工、金属冲压件加工、橡胶加工和玻璃瓶加工,这其中,塑料制品加工厂正好能生产一些家用生活用品。毫无疑问,这类模具类的生产,自动化设备是基础。
三间服装和配饰加工厂倒好,就像他们在宋墨寒工厂里看到的那样,但凡找到能够拆解版型的师傅,就可以低成本用人力和缝纫机制作起来。
萧云徊参观完以后心事重重:“我刚刚问了模具加工厂老板,关于婴幼儿尺寸脸盆的成本,如果按照两千个左右一万元的成本计算,我现在还要投入场地、设备,人力,即使我能入驻优惠的电商园,我的资源远远不够。”
袁恒宇当机立断:“单纯的加工制造不适合我们。我们前期能够投入的有限,也缺乏对市场的宏观了解。而且这行门槛不高,我们和这些老厂比没有核心竞争力优势。”
“唉,”萧云徊一声长叹:“看来做生产制造这条路线,对我来说行不通。”
奇怪的是,萧云徊并未轻言放弃。
“我在想,如果之前我们在挖宝的袜子店铺,是从1677上拿货,他卖什么,我拿什么的话;那这次能不能变成,我通过不同的厂家拿货,建立江苏浙江当地的我的生产加工厂的人脉,我自己设置生产标准,包括款式、用料、质量,用他人的工厂区达成。通过这种方式创建你当年在锦湖说过的,我们的品牌。”
“嗯,”袁恒宇非常赞同:“适合现在的我们,可以一点一点扩容,不必短时间内大量投入。这样的弊端是,我们会有一个或多个上游;这样的好处是,我们可以尝试和扩大款式和种类,监控生产质量。”
萧云徊听袁恒宇讲到重点,接话道:“对!种类的扩充当年对挖宝的网店很重要,我后来习惯在三家不同的1677上订货,那是我生意最好的时候,因为消费者们可以搭配购买,这样更能促成消费。”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袁恒宇继续提出重点。
“先打道回府,一边卖着墨寒姐的优选产品,一边通过今天认识的几位老板,看看他们有没有结识不同母婴产品加工厂的老板,实地看一看、聊一聊,同时在几个电商平台上观察这些款式的市场风向。慢慢启动。”萧云徊说。
袁恒宇:“好。”
在回杭州前的一个周末,袁恒宇和萧云徊一起去看他们的中学母校。
他们共同的中学母校是县级重点中学,初高中在同一学部。因此,虽然比不得那些省市重点中学辉煌气派,其基础设施仍然算得上应有尽有。
萧云徊记得高一时教学楼外墙经历了一次大装潢,紧随其后省里教育局领导过来视察工作,还在他们学校开展讲话,数次强调教育强国。等袁恒宇上高一时,萧云徊早已从学校毕业,那年学校的塑胶跑道和学校室外的篮球场,皆迎来翻新。
青春就像十七八岁时的旧操场,永远年轻永远蓬勃,在记忆里渐渐褪色又始终依稀存在。
萧云徊和袁恒宇,坐在篮球场观众席,看几个高大帅气的青葱少年身着跨栏背心篮球短裤在球场上你追我赶,他们二人作壁上观天南海北聊着天。
“你这次回家,和你爸妈相处还愉快吗?”萧云徊问袁恒宇。
“还是老样子。”袁恒宇回。
“老样子,是好,还是不好?”萧云徊想知道,袁恒宇上大学了,袁恒宇交了越来越多互相关心的朋友,袁恒宇会时常回家看望父母并携带伴手礼,袁恒宇越大越有出息——这一切,会不会让这个曾经因为他破碎的家庭,逐渐摆脱过去的阴影,幸福起来 。
袁恒宇没有直接选择萧云徊给他的选项,而是进一步解释自己的定义:“老样子,就是一如往常。”
“……”
球场上那个个子最高的少年突然投进三分篮,他的几个兄弟欢快地拥上去,抱作一团、笑容灿烂。
“我怎么记得我高三时你是初一,为什么后来我毕业两年你才念大学?”萧云徊错开话题,开始对袁恒宇话当年。
“因为我小学会说话以后跳了级,刚上初中跟不上,上了两年初一。”袁恒宇解释道。
萧云徊觉得诧异:“那岂不是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学校一年,我怎么几乎都没见过你?”
袁恒宇倒不以为然:“我经常看见你。”
袁恒宇的话让萧云徊十分错愕,他以为创业前赵钰萍的托付,正是他和袁恒宇缘分的开始。他问:“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我常常看见你。”袁恒宇说着,指着教学楼萧云徊高三时他们班所在的那层楼,又说:“下课时你会趴在那儿,”袁恒宇停顿一下,接着拍拍他们坐的石头凳子:“放学后你有时候会坐在这儿。总是一个人。”
萧云徊大惊:“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敢情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我。”
袁恒宇并未听出萧云徊的弦外之音,问:“什么?”
萧云徊摇摇头,似乎想继续:“你怎么会注意到我?”
他高中时因为身材高瘦相貌白净又独来独往,在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那里的确获得了一些讨论,就连嘴毒挑剔的萧星星,在中学时都难掩对他外型的溢美之词。可是,他自然知道,这压根不是袁恒宇会关注到的东西。
“嗯——”袁恒宇笔挺着身体手向后撑住,陷入沉思,仿佛在追溯哪一次方才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我初一时才开始上正常学校,那时不知道怎么应付很多人,所以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
萧云徊记起韩采蓉和赵钰萍都告诉过他,袁恒宇在初中前一直在上康复学校,早期是全勤,后来渐渐变成半天正常、半天康复,就这样度过马不停蹄又兵荒马乱的童年。
袁恒宇继续回忆道:“我爸不再接送我去学校,我一个人上下学,我没有不适应,反而很自在。”
萧云徊想起初高中时,血气方刚的男高们,要么还未开窍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上学下学中二气场全开,要么情窦初开偷偷摸摸如胶似漆二人世界行天下之浪漫。
那时的袁恒宇刚从“不正常”的泥泞中“康复”出来喜获自由却仍旧孤独,那时的萧云徊还未解脱于父母不同形式的离去,很难说不苦楚。
“后来我遇到了你。”萧云徊的思绪忽而被袁恒宇的话打断,就像袁恒宇描述萧云徊也在袁恒宇的故事里横空出世:“起初我在上下学的路上看见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后来我发现,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你住在5号楼。你代替韩奶奶送饭菜到我们家,我听我爸妈叫你,‘小云’,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不知道你姓什么。我没有向父母打听过你的事,但据我观察,你很少和人交流,我判断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萧云徊心想,“一样”指的应该是,袁恒宇以为萧云徊也是自闭症群体。
他脑海中闪念袁恒宇曾经说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因为他们是“同伴”。
外人都以为袁恒宇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甚至连袁振峰都认为袁恒宇因为知觉迟钝所以天生超脱,殊不知袁恒宇小小年纪就把一路同行又单枪匹马的那个人,认作同伴。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见你坐在街心公园的秋千上,你没有荡,就坐在那儿。我走近你,看见你在哭。”
袁恒宇无悲无喜的叙述,将萧云徊的思绪拉回他十六岁的某个下午,他的妈妈从另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家庭里分身而来,留下一些钱和礼物,匆匆忙看他和萧星星一眼就要离去。
那时萧云徊叛逆,明明在乎明明不舍却说不出口,脱口而出的是难掩愤慨的反问,可不管是什么,薛伊宁只能对他摇摇头。
“只多留一天,一天也不行吗?”他还记得薛伊宁走后,他坐在秋千上喃喃自语。
他用脚下的球鞋橡胶底摩挲水泥地板上遗留着的几颗细小又尖锐的沙子,脚下擦擦作响,脸上泪水直流。
他的脆弱只留在他满血回复乐园的秋千上,他的眼泪只被不通七情六欲的袁恒宇看到。
“我走到你面前,问你为什么哭,这是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
“你说因为你留不住你爱的人。我又问,什么叫你爱的人?你说,在一起时会好像拥抱全世界,分开时会觉得地球上只剩下孤独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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