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分析
他的语气十分熟络,好像彼此已经熟识。
林惊昼有点烦躁,他也坐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你是零零后吗?”林惊昼突然冒出一个问句。
鸭舌帽“啊”了一声,有点发愣。
“阿辉是九九年的啦。”戴眼镜的那位接话,他端详着林惊昼,说,“白天我就觉得你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阿辉哇了一声,笑着说:“陈哥你这话说得都像在搭讪了。”
林惊昼闷咳一声,说:“我就是没想到互联网这么发达。”
这两位并不在意林惊昼的前言不搭后语,陈哥把烟揿灭了,说:“还得感谢互联网呢,不然我们民宿得少了多少生意,毕竟我们这个位置不算特别好。”
“消息传播得太快真是一件好事吗?”林惊昼皱起眉。
阿辉和陈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阿辉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俩就是想要慢下来,才来大理开民宿的。”
“喝点酒吗?”陈哥起身,去柜台拿了个杯子,“阿辉买的苦荞酒。”
林惊昼道了谢,接过小酒杯,抿了一口。
这个酒气味淡淡的,入口有回甘,清淡得像风。
林惊昼又和他们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才起身回房间。
回了房间他也不睡觉,洗了澡趴在床上,开始在微博浏览学习。
林惊昼从超话的一片祥和之中,随机挑选了几个粉丝的账号,点进去后,先是面对了一大堆他看不懂的谐音和缩写,再是目睹了某粉丝以他为主角创作的他在《乐动心声》里和五个男人有肉体关系的同人文,最后观看了三篇大粉替他卖惨的提纯小作文。
林惊昼一个实打实的八零后,感觉这一晚上,直接重塑了他的世界观。
上一辈子他红的时候已经三十一岁,纵然涌进来很多年轻的粉丝,也知道他私下不爱与粉丝交流,哪怕偶遇,大家也都默契得不会过多打扰。
至于站姐更是没有,林惊昼那时候连轴转赶飞机,整天搞得自己像个流浪汉,和舞台上反差极大。
而许来本来就是爱豆出身,粉丝年龄又小,自然会比较狂热。
林惊昼看得头疼,退出微博回到微信,想给张裕舒发个消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把脸埋在枕头里逃避现实。
林惊昼醒来的时候,手机消息爆炸,经纪人给他发了十几条微信,还帮他定好了机票。
林惊昼直接删除聊天框,他慢腾腾地翻滚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夕阳的余晖淌进来,照得满室昏黄。
林惊昼走到露台上,拿起他扔在小桌上的那包烟。他捏着烟盒,看着天边被染色的云。
风景那么好,林惊昼却有一种好日子过到了头的感觉。
林惊昼思考良久,给酒吧老板发消息,说今晚想要请假。
老板立刻弹了个语音过来,他根本没给林惊昼说话的机会,一接通就开始噼里啪啦说话,像鞭炮。
“啊呀小许啊,你怎么要请假呢?是身体不舒服吗?你真的唱得很好呀,而且有好几个姑娘一大早就来了,就是为了来见你。我看她们几个小姑娘又是外地来的,不容易,就让她们在店里等了。这会儿又来了好多你的粉丝。你要是今天不过来,他们会很伤心的。”
林惊昼沉默了,拒绝的话变得很难讲,它黏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小许你要是有事可以晚点来的。”老板十分贴心地讲,“我们等你哦。”
林惊昼不可避免地心软了,哪怕他很清楚,这些不过是老板的话术。
林惊昼走进卫生间,现在他和这个身体已经熟识,不会被镜子里的脸吓到。
他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俊俏的脸,有最甜蜜的眼睛。
哪怕没有舞台的加持,也是会被很多人喜欢的美丽皮囊。
林惊昼提起唇角笑了一下,再慢慢放下。
仿佛进行了一次微笑训练。
林惊昼准时到了酒吧,他让老板借他一把吉他。
老板爽快地答应了,还说要给他加工资。
林惊昼笑了笑,说:“先把这几天的工资结了吧。”
老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又说:“小许呀,其实我早知道你是个明星了,但做明星有什么好的,压力那么大,不如留在大理,寻找寻找自我,静静心。”
林惊昼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他:“老板,你以前是干销售的吧。”
老板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说:“对呀,我以前在杭州做电商的,主播那些话术都是我写的,业绩可好了。但工作时间太长了,老板恨不得你二十四小时在线,我身体受不了,就来大理开民宿了。现在身体心理都特别健康。还是大理好吧,你看你黑眼圈都消了。”
林惊昼服了,老板洗脑能力一流,他赶紧拿着吉他走了。
林惊昼上了台,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这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二十几岁,没有红,在小酒馆演出的场景。
他对着话筒说:“谢谢大家到来,但明天起我就不会在这里唱歌了。”
底下传出一点窃窃私语,林惊昼不太在意地拨了拨吉他弦:“今天开场唱一首自己的歌吧。”
酒吧的音响很差,也没有灯光舞美可言,头顶的光是蓝色的,像一片粗粝的海。
老板也走过来看他演出,他今天在网上搜索过,知道他是刚刚结束的《乐动心声》比赛的亚军。
很年轻,未来可期。
很多人说他像年轻版的林惊昼。
背后的墙壁上贴着好几张海报,每一张都边缘卷翘,从四周开始褪色泛白。这些是老板从一个快要倒闭的唱片店批发来的,在店里随意地张贴开。
偏偏那么巧,其中有一张是林惊昼的海报。他抱着吉他,刘海续得有些长,眉目如画,眼底却满是倔强。
海报和现实相呼应,舞台上的这个年轻男人,也抱着吉他。
他低着头,空气中浮动的那些细小的尘埃,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金粉,仿佛从海报上散落,闪闪放光。
老板想起曾经他也很爱听林惊昼的歌,在杭州做牛马的时候,还谈过一个女朋友说要带他去看林惊昼的演唱会,但后来演唱会取消了,再后来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
想起往事就有些伤怀,老板叹了口气,要了杯酒喝。
大理的夜晚,喧闹和安静各自为政,它很包容,此刻酒吧这方天地,也能让人找到一个角落,存放情绪。
林惊昼唱够时间,朝大家鞠躬,他看着台下那些年轻而热切的脸,嘱咐道,大家回去注意安全。
林惊昼下了场,老板满脸笑容地拉他到一旁,说:“小许,你可别走,去我办公室喝杯茶,休息休息。你有个粉丝特别豪爽,包了我们酒吧后半夜的全部时段,就为了单独听你给他唱一首歌。”
林惊昼“啊”了一声,问:“他给多少钱啊?”
老板看他的眼神就像摇钱树:“哥也不跟你整虚的,你六我四,你给他唱完,六千块我直接转给你。”
林惊昼有所怀疑,试探性地问:“那个人是不是戴眼镜,看起来特别冷冰冰?”
老板点点头,林惊昼十分无语,他立马拿出手机,给张裕舒发微信。
“张总,你想听我唱歌直接把钱转我就行,你知不知道老板要抽成的啊?”
张裕舒没回他,林惊昼叹了口气,说:“知道了。”
林惊昼无法撂挑子走人,只好去老板办公室泡他最贵的那一款金骏眉。
到了后半夜,酒吧清场了,林惊昼背着吉他,像一条鱼一样,重新从吧台旁边的小门滑入酒吧。
张裕舒独自坐在那里,手边放着一杯果汁。
他端坐的样子,像绷得笔直的弓弦。
林惊昼走到他面前,问:“你来大理干嘛?”
张裕舒抬眼看他,像是没听到那样,他说:“唱歌吧。”
林惊昼转身走上那个狭窄的舞台,他坐上高脚凳,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问他:“点歌吧,想听什么?”
张裕舒不徐不疾地说:“《日后常相见》吧。”
林惊昼微怔:“原版吗?”
张裕舒安静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林惊昼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可得好好回忆一下,有点忘记了。”
这首歌他从来没有公开演出过,之前在《乐动心声》,也是改到完全不一样。林惊昼微微垂下眼睛,有点不敢看张裕舒。
他开玩笑说:“你花一万块,就是为了听我唱这首歌?你可真是大手笔。”
张裕舒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目光从杯沿落到林惊昼脸上。林惊昼没有抬头,所以错过了张裕舒这一瞬间的审视。
林惊昼整理好心情,坐在高脚凳上晃了晃身体,故意有些不熟练地弹吉他。
张裕舒没坐在最前面,他克制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如果这是一场电影,这是一个别有深意的画面。
唯一的光源像一个罩子,罩住小舞台上弹吉他的年轻男人。坐在远处的人身形模糊,手边的玻璃杯杯底,散发出淡淡的一圈光亮。
张裕舒今天还是一身黑西装,林惊昼想起他的葬礼上,张裕舒也是这样的打扮,那时候他还跟他开讨人厌的玩笑,说他打扮成这样,是准备为他戴孝吗?
林惊昼心里有点难受,他尽量把这首歌唱得欢快一些。他明明应该高兴,写这首歌时候的愿望已经实现,他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正在他的面前。
林惊昼的声音有些抖。
灯光突然闪了一下,仿佛有只飞蛾奋力地撞了上去。
张裕舒的眼睛像是浸在深水中的黑色石头,悠悠荡荡的水波映在上面。
林惊昼看着张裕舒眼睛里那一片浮光,忍不住替换了一句并不存在歌里的歌词。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他?”
第24章
张裕舒第一次见林惊昼,是在香格里拉客运站去德钦飞来寺的班车上。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大三的暑假,他和同学一起来云南旅游。因为年轻,也为了省钱,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很紧。
但其中有一个朋友到香格里拉之后就高反了,反应太过剧烈,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计划被打乱,张裕舒批评他在丽江的时候不听他的话,身体都没适应就要洗头,所以才会高反。
朋友本来就难受,听了这话只觉得张裕舒在给他添堵,两个人就吵了一架。
浪费了一天时间后,他们在香格里拉又貌合神离地玩了两天,之后按照计划,他们应该从古城前往德钦,去看日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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