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听起来很短,但还有织田作与纪德的异能特异点,那之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对接触到的人来说,外界是【静止】的。
一个静止的0.5秒,约等于无限。
我感受着心脏被刺破刀刃阻隔无力跳动的疼痛,小小的吸了口气,放任自己向后仰倒。时间计算的很完美,说不定我对理科其实是有几分天赋的,只是还没有挖掘出来。
在我接触到那个特异点之前的瞬间,视线陷入完全的黑暗,【人间失格】消散。
一切就此定格。
…………
我捂住胸口伏下|身去,残留的痛苦激发机体痉挛、颤抖、冷汗,又在高效的治愈之下平息。
面前的世界近似平面,金黄的沙子被海水常年累月的打磨,圆润而细小松散,按在手下一点都不硌人。
久违了的顺直的长发垂在脸颊两侧,同样垂在身前的还有天青色的带子。我想起什么张了张口,试探性的发生,喉咙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刺痛。
离岛。
这里是离岛。
我从地上爬起,蹒跚地走了两步适应身体,慢慢走近前方不远处还在对峙的两人。
衣摆划过沙滩。
他们站在海浪与沙滩的交界处,远处的海已经变成了朦胧的马赛克状色块,更远处的天空已然变成平面。这里是书稿未曾描写的地方,是【不应存在之地】,所以在不知火不在之时,会逐渐变成接近二维的画面。
会让人掉san的恐怖,所以当初我疯了两年。
纪德和织田作同样茫然的对峙着。
看到我之后又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是哪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从衣袖里掏出当时不知火给我的小本子,唰唰唰写给织田作看:“织田作,是我。”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不能说话?!”
讲真,昨天我告诉他要下达委托制造特异点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惊讶。
织田作竟然会有说话带上感叹号的一天,这么感慨了一下,我继续写:“受了点伤,会好的,不用担心。”
他这才放下心,低头细细的打量这具身体,我想了想,还是把“这具身体跟太宰君一样也只是被我附身而已”的事情写了出来。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写在纸上分外顺畅,我怀着“很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的想法写了不少话,最开头就是让他和太宰君小心森鸥外。
因为我终于想通了违和感在哪里,既然谁都有可能将MIMIC引入横滨,那港口Mafia当然也要在列。贼喊捉贼的把戏我从前见过不少,像源赖光他自己就是这之中的一把好手,没道理森鸥外就不会用。
相反,从既得利益来看,他是MIMIC事件中绝对的赢家。
然后就是一些日常的絮絮叨叨,感谢纪德充分的耐心,能让我把这些话都写清楚,我决定把最后一张纸留给他。
“久等了。作为谢礼,我会杀死你。”
以一个战士而非妖怪的方式。
……
结束之后,纪德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和那些亡灵们歌颂、祈求的一样,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终焉,迎来了梦想中的死亡。
伤口在萤草的力量下迅速治愈,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看向织田作。
“再见。”我做出这样的口形。
“再见。”他也这样对我说:“以后无论到了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还能回来,就到侦探社找我,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三个异能力构成的特异点,随着纪德的死亡迅速崩溃。他们会被弹出这个世界,连带着遗留的血迹、脚印、子弹和其他所有东西。织田作捧着小本子和笔,最后摸了摸我的头。
然后也微笑着化作幻影,渐渐消失。
我望着远处平面的天空和色块状的海,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坐下。这里可以成为纪德的终焉,却不会是我的。如果能从这里就改变未来,未来的我就不必那么波折,费那么多的周章。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等着,等等看会发生什么。
我坐了很久……也可能没有多久,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而人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无法对时间进行正确的感知。
总之,等我从空茫的发呆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其实我们见的次数不多,甚至还不如三日月宗近,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多年之后的现在,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他的名字。
——鹤丸国永。
该用意料之中来形容吗?我不知道,但过去所见的所有异常,终于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真可怜啊,未来的我。
他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近,苍白纤细,单薄的像一片触之既化的初春的雪,即使没有特意接触,也迟早会将自己损毁。
——过去、现在、未来,我们中最悲惨的一个。
他看着我,眼瞳虚无空洞,明明是本该温暖的熔金色,却剔透冰冷的透露出几分无机的质感。
我看着他,本应是痛恨憎恶的心情,竟然也被打动生出几分刺痛,忍不住伸开了双手。我是如此的憎恶他,因为他毁了我的全部;但我又如此的可怜他,因为他正一步步迈向地狱。
白鹤终于走到近前,安静的低头,蹲下,任由我给他一个一点都不温暖的拥抱,任由我学着织田作拍打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孩童。
缓慢地,那只戴着露指手套的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他是要杀死我,好让我从这具身体中离开,走向我们给自己决定的未来。我也知道他在恐惧,正如我心中盘旋不去的对死亡对痛苦对未来的阴影。
“没有关系……”我忍着喉咙的刺痛发出气音:“没有关系。”
他扶着我的肩膀后退一些,低下头来无声的看着我,脸上有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与下巴的弧线滑落。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整个人都如石像覆上一层霜雪。
我却在霜雪的颜色下,看到一个嚎啕大哭的十五岁的少年。
——原来我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
我举着袖子给他擦擦,总也擦不干净,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视线也变得朦胧,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眼周积聚,像要落下。但他已经哭了,我不能再做出这种软弱的事情,就竭力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安静的看着我。
“不要害怕,”我温和地看着他,轻声安抚。
“……也不要哭。”
第88章 番外二十岁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从既定的命运中、从造物者书写的结局中——挣脱出来了。
…………
织田作之助摇晃了一下,从被特异点弹出的眩晕中站稳。他对面的安德烈纪德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然失去了生息,面上还浮着满足的微笑。
漫天米白色的纸张飞旋,哗啦啦下落,从整个世界、充盈这座舞厅的所有空间,像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被鲜血和亡者占据的洋房窗外,白鸽拍打着翅膀飞过,在室内投下飞翔姿态的阴影。
“太宰治!”女性的声音在近处响起,织田作眼瞳一缩,转身将无知无觉的青年接在怀里。
连带着与谢野晶子一起,三人倒在地上,一个压一个。
但暴怒的医生无暇顾及其它,握着手术刀的刀柄就是一拔。血点溅上她的脸和洁白的衬衣,连带着持刀的手套都被浸染,使她看起来不像救人,而是在行凶杀人:“胡来的混蛋——”
“【请君勿死】!”
0 .5秒结束之前,血流停止,伤口愈合。
与谢野直直地看着西装之下恢复平整,出神片刻,将目光移到青年脸上,毫不留情地打了一耳光。她扬手时手术刀脱手飞起,响亮的啪的一声之后,金属的小刀才叮铃落地,还在地砖上滑出去些许。
织田作之助这才领悟到发生了什么,震惊之下失去言语;芥川龙之介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站在与谢野身旁浑身僵硬;舞厅里只有与谢野的喘|息,因为紧迫的压力和终于能释放出来的怒火。
就算特异点能将太宰治的时间静止在心脏停跳的瞬间,给她留出赶过来的充裕,那急救与【人间失格】恢复之间的0.5秒也太短暂了。
——剩下的一巴掌,等他醒来之后再打。
女医师这么愤愤地想着,一手撑着地面起身,走到正对织田作的那边:“需要治疗吗?我带了刀来。”
“……不,谢谢。”织田作喃喃道。他也吓得够呛,这时候能想起来主动去做的只有把太宰的脑袋往自己腿上摆的端正一些,舒服不舒服另说,至少别让观者产生“这尸体倒得好随意”的感觉。
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给他的小本子被压住了,织田作伸手在太宰毛茸茸的脑袋下边摸索片刻,把笔和册子一起拿出来放到旁边,想了想又塞到怀里。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对不能丢失。
沉默持续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很久——连夕阳都完全坠落到看不见的地方,西边透过彩色玻璃照进的霞光从暖橘一路加深渐冷,最后变成含着霭霭灰蓝的艳紫。
最后一丝紫色消失之前,映进一只鸢色的眸子里。
太宰治睁开眼睛。
仿若大梦初醒,朦胧的雾气后视野恢复清晰,首先看见的就是故友在夜色中越发深沉的红色的发,和吊着水晶吊灯的高大天花板。
“太宰先生!”
一直死去般僵立原地的芥川龙之介终于恢复呼吸,脑子里绷着的弦骤然断裂的瞬间他扑了过去,又小心的没有造成任何可以被定义为负担的触碰:“您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与谢野拍拍他的肩膀:“退后一些,他好像还没恢复意识。”
少年人就猛地退后,只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织田作想到什么,低头问:“记忆有没有出问题,太宰?”
被询问的对方转动眼珠,用那种恍如隔世的漠然眼神看了他好久,才眨眨眼睛,恢复了些许作为人的神情:“织田作……”
“我在。”
“……”
“太宰?”
“……哈。”
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人能听出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说是欢欣或者与之相反的别的什么都能沾边,但说多复杂又不至于。唯一能确认的,是这笑声持续到最后甚至有几分爽朗,和青年“往常”的形象、身上黑漆漆的衣着相比,十分违和。
违和极了。
织田作不由皱眉:“太宰?”
“不用担心。”太宰治笑够了,诈尸般直挺挺起身,晃动脖子摇动手脚,还在地面上踏踏实实地踩了好几下,地砖被皮鞋踩的咯噔作响。
他在适应身体,虽然看起来像做广播体操。
但那半年的虚无实在是太磨人啦,虽然看得见听得出闻得到、触感口感一应俱全,却都是在被动接受信息,除此之外一应俱无,更不用说操纵着身体进行活动。用通俗易懂的比方来说,他现在就像是瘫痪多年的病人,一朝痊愈,连走路的感觉都几乎忘记。
好在他擅长也习惯忍耐,不管是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就算脚下像踩着棉花空虚没有实感,也能伪装的与常人并无不同。太宰治最后揉了揉手腕,回身冲仍坐在地上的织田作伸手——
“好久不见,织田作……”
回身时动作幅度略大,肩上一直披得稳稳的黑色大衣飘然落地。
夜色从他身后不远处的玻璃窗里透进,在无灯无光的室内弥散开来。那件大衣就这么无声落在地上,和白纸与子弹并血泊融和到一起,最后消失在朦胧的光影的间隙,无人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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