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空间的裂缝已经扩大到半边天幕,里面的黑色将坠未坠,散发着漩涡似的吸力。我顺着这股力量升到半空,把狂风和法阵也一并带到上面。
“【侵蚀】,”我站在召唤阵中间呼唤它的真名,伸手迎接,“还不回来吗?”
是的,召唤侵蚀者,这就是我的目的。
久远的过去,我主动与它共生。
我们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几百年里字面意义上的形影不离,连灵魂都融合到一起。这是我一直没能将鬼舞辻无惨斩尽杀绝的原因,因为初来此方世界的我被剥离了一半,并不完全。
而现在,熟悉的冷意倾泻而下,沉重得人几乎站不稳,却让我产生一种四肢回归躯体、终于恢复完整的感觉。
【凉。】
明明只分开了一年时间,却好像很久没听老头子这样喊我了。
‘侵蚀。’
我也不吝惜于做出回应,伸出手任由它缠绕依附,连安静了很久的锁链都冒出头来,亲昵地与它贴贴。
【你终于召唤我了,被挡在屏障外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它还是这么了解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以前会被它竭力劝阻的话,【终于忍受不了,要对这个世界做什么了吗?】
“……哈。”
我笑出声,这些天沉寂到最低点的心情都回升了。无怪我之前会迷失在力量里,真正被无底线理解乃至纵容的人并不是无一郎,而是我才对——
被我的手脚,我的耳目,我的二分之一个灵魂。
如臂使指,无所不从。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声大笑,恶意上涌,不加约束地放开所有感知,抬手对准那个红光最盛的方向。
神薙之阵连环层叠,从召唤阵上脱离、浮空而起。我慢慢握拳,慢慢将食指拇指伸直,比了个倒置的枪的姿势,眯起一只眼睛以示瞄准。
似真似幻,单边视野中出现了鬼舞辻无惨惊恐暴怒的脸。阵法亮起,在发出攻击的前一瞬凝固了肉眼所见的一切。
天上地下绝对的寂静中,我勾起唇角,轻声说:
“啪。”
……
时透无一郎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
他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就算想不到哥……野凉打定了主意跟他一刀两断,还不知道迟则生变这个道理吗?
所以他拉着炭治郎直接改道,下了车又没日没夜地赶路,靠着压榨休息时间以最短的时间来到了这里。
甚至还早了一天。
但这有什么用?他看着那个人有千万句话在心头,那个人却只是轻飘飘地回头来看了一眼,一个笑容就想斩断他们所有的牵连。
梦中所见的少年正式降临于世间,却也是宣告时透无一郎的梦境没有丝毫错漏的可能。野凉是野凉,有一郎是有一郎,他的哥哥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记忆纷至沓来,他下意识地冲过去,只接住时透有一郎倒下的身体。
不知是巧合,还是某个不为人知的意识,就在此地,就在此时,时透有一郎睁开了双眼。
“无一郎。”兄长冷静地说。
无一郎浑浑噩噩,却还记得哥哥是在濒死之际沉睡了将近一年,忍着头痛低头安抚:“哥哥你醒啦……”
以他的迟钝程度,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已经进步很大了。
但时透有一郎并不是真的昏迷了一年,虽然看起来一动不动好像痴呆,但他确确实实地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弟弟,顺便还能看到某人口不对心的真实表现。
终究还是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扛起所有。
时透有一郎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管自己亲弟弟什么反应,抬手扳着他下巴让他往上看:“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犯蠢。”
“好好看着,无一郎,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新开始认识他,别把我们搞混了。”
第325章 霞云之下
他是……什么样的人?
时透无一郎恍恍惚惚,不知如何是好,就下意识听从有一郎的话,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往天上看。
狂风呼啸,红色法阵,黑色液体,对比分明的颜色把背景切割成泾渭分明的几块。绿色外衣的少年人立在所有色块的中心,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长发下的面孔却带着他在很多大人脸上都没有看到过的神情。
比有一郎桀骜,比“有一郎”缥缈,那些坐在他背上数俯卧撑的小小的亲昵仿佛从来没发生过,只剩下抬起手时那微妙的、说不上是天真还是傲慢的微笑。
环形的阵法在少年背后悬浮而起,层层叠叠互相堆砌,多得几乎令人眼花。几个呼吸间它们就像从什么中汲取了足够的能量亮起炽热的白光,因为太亮了,所以看起来几乎有种发黑的错觉。
黑色的,太阳。
无一郎被强光刺得几乎落下泪来,却愣愣地没有把目光移开,还是有一郎见势不妙,抬起衣袖拢在自己的傻弟弟脑袋上。
黑暗里他们头碰在一起,有一郎轻声问:“看出来了吗?”
“……嗯。”
有一郎没能接着问“看出什么来了”,因为强光之后是连风声虫鸣都消失的绝对的寂静。某种恐怖的威慑感不加收敛也无法收敛的铺展开,仿佛连这片地域的空气都抽干,把人对外界的感知都堵塞在了真空之中。
但却能听得很清楚的,是那声仿佛就响在人耳边的——
“啪。”
于是时间将要流动起来。
……
产屋敷耀哉正在例行检查身体。
蝴蝶忍在他对面,天音夫人在他身后,他正对着大宅的庭院。日光灿灿,照得庭院里铺地的石子都璀璨得很有层次感。
微风清朗,榻榻米干爽舒适,就连妻子端来的茶水里都有茶梗竖立。
“天气真好啊,”不需别人搀扶就能端端正正坐直的耀哉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让人感觉会有好事发生呢。”
他们本来在聊“凉君最近心情不好”的话题,以平均将将二十的“稚龄”为那个几百岁的孩子操碎了一颗老父心。
尤其是蝴蝶忍皱着眉说起“凉君那天天还没亮就匆匆收拾衣物离开”时,鬼杀队的大家长几乎要深深叹气了:“虽然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智谋,却还跟孩子一样啊。”
蝴蝶忍垂眸打趣:“神明的孩子吗?”
“有什么不同呢。”
是这样的闲聊。
然后,在某个话题,某个时机,产屋敷天音首先变了脸色,抬头向某个方向的天空看去。
另外二人紧随其后,而后瞳孔紧缩。
——那是,无光的、无声的、末日般的场景。
“天之将裂,黑水荡涤,曜日坠落……”
神官之女的声音幽幽表情也幽幽,只有从来一成不变的紫色眼瞳像是被那黑色点亮,倒映着裂开的世界的缝隙,像回望着一只凝神注视的眼睛:
“预言之子……!”
鎹鸦成群展翅飞过,留下喑哑的鸣叫。
如他们一般看见这景象的人还有很多。为此厮杀一生的老人、正奔波在斩鬼路上的青年、刚握起刀的少男少女、还会为失去而哭泣的孩子,所有正要、正在、已经与鬼纠缠一生的人,都在各地于此时向此方抬起了头。
各式各样的眼睛里,倒映出同样的黑色的太阳。
即使刺眼也不想挪开,即使憋气也不想惊扰,因为冥冥中,他们已经预感到了——
于是时间将要流动起来。
……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最平常的一天,此前什么预兆都没有。
但某一时,某一刻,巨大的难以言说的恐怖降临,让你毛骨悚然,几乎要惊悸得死去。
这是冥冥中的预示,鬼舞辻无惨一贯如此相信。
作为一个差点被烧死的死胎而哭喊着求生时,作为一个病秧子在被褥中与疾病抗争、每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时,作为鬼自以为无敌、却不幸遇到了月夜下的继国缘一时,他都产生过这种预感。
放到现在来说,这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
变成鬼之后就不会再有疾病的威胁,身为鬼之始祖的强大也让他不必将人类放在眼里——尤其是在继国缘一死后,哪怕还有阴魂不散的鬼杀队也同样。
但他仍然恐惧。小心谨慎多疑敏感说到底都可以归入一个简简单单的“怕死”,他也向来不惮承认对自己生命的珍惜,尤其是大概二十年前的那一次之后——
变成鬼后也无能为力的、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操控了身体,在隔壁长了一山头紫藤花的山上看日出……!
要不是那个东西先疼死了,让他争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立刻呼唤鸣女躲进无限城里,说不定他就真的要被太阳晒死了!
饶是如此,怕死的鬼舞辻无惨也没有放下心过,一直都记得那个东西的味道——像雨后的泥土地,沾了一点草木的冷清——所以在浅草的时候他才能如此迅速地反应过来,先跑为敬。
笑话,不赶紧逃跑,被那个东西发现了再夺走身体怎么办?万一他打不过抢不回来呢?!
不过要是能把这个能力抢过来,他不就可以随便夺走别人的身体了吗?
在怕死的同时,鬼舞辻无惨还有“贪婪”,尤其是在延续生命这一方面,承认别人就是有自己没有的东西,这一点都不难。
所以在放出两只上弦搞死那个绿衣服小鬼之后,他一点都没有放松。毕竟是会附身的东西,一个小鬼死了,换一个就是了——以己度人的屑老板是这样想的。
最近上下弦的接连覆灭好像验证了他的想法,会附身的怪物夺走了他手下们的身体和生命,而他甚至在事后才能发现。
而现在——现在鬼舞辻无惨好害怕——一定是那个东西要来了!
“鸣女!!!”他放开嗓子尖叫,生怕掌控了空间的手下听不见或者慢一拍。
铮。
鸣女一如往常地迅速做出了回应,将他拉进了理论上绝对安全的无限城。
……理论上。
不祥的黑色几乎要把无限城整个笼罩,被什么东西锁定了的禁锢感油然而生,鬼舞辻无惨惊魂未定颤抖回头,恍惚间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形。
那些黑色的东西还是流动的,像泥。
然后人形抬起手,嘴角开裂,空洞洞的眼睛却没有弯成象征微笑的弧形,就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张开了嘴。
这一声,几乎是恶魔在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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