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他从鬼杀队的制式腰带上拔|出了日轮刀,刀光闪过,怪物和梦境一起破碎。
木屋、坟墓和山都化作光点消失,只有银杏树留了下来。天光渐明,他被脚下的潋滟水波晃了眼,低头才看到脚下是镜子般的水面。
大湖边有眼熟的白色的花在风中摇摆。澄净的水面上飘着金色的扇叶。这些叶片曾经在梦中予他警示,此刻却只让他觉得安心。
他依稀知道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记忆还没开始的黑沉的梦中,他就已经来过几次,但那时他并不是一个人。
也没有被记忆愚弄得如此混乱。
“你在这里吗?”
时透无一郎并不抱希望,他头很痛,眼睛也花,手抖得刀都快要拿不住。他先是坐下,而后慢慢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把脸藏了起来。
过去一年的幸福快乐不停闪现,蝶屋的时透有一郎,鬼杀队的时透有一郎,月下的山中的街上的店里的向自己微笑的时透有一郎……那是无可挑剔的所有人都会羡慕的强大又温柔的兄长,跟无能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其中却总是夹杂着时透有一郎浑身染血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如此依赖爱戴着的兄长是假的吗?
那些爱护和照顾是假的吗?
“我想见你……”
出现啊,出来啊,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哒。
如一滴水落入水面,泛起的涟漪推着一条银杏纹的发带随波而来,伴着白花金叶,一起堆在时透无一郎的脚边。
他抬起头,迷蒙的视野先是看到那件眼熟的薄荷底白槿纹羽织,肩膀处黑色的发尾乖顺垂下,而后是斜搭在肩上的红伞。最后伞面微抬,他看到了那张与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脸。
但即便如此,即使相貌不同,他也能认出这正是自己喊了一年哥哥的哥哥。
看到出现在那张陌生的脸上的无奈又纵容的表情,时透无一郎更想哭了。
眼泪唰的冲出眼眶,他咬着脸颊里的软肉阻止自己哭出声,已经不再怀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
“——你究竟……是谁?”
第321章 霞云之下
我找炭治郎是为了询问当初他捡到八岐大蛇的位置。
也不用多具体,至少让我知道是那片山里的哪一座。从八岐大蛇的记忆里看当然更方便,但他当时都快被冻冬眠了,记忆里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连炭治郎的脸都看得模模糊糊。
正巧遇到他们被一只擅长梦境攻击的鬼偷袭,纯粹是个意外。
被告知无一郎也在这里,也被攻击了,是第二个意外。
我在无一郎和炭治郎的精神世界里都留了印记,如果他们遇到生命危险,印记就会被触动,把我直接传送过去。所以当时理论上无一郎是安全的。但从炭治郎口中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控制住。
——这个世界是在跟我过不去吗?
——下午刚刚说它踩爆了我的雷点,现在又要对我最重视的孩子下手了吗?
那个瞬间我只恨世界没有自主意识,不能被毒打一顿。炭治郎的倒下唤醒了我的理智。我感应了一下无一郎那边,看到他正在父母的坟墓前沉默地坐着,而山顶上的小木屋里,时透有一郎正在咚咚咚的切菜。
银杏树是时透兄弟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而那座山正是时透家所在的地方。当初扛着无一郎下山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路边有类似的土堆,所以那两座梦中的坟墓大概是恢复的记忆的具现化。
等他见到屋子里的时透有一郎,就该想起自己真正的哥哥了吧。这些天没有我这个干扰项在旁边,他恢复记忆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至少比我预想中的快。
我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多,盖因这一天早晚会来,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知道自己喊了一年的哥哥是个冒牌货,一般人会有什么反应?是自觉被愚弄了而愤怒,还是因为感情受到伤害而悲哀,还是怀疑我的目的而戒备敌视,甚至厌恶憎恨?
爱之深,恨之切嘛。无一郎是个好孩子,本性也柔软,但感情这回事谁能说得清?
迷失人性的时候我能随心所欲地说出“汝弟弟吾养之”的混账话,清醒过来却不由从时透兄弟的角度考虑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我做错了事,所以无一郎要怎样都好,无视也好敌视也罢,都是我应得的。
话说得这么洒脱,但我其实还有些不舍。
跟我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样,跟炭治郎也不一样,无一郎弱小又柔软,失忆后更是跟白纸一样纯洁。我照顾他起居,操心他训练,教导他待人接物外出常识穿衣打扮……把从别人身上得到的,统统用到他身上。
作为兄长,父亲,朋友,老师。
我把无一郎当作弱小时候的我自己,却也不是一点真心都没有。
所以在炭治郎的身体中醒来的时候,我看着他蹙眉不安的样子,怀着这就是最后一次的想法碰了碰他的脸。
——睡吧。
我一动不动,无声的在心里安慰他。
——做完这场梦,就没事了。
然后用那只鬼最擅长的方式回敬回去。
……
无一郎主动呼唤我,是今晚第三件令我感到意外的事。
我还以为他短时间内都不想看到我了。
看到他抱着膝盖坐在水上,我差一点就过去安慰他了。但理智很清醒,冷静地质问我说,你确定这样不会起到反作用吗?
所以最后,我只是把一条发带推过去,既不靠近,又送了他很喜欢的东西——如果他不会因为我而迁怒那些东西的话。
然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红红的,明明拧着眉头咬着牙,却稀里哗啦的流了一脸眼泪。
我听到他说:
“你究竟……是谁?”
“……”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漫长的生命里,我有一大半时间都在与人密谋。走一看十、揣测别人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刻印在骨子里,所以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我都习惯根据对方的目的来调整自己接下来出口的话。
但无一郎的目的是什么?
我看着他,他倔强地看着我。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顺从本心,报上了最简短的名词:“野凉。”
我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我的名字。”
“……我曾经听到过一次,在柱合会议上,他们提到了‘凉君’,”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是你吗?”
“……是。”
“所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
“……”
“……”
“抱歉,”我不敢看他,“是我要求他们对你隐瞒,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我听不懂,”无一郎说,“我听不懂,太长了,哥哥。”
我听到了理智发出的果然如此的嘲笑声。
被讨厌了。这是肯定的。现在他才刚刚恢复记忆,还处在混乱阶段,所以还会主动找我提问。等这个阶段过去,该来的才会来吧。
“你现在听不懂,那就能听懂之后再找我要解释,”我攥紧手里的伞柄,逼迫自己说下去,“我会尽快把你哥哥还给你,你可以在蝶屋等待不死川把他带回去……”
“我才不等!我要亲自去……”
“那就问问炭治郎,他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也想再看他一眼。
“我在那里等你。”
但不是现在。
我回到炭治郎那边,用最快的速度问完话,请求他帮忙看顾一下无一郎,就立刻逃走了。
离开之前,炭治郎还在担心我,犹犹豫豫地问是无一郎受伤了吗?为什么闻起来这么伤心?
“是我做错了事情,没有关系,”我拍拍他脑袋,笑不出来,“放心吧,炭治郎。”
不会有事的。
……
醒来以后,我第一反应是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但右手被蛇神压麻了,左手的幻术也没能维持,这一抬落了空,落差感令人窒息。
我屏住气,不想露出端倪,但右边的身体已经贴了过来,在深夜中泛着凉意:“你怎么了?呼吸。”
我不做声,蛇神又动了两下,最后从被褥中挣扎出来,拍拍我的脸:“凉?”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总之他抬手给我做了一套心肺复苏,压得我肋骨都一阵钝痛,肺里的气体也不由自主地跑出去,带动这具身体的呼吸。
我猝不及防,连喘带咳的坐起来,差点被空气呛死。这下什么伤春悲秋都没了,我连忙用幻术检查这具身体的肋骨有没有裂开,咳嗽得几乎想吐。
八岐大蛇在旁边探头探脑,语气可以说是叹为观止:“你是怎么做到睡一觉把自己憋死的?”
“……”
他招手让蛇魔用脑袋顶着送来一杯水,直愣愣地往我嘴里戳,看架势恨不得让我把杯子吃下去。我忧伤到一半又被打断,意识到他今晚是故意的,识时务地放弃了挣扎。
我捧着水,喝了两口,干脆坦白:“我冒充了一个孩子的哥哥。现在他知道了。”
“……”蛇神等了一会儿,期待的表情逐渐消失,“就这?”
我看着他,要不然呢?
“你上次情绪波动这么大,还是决定要践踏这个世界,”蛇神耐心引导,循循善诱,“现在,你连一直维持的术式都崩溃了,告诉本神只是为了一个孩子?”
“……”
唯有默认,我也想不出能从哪里反驳他。
他也意识到了我的默认,顿时也“……”。
我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他才认输了似的抬起手,把水杯拿给蛇魔,又把被子兜头扔到我头上。
“睡觉吧,人类的身体需要休息。”他的声音从右边转到左边,被子被踩得塌陷下去的声音很轻,又突然加重,伴随着的是一股不小的推力。
他大概是在我脑袋边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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