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两人从此处分开,各自于林中寻觅蜂巢。
裳熵走在前方,挨着溪边。慕千昙跟在后头,被虫子恶心的那股劲还没下去,一手揉着胃,视线追随着小黑鱼游动于清水中。
走着走着,裳熵忽然蹲下。身,在溪水里洗手。
慕千昙也停住脚步,百无聊赖望着水中越聚越多的青蛙。
揉尽指缝间方才凝结的浆果汁水,裳熵状似无意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这问题真够奇怪又不合时宜的,慕千昙无语道:“试炼。”
裳熵问:“你还需要试炼吗?”
慕千昙也偏头向水面,波纹荡漾的溪水上浮动着一张清秀女相,假面好端端扣在她脸上,黑袍,长发,武器,声音,全部伪装,天衣无缝。
于是话音里带了点底气:“我怎么不需要?”
浆果汁水顺着溪流飘走,一只青蛙从石头下探出头来,鼓动着腮边,似在辨认着蹲在水边的是谁。
裳熵提起湿淋淋的手掌,撑在膝盖上:“就只为了试炼?”
这脑残龙,莫名其妙问什么呢?真想给她按水里。慕千昙忍了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便道:“不然呢?”
“那你!”裳熵用力甩去手上水滴,没好气问道:“那你跟着我干嘛?”
“...”慕千昙道:“奇了怪了,我是突然跟着你的吗?现在才想起来问?”
波光粼粼的溪水将一部分阳光反照在少女脸上,细细绒毛都清晰可见,白皙脸颊一侧鼓动起牙关紧咬的肌肉,裳熵不再说话,猛地站起身,加快速度向前走。
慕千昙满脸写着无语以及茫然,神经病,突然之间赌气?
第44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岸边泥土浸泡溪水,松软湿泞,踩下去便是深深脚印,甚至要往下陷,微微使力才能拔出。
裳熵穿着草鞋,鞋底总被泥泞吸紧,带子勒紧脚背,留下红痕,更艰难了些。
于是,她只好用力抬脚,再用力塌下,肩膀耸动着,像是发泄般。
“...”习惯性想骂她,临到关头,慕千昙及时刹闸,忍住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算心里记挂着脸上带假面,要把本性藏起,在裳熵面前也会下意识忘记,总是用平时态度去对待她,忍不住话里带刺。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待会把裳熵骂醒了,慢慢琢磨过劲,哪里不对,顺藤摸瓜猜出自己身份就不好了,还是收敛些吧。
“我是觉得你很好相处,所以想跟着你的。”在她面前伪装格外费劲,要压着心里那点不爽才能开口,慕千昙偏头望向林子深处。
“我怕出事,我觉得你能保护我。”
女人冷淡轻柔的嗓音被风送进耳朵,裳熵脸颊鼓起,紧绷的肩膀却松下来了,她喃喃道:“你哪里需要我保护...”
几只小青蛙从溪水里跳出,扑蹬小腿紧贴在裳熵脚后,生怕跟不上。她却忽然站定,回头坚定道:“还有,秦河也是很好相处的人,比我要更好,你不要误解她。”
慕千昙道:“哦。”
听她答应的不痛不痒,裳熵又是憋闷,哼了声,要继续往前,下脚时似踩到什么东西。
她脚跟不动,挪开脚尖,草鞋脚印之中,赫然有一个青蛙坑。
“呀!”
裳熵震惊跳起,又赶忙蹲下,手指插入软泥,翻出了被她踩进泥里的青蛙,摊在手心。
青蛙仰面躺下,张大嘴巴,舌头挂在唇边,细细白白的四肢贴着手心垂落。
以为她被自己踩断了气,裳熵头发都要倒竖,慌慌忙忙将之捧入溪水中,又用两指一下一下按她白白肚皮,如此抢救片刻,终于听见咕呱一声,青蛙翻身跳起,在她手心鼓腮鸣叫。
“呼...”裳熵大松口气,往后坐倒在地。
谁能晓得,又一屁股坐趴数只青蛙。
“啊啊啊啊!”
经过新一轮抢救,终见一地青蛙活蹦乱跳。
裳熵擦去额上汗水,一一点过众青蛙的脑袋,交代她们不要靠人这么近,腿脚无眼,容易受伤。
慕千昙静静望着她表演这套生死轮回,附带教育节目,不发一言,眼中又仿佛有千言万语。
怎么回事?古言仙侠文转型成儿童绘本了?
那边教训完,裳熵反应慢半拍的意识到,围在她身边的青蛙,是不是太多了点?
站起身来,青蛙们仰头看她,咕呱咕呱,一只只往前跳,似是想给她带路。
“啊,我懂了!”裳熵双手合十,拉到胸前抵住:“你们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要带我去找蜂巢?”
青蛙们向后翻起跟头——她们居然会后空翻。翻完之后,大摇大摆朝前蹦跶,大约是默认了。
裳熵心情大好,紧跟上去:“太感谢你们了!”
慕千昙道:“...这样也行?”
还以为只是主角光环在作祟,正满心不屑,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之前从飞龙寨出来时,谭蓉村长有说过,青蛙们性格温顺,懂得感恩,还说她们帮了忙,后面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有青蛙相助。
本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青蛙们一蹦一跳在前带路,走了大约半炷香后,嗡嗡振翅声从耳边飞驰而过。
裳熵捂住单边耳朵,抬起头。只见前方溪边,有一小片姿态妍丽的火红花束,鹅黄嫩蕊上爬满了黑黄野蜂,皆拇指大小,体型庞大,将花枝都压弯了些。
走到此处,青蛙们便不太敢向前了,纷纷扎入水中,只露两只黑眼睛。
裳熵冲她们摆手道谢,而后观察起花丛。
一些野蜂浑身沾满花粉,又采完了花蜜后,急速向上飞去。
目光追随过去,小心穿过灌木,裳熵看到一棵高大且枝叶繁茂的棕榈树。锯齿叶片下突出一大块黑褐色蜂群,蠕动交叠,像扭曲生出的瘤,正是蜂巢。
慕千昙淡淡瞧了眼,便立即转开视线,捂住胃部的手加了些力气。
这片原始森林对昆虫恐惧症患者实在不太友好。
确认蜂巢位置,裳熵跃跃欲试,正想把它取下来,又想起秦河的叮嘱,决定不要擅自动手,原路返回。
与秦河碰面后,带她来到花丛前,裳熵按下灌木:“好多蜜蜂,不太好取下来吧。”
蜂群过于密集,让人一眼望去会觉得毛骨悚然,若是不做准备强行取下,多多少少都会受伤。
而这种居住于深山老林的野蜂,有没有毒还不好说,若是被咬上一口,绝对有的受。
秦河端详须臾,道:“不难,裳熵,你看好了。”
说罢,她叫几人都后退,跨过溪水去往对面,又找到一处视野不错的地方藏匿。
而后,她凝视着叶片下那块蜂巢,打出一团灵力入水,手中捏了个法决。
那团灵力霎时搅起漩涡,仿佛一只手水面揪了下,搓成一个大水球,摇摇浮起,又慢腾腾飘到蜂巢之下,从底部开始,将之整个吞裹起来。
接着,秦河腰间银光一闪,飞剑出鞘,去而又返。蜂巢已被连根削去,彻底坠入水球中。
无数野蜂发狂嗡叫,脱离蜂巢,从水球表面爬出,似乎不能理解建立在树上的家园为何会被水淹没。无法找到始作俑者,只能围绕其飞舞,如无头苍蝇。
秦河低声道:“现在往糖榕森林走。”
要保证灵力输送,距离不能拉太远,为避免被野蜂察觉,又不能发出声音,免得被报复。三人皆凝视着几丈之外的蜂巢,静悄悄挪动步伐。
夜色渐渐吞没森林,时间持续过长,秦河额角渗出细汗,但动作依然稳健,操纵着水中蜂巢回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在最后一丝余晖从天边褪尽前,将之放在了糖榕森林的边缘。
水球噗嚓破掉,蜂巢坠地,甜浆流出来,引得附近斑蝉翅膀震动,调转方向。野蜂则警惕守在蜂巢上,寸步不让。
“好了。”秦河收回手,平息着灵力:“天黑了,我们找个地方等等吧。”
五天试炼,刚过去一日,就如此顺利,叫人心情舒畅。
暮色浓郁,星铺远空。除了糖榕枝叶上的糖浆在散发淡淡荧光,其他皆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斑蝉群终于歇息,与森林一同入眠。
三人走上一处视野不错的斜坡,这里曾经被雷劈过,大片树木干枯倾倒,搭上突出大石,正好搭了个棚,在下面休息可遮风挡雨。
裳熵先走进去,驱走吱吱乱叫的老鼠与蛇,又抱着一捧略潮湿的干草垫在地上。秦河捡了些柴火,堆在一处:“熵熵,过来,点火。”
从怀里摸出金粒,扔给她。裳熵迅捷弯腰,用嘴接住,牙齿磕碰几下,喉间涌出滋滋啦啦的火星。
她深吸一口气,喷出股粗壮火焰,点燃了柴堆。
黑暗被撕开,三道人影打在石壁上,或坐或站,随火光摇晃着。
慕千昙心道:没带点火工具吗?真够有钱的这小孩,浪费。
秦河笑道:“好吃吗?”
裳熵舔舔唇,踮起脚:“好吃。”
慕千昙道:原来是投喂,还是浪费。
不知道身边人心中所想,秦河拿出干粮,分给另两人:“如果这片林子里真有斑蝉王,等到明天晚上就知道能不能钓出来。若那会还没有任何反应,咱们就得想象要抓点其他妖物了。”
踢踢捡捡,翻了块石头坐下。裳熵接过食物,探头往坡下看。
已有几只小型斑蝉爬到蜂巢边,完全无视暴怒蜂群,用口器品尝着地上甜浆。
看他们舞动翅膀的状态,这蜂蜜应当是无上珍馐。可他们仅仅尝了一小口,便又向后退去,藏于林中不见。
裳熵道:“怎么不吃?诶我想想,书里好像有说过...”
秦河含笑望着她。裳熵咬着牛肉干呜呜几声,咽下后道:“想起来了,有斑蝉王活跃的地方,最好的食物往往都要给王来享用,其他斑蝉若敢偷偷吃,是会被杀掉的。”
秦河道:“没错,所以我们很幸运,这里的确有斑蝉王。”
“那等就行了,真好。”裳熵感慨一声,三下两下吃完食物,伸开长腿,把路上摘来的浆果喂给红绸。
慕千昙靠于石壁,一条腿支起,撑着拿食物的手,另一条腿放平,空置的那只手轻压着胃。
不经意抬眼间,注意到红绸已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看来这俩月喂的很不错,再过段时间,应当就能张嘴说话了。
跟在龙族后裔身边,虽说会被血脉压制到动弹不得,但修炼速度也足够可怕啊。
慕千昙小口咬着玉米饼,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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